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手里的信件，朝着外面吩咐道：青枝蓝烟，将方才泡的永春佛手还有刚刚从小厨房端出来的梅花香饼都备上，咱们去爹爹书房一趟。
江如婳眼看着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刻，想着昨夜的事得赶紧和爹娘他们通个气，免得紫芸再生祸端。
过了正月，这天气总算不是连风都夹带着冰刃的感觉了，万物复苏，春的气息一步步靠近。
丞相府修葺的十分恢宏，无论是形象逼真的假山，还是带着几分诗意的潺潺流水，都让人十分惬意，走在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自在。
书房隔的不远，没一会，江如婳便听到屋内传出的细微说话声。
她微微一笑，听得出，里面的父子三人相谈甚欢。
她忽然想起，从前爹爹审案之前，也会将她和阿廷叫到跟前，时常会拿问题来考他们，若谁说的过于谄媚或是心思歪了，总会引来一顿戒尺。
一切如昨，却又像是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久到自己都快要忘了曾经那个鲜活快乐的谢家。
她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寻个好借口，去一趟西北。
爹爹心里定然十分担忧自己，不去见一面，自己无法安心，爹和阿廷只怕也是整日吊着一颗心。
思索间，她已经到了书房门口，眼见着两个侍卫就要开口通报，江如婳挥了挥手：别喊了，我来同爹爹说吧。
说罢，她抬起素白的小手轻轻扣了扣木质板门，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响了起来：爹，婳儿来给您送早膳了。
江天鸿一听是自家宝贝女儿的声音，顿时眉笑眼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将门打开，看到面前这张俏生生的脸，有些心疼地问道：也不知你每日起这么早做什么，看这脸色白的，就得多睡会。
江如婳忍不住噗嗤一笑：爹，您这就不懂了，我这肤色就是随了我娘，白净细腻，多好看！说话间，她已然将吃的喝的都拿出来了。
瞧瞧咱们婳儿如今这面皮是越发的厚了，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江沐枫听着她的话第一个没忍住笑道。
此话一出，就是江天鸿也不由得哈哈大笑：婳儿说的没错，的确是随了你娘。
话落，他又话锋一转，极其池吃味地问道：不过，婳儿这样说可是嫌弃爹爹生的丑了？江沐尘暗自好笑的摇了摇头，爹每回对着妹妹，完全就是个老顽童，也不知方才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哪儿去了。
即便江如婳现在的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此刻见到叱咤朝堂的丞相大人在自己女儿面前却是这般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爹，女儿这一半是随了娘，另一半自然是随了您。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吃娘的醋。
她撇了撇嘴，在婳儿心中，爹爹生的比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要俊美！她相信，在江小姐心中，肯定十分喜欢自己父亲。
她会好好守护陪伴这些亲人，连带着江小姐的那份一起。
享受了本该是江如婳的一切，那她定然会竭尽自己所能护他们一生安康。
听到她这娇娇嫩嫩略带轻哄之意的话，江天鸿只觉得女儿就是比儿子熨帖！一番寒暄之后，江如婳也没忘记今天的来意，示意身后的青枝将门关上后，她这才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半刻钟后，屋内几人神色各异。
江如婳不确定他们相不相信自己，总归当时红鸾也在场，倒也可以为自己佐证。
屋内一度安静的可怕，突然，江天鸿猛然起身开门，对着守门的侍卫低语了些什么，这才折回屋内坐着。
婳儿，这事都怪爹娘。
爹爹整日忙于朝堂之事，无暇顾及后院，你娘也万不会想到自己百般信任的贴身丫鬟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先前你说府里有内鬼，都是爹没用，居然没有查出来紫芸这个丫头！江天鸿攥紧拳头，桌子都被锤得一颤，面上尽是恨色。
江如婳赶紧走过去替他捏了捏肩膀，好言劝道：爹，我跟您说这个可不是让您气坏自己身子的。
爹，我是想让您在朝堂上，多多提防端王。
说到这里，她身体微倾，句句都是谨慎。
她万万没想到，爹最先想的不是怀疑她，而是信任又愧疚，只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江沐尘两兄弟对自家妹妹俱是有些刮目相看。
妹妹现在出息了，对待敌人快狠准，很有自家老爹对待政敌的雷霆手段啊！江天鸿眸光一凝，正欲说话，只见林汐一脸担忧的往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被五花大绑的紫芸。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可是犯了什么错？林氏知道江天鸿不会无缘无故抓人，此刻心里虽着急，面上却还是温温柔柔的。
江天鸿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又让她坐了下来，才慢悠悠开口：夫人，我知晓紫芸是你的陪嫁丫鬟，跟着你数十年，情分非同一般。
只不过，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你自己问问，这个丫鬟，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许，吓得屋内本就战战兢兢的紫芸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夫人，夫人，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和小姐！这么多个日夜，她一直都是愧疚难安，如今东窗事发，她反倒是松了口气，终于解脱了。
紫芸半点挣扎都无，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昨夜翠红亲口所说，你的哥哥早就没命了，你口中的端王，也并未帮你处理好这些。
而那些让你觉得夫人可能不会再留你在身边的想法，不过是她找人为你做了出戏。
江如婳音色淡淡，听不出喜怒。
不，不，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紫芸瞬间疯狂，哈哈哈，我真蠢，我真蠢，夫人，小姐，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低低的哀嚎声在屋内响起，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哥哥背叛了对自己最好的夫人，哥哥最终却也没活下来……原本坐着的林汐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狠狠甩了紫芸两巴掌，眼眶霎时就红了：你和丝竹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把你从娘家带出来，平日里自问待你们不薄，可你是怎么做的？若是害我也就罢了，婳儿是我的心头肉，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她是真的被贴身婢女伤了心，以前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恨。
紫芸紧紧捂着被抽得生疼脸颊，嘴里只不断吐着对不起三个字。
一边的江如婳冷眼看着，半分都不心疼。
就算并非出自本意她本意，可她助纣为虐，害死江小姐是事实！她明知道翠红目的不纯，却还是帮着对方将下人们全部引开，导致当时江澜求救无果，硬生生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她明知道翠红是端王的人，又明明知道江家不中意端王此人，却还帮着对方窃取江家机密之事。
她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无辜！看着林氏那痛心疾首的表情，江如婳的心就蓦地一痛。
夫妇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被紫芸害死了，她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她突然不受控制的挪动脚步，看着面前的紫芸，缓缓蹲了下去，用最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真正的江如婳已经被你们害死了，至于我，就是回来索命的！一字一句，再清晰不过。
紫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不，不，不可能，小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将人拖下去，不留活口。
江天鸿摆了摆手，沉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