从柳家出来的时候,江天烨面上的谄媚之色半点不现,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又蚀骨的阴郁。
他垂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如同斗败的公鸡般,在夜色中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他的心思转了百八十回,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所有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他的心情如同朗朗升起的旭日,生出了无限的希望。
他江天烨一生都在泥泞中挣扎,这点屈辱又算的了什么?总有一天,澜儿也好,泽儿也罢,都会感激自己所做的一切!夜色渐浓,也不知是不是临近年关,天气冷得得出奇,浓墨般的夜色里恨不得找不到一丝亮光,天上也是半颗星子都看不见。
江天烨拢了拢身上的衣襟,正欲穿过岔路口,直奔丞相府邸。
只不过,才刚跨出两步,他就发现了诡异之处。
大,大哥,你怎么在这?哪怕是再镇定,此刻的江天烨三魂也丢了七魄。
他这还算是在柳府门口呢!他脑中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完蛋了。
江天鸿背着双手,眸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不是说去铺子里了?大哥,这些日子铺子里的经营不算好,我也是心理烦闷的狠,就瞎溜达了一圈。
江天烨努力稳住身形,也不知怎的就转悠到这儿来了。
听着他这么拙劣的谎言,江天鸿终是放弃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挣扎,冷笑道:二弟,你若是还想要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就不要瞎转悠。
江天烨被他这句话哽得老脸一红,偏偏又对他的话无法反驳。
脑中飞速闪现出几种说辞,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时,江天鸿的声音又率先响了起来:走吧,先回去再说。
语毕,又朝着虚空做了个手势。
江天烨心下一沉,看来,他这好大哥暗中还派了不少人来接他。
想到这里,他身上的暖气被刺骨的冷意一寸寸夺走。
这么说,大哥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是专门在等他?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本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丞相府的大厅内,灯火通明。
老夫人坐在上首,一双眼睛有些疲倦地扫过江天烨夫妇,嘴皮子动了又动,最后还是没有蹦出一个字。
江如婳坐在她身边,心都揪到了一块。
祖母仁慈,哪怕祖父曾对不起她,她也不曾短缺了二叔什么,一直都拿他当自己亲身的抚养。
可如今二叔的所作所为,是彻底伤了她的心。
江如婳低低叹了口气。
但凡有别的方法,她也不愿意这样戳祖母和爹爹的心窝子。
实在是,二叔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必须让每个江家人都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势必给江家带来灭顶之灾。
二弟,你不知道柳家现在沾不得?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天鸿开了口。
江天烨顿了顿:大哥,方才我就说了,只是无意间转到那儿去的。
大晚上兴师动众的,你就为了问这件事?言语间,显得比江天鸿还要不耐烦。
好一个无意间!江天鸿猛地拍了拍桌子,似乎气得狠了,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话落,一个令牌从他手里飞出,猛然砸到江天烨的脚下。
银制的令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江如婳看似坐得端正,内心却是有些惊骇。
父亲对人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她今日才发现,他这丞相发起脾气来,震慑力比起皇上也不遑多让。
江天烨夫妇的脸色却唰地雪白一片。
就连边上的江澜,略微有些麻木地眸子里也少过几分诧异。
这是柳府的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柳字,仿佛在笑话他刚刚的说辞。
你是从哪儿拿的这个,你派人跟踪我?搜我屋子?江天烨面目阴沉得可怕,是江如婳从未见过的样子。
二叔,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柳家当初到底犯了什么罪还需要我再给您提醒一遍?江沐尘看着地上的令牌,问出的话也尖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