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事多,最近不仅朝堂上瞬息万变,就连天气也是反复无常。
原本连着下了几天的雪,道路还有些打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人人都窝在府中,安安静静的等待新的一年来临。
不想正巧到了除夕之日,这天反倒是明朗了起来,许久未曾见到太阳,人们都活络了不少,皆是喜气洋洋的往家里置办年货。
一大早,江如婳就穿着林氏准备的新衣往老夫人的院子赶去。
大过年的,大人家大抵都是喜欢热闹的,早点去,也好早些陪陪家人。
进入这个身子已经一个多月了,从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如今的慢慢适应,时间迫使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一切。
灵魂是自己的,皮囊却是他人的。
这样怪异事情的发生,首先对真正的江大小姐来说是不公平的。
每每想到现在的自己,等同于在享受着原属于江小姐的一切,她就心有愧疚,尤其是对丞相一家。
其次对自己来说,做江如婳,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很多事情很多细节,她也需要细细揣摩之后才会去做,总是会怕什么地方惹人怀疑。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能够有机会活着,替谢家平冤,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所以江如婳的家人,她也会好好护着,好好孝敬,好好陪伴。
江家不愧是文臣之家,府里上上下下的春联都是由丞相大人亲自书写,无一例外。
江如婳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不停的往嘴里送着蜜饯,看着忙前忙后的父兄几人,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闲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过来干什么?去,去那边好好坐着,若是无聊,那便用你那小脑袋瓜好好想想今日梅师傅给你留下的功课。
正好此刻氛围正浓,你多多少少也能作出一两句诗吧?江沐尘见她过来,赶紧拦住,直将人往回赶,嘴边挂着的时时刻刻都是自家小妹的功课。
于是,原本还兴致冲冲想要来搭一把手的江如婳半路就止住了脚步。
大哥,在这辞旧迎新的美好日子里,你讲这样煞风景的话,真的好吗?最后,江如婳只得悻悻地回到椅子上,继续悠闲的抱着零嘴啃,至于诗句什么的,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这脑子,每天想这想那的已经够忙了,就不在这些小事上费神了。
除夕之夜的团圆饭,理应要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
平日里即使是用膳,江如婳也只是和父兄一起,鲜少见到二房一家人。
准确的说,是很少看见除了江澜和马氏以外的二房中的人。
所以今日,算是她第一次见到二叔江天烨和三哥江沛。
作为一家之主,江天鸿在饭桌上自然是带头说了一番祝贺家族兴盛的话,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喜色。
今日难得大家都聚在一块儿,我不免就要唠叨几句了。
咱们江家远没有其他家族根深蒂固,既是现在鸿儿已经是当朝丞相,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官场上最是诡谲多变,一个不小心,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无论是鸿儿也好,还是烨儿也罢,在官场中切忌心浮气躁,不管什么事情,你们两兄弟相互帮衬,总能过去的。
老夫人看着人都齐了,又是个特殊的日子,不免就多说了几句。
人老了,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她都不想计较了,惟愿自己儿孙安好,江家安好,便足矣。
娘,儿子谨遵教诲,您自个也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江天鸿双手端起酒杯,看着自家老母亲两鬓间的丝丝白发,不由得一阵心酸。
母亲,您的话烨儿都记住了!一边的江天烨也赶紧表态,端的是一副恭敬从容的模样。
闻言,老夫人也笑了笑:如此,便是最好的。
现如今局势不稳,我是怕你们遭人算计,所以每时每刻,都得清醒着脑子才好。
尤其是尘儿和枫儿,切记切记!江沐尘两兄弟闻言,自是一脸受教的低头回道:谢祖母教诲,孙儿们记在心里了!娘,您万不可再劳心劳力这些了。
这个家,只要有您在,那便是我们的底气!所以您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一边的林氏说着便往老夫人碗夹了些菜,真心实意的为其身体担忧。
江如婳也放下碗筷,连忙走到许氏身后,替她揉起了肩膀:祖母,今日是除夕夜,婳儿祝愿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老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个鬼精灵丫头,便是仗着祖母宠你,就这样无法无天的!看来请梅师傅教你是个明智之举,如今倒是能说出一两句像样的话来了。
话虽如此说,许氏却是满面宠溺的看着自家孙女,那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倒是一边的江沐尘和江沐风有些无言。
论起宠爱,这家里谁能比祖母更厉害?以往妹妹还俱着他们,多多少少还是能学学进去一些的。
可后来,只要妹妹稍微叫唤几声,祖母就心疼的不得了,不久将这小祖宗养成了这副散漫的性子?好了婳儿,别扰着你祖母用膳了,你也快些坐好吃饭。
江天鸿无奈的看了眼这个一刻都闲不住的女儿,到底是半句都不忍苛责。
江如婳做了个鬼脸,很快便坐好了。
方才没注意,现在再仔细一看,对面坐的不正是自己那位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三哥?若论年岁,他只比自家大哥小两岁,比二哥小一岁,如今也已经是十八的年纪了。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气运不佳,那一年和两位哥哥一同科考,却是名落孙山。
自此,三哥便一边在外帮二叔打理着铺子,一边继续用功读书,再战明年的科考。
说实话,她还挺佩服三哥的毅力。
并非人人都能接受失败,也并非人人都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更何况二叔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官位了,若想帮衬肯定也还是可以的。
退一万步来说,也还有丞相的扶持。
可三哥却愣是不靠谁,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想靠自己去谋前程。
可见,他是个有气性,也极其有耐心,又沉得住气的人。
再看看一边的二叔二婶,除了能在二婶的脸上看出些微的不爽快之意,这二叔面色淡淡,又沉默寡言的,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
想到这,江如婳又暗自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死过一次,看谁都像是有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