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墨色的瞳仁里全是眼前女子微醺的醉态，明明只是酒醉之言，一字一句却正好敲打在他每一拍的心跳上，无端有些动容。
远处站着的白寒丝毫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
陆怀瑾盯着江如婳良久，终是转过头对白寒吩咐道：去屋里拿张披风来，黑色的。
醉宵居本就是他的产业，向来都不敢有人在此放肆，今日这小丫头也不知怎的就碰上这等宵小之徒了。
于情于理，送她回去也是应该的。
很快，白寒就将披风拿了过来。
陆怀瑾接过披风，认真地为眼前人披上，这才毫不犹豫的将人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身后的白寒有些纠结，主子这是打算将人就这么一直抱回府？虽然隔着披风，也不算逾矩，旁的人也看不清姑娘的脸，于名声无碍。
可是......从这儿到相府可还有些距离，主子手不会酸吗？丝毫不知晓白寒心中想法的陆怀瑾一路施展轻功很快就到了相府。
暗处的罗刹这才现身：主子，让属下来吧。
不必，前面带路。
陆怀瑾感受到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好受，也没想再折腾她。
罗刹先是一愣，而后又赶紧低下头，朝着水墨阁走去。
直到陆怀瑾走进女子闺阁的那一刹那，罗刹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不淡定了。
坏了，这人还是主子吗，别不是有人冒充的吧？他们家主子，不是最守礼节，从不让任何女子近身的？这怎么还进人家闺房了呢？站在那干什么，去打盆水来，替她擦擦。
陆怀瑾冷不丁开口，将还在暗自怀疑人生的罗刹吓了一跳。
是，主子！罗刹再不敢多想，立刻领命下去了。
陆怀瑾才刚将人稳稳放在床榻上，那只素白的小手再次攀上他的胳膊。
已经昏迷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紧紧拽着他墨色的袖口不放，眉心处全是惆怅。
床上的人小脸微红，仔细一看，并无靓妆刻饰，却生生显得妩媚纤弱。
他定定的看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终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不曾挪动半分。
相府大小姐，他见过无数次。
可最近两次见到的她，总给他一种似是故人来的错觉。
难不成真如皇上所说，他其实早就有了心魔？许是因为今日下了雪的缘故，即使没有月光，窗外也是亮堂堂的一片，床上的江如婳皱着眉，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在双眼处。
眼见罗刹还没回来，陆怀瑾一个掌风，尽量以最细微的声音将敞开的窗户合上了。
并不算完全漆黑的屋子里，一个梦中呢喃，一个温顺无言。
罗刹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幅看上去美好实际却又不可思议的画面。
主子，水来了，是......她很想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陆怀瑾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袖口处的纤纤玉手，饶是平日里睿智果决，此刻也犯了难。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江如婳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眉头舒展不少，抓着衣袖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见状，陆怀瑾背着手走了出去，罗刹紧随其后。
你先去替她擦一擦，还有，我既要你盯着她，那便也要护她周全。
今日之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夜色中，陆怀瑾面色微沉。
罗刹闻言赶紧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属下记住了！先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夜色渐深，陆怀瑾突然瞥见院子角落处搁置的刀剑等一些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小东西。
回主子，据属下所查探到的，近半年之内，相府并没有任何人病逝或故去。
就算是丫鬟婆子，最多也就是发卖出去，并不曾出过什么命案。
罗刹如实回答。
陆怀瑾眼波流转，盯着另一个方向，继续道：那是她平日里练武的地方？回主子，正是！不过......依属下拙见，江小好像很早之前就会武功。
剩下的话她并未说，毕竟，据他们所知，江如婳原先可只会挥几下鞭子。
陆怀瑾半点都不吃惊，只丢下一句你先进去，继续好好盯着。
便跃墙离去。
夜已经过了大半，屋里的陆怀瑾仍旧没有睡意。
白寒说，那个坟塚，都是些新土。
也就是说，那个塚也是她最近才堆成的。
相府并无任何人故去，她到底在祭奠谁？没有题名，看上去比他堆的那个还要小，显然肯定也是没有尸体的。
那这，会是谁......今日她那句想爹爹的话，说得戚戚哀哀，饶是自己这般心硬如磐石的人听了也不免抽搐了一下。
可是，丞相大人，不就在她身边吗？那种撕心裂肺的哀痛之感，倒像是有无尽的委屈和思念。
这种感觉，不免也太奇怪了。
江如婳......翌日，江如婳醒来就感觉脑袋要炸掉一般，一片混沌又隐隐作痛。
小姐，您先漱漱口，赶紧将这碗热汤给喝了。
蓝烟见她醒了，赶紧端着碗走了过来。
江如婳已经记不太清昨日发生的事情，顿时锤了锤脑袋，猛然抬头：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说起这个，一边的青枝就有些后怕：小姐，你不知道，昨日咱们都被人群冲散之后，大公子和二公子将京城翻了个遍都没寻到您，差点就要去京兆府报馆了。
不过好在玄王派人来送了封信，说路上遇到您，顺便就派人将您护送回府了。
大公子都要自责死了，奴婢估摸着他再不敢轻易将您带出去了！蓝烟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小姐，往后人多的日子咱们就不要出去了！昨夜半天找不着您，奴婢都哭了好几回！江如婳听着两个丫鬟唠叨完，这才醒过神。
昨夜，是陆怀瑾派人送她回来的？她甩了甩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了。
看来，自己今后要注意些了，江如婳不胜酒力，她可不能再忘记这一茬！喝酒误事，这次也确实是多亏了陆怀瑾。
只是想到这个人，她心中不由得又笼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