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沁颜殿中。
南宫凝对着铜镜,只觉得手中的朱钗左插不是,右戴也觉着不妥。
霜雪,你说这支珠钗的颜色是不是太过艳丽,怎么不管如何戴都显得有些俗气了?南宫凝面色不虞地看着镜中的人儿,千万个不满意。
霜雪知道自家公主是个挑挑拣拣的性子,急忙说道:哪有,公主,定是您心中着急见到江小姐,没有细细品味。
您再看看,分明就是就是个娇俏玲珑的可人儿!南宫凝顺着她的目光抬眸望过去,镜中的人略施粉黛,齿如瓠犀,螓首蛾眉,那朱钗也未曾挪动位置,许是因为她的话听着舒心,此刻看着,也再无违和感了。
偏就你是个嘴甜的,赶明儿你若是嫁人了,我可如何是好!南宫凝言笑晏晏地看着霜雪,轻点她的鼻尖,言语间皆是玩笑之意。
霜雪面皮薄,经她这番打趣也不由得微微红脸,撇了撇嘴:公主,奴婢不嫁,一辈子待在您身边!霜雪自小跟着南宫凝在宫中长大,无父无母的她早已将公主视为自己的唯一亲人,因此,她还真的是存了一辈子不嫁人的心思。
如今也是皇上太后宠着公主,若不然,按照规矩,公主及笄后就要搬去公主府,不可在宫中居住。
想必至多再过两年,公主也不会在宫中了。
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似是怕南宫凝将自己赶走,她又说了一句。
南宫凝见她这拧巴样,笑的一脸宠溺:知道了,看你这小可怜模样,走吧,收拾好了咱们就去看看婳婳来了没有。
她今日特地将江如婳叫了过来,一来是因为宫里的桃林正是盛开时,想和她一同赏一赏,二来也是因为最近心中烦闷,总也每个人说说心里话。
闻言,霜雪不再多言,手上速度加快,收拾得也快。
凝儿,今日打扮的这样好看,可不止是为了见我吧?霜雪才将木梳放下,江如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南宫凝立即站起身,眉眼间皆是喜色:你怎么来得这样快?我还正准备去迎你呢。
我若再不来,你不得又将我念叨死?江如婳无奈地挽起她的手,我今日是跟着爹爹一起进宫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殿门。
你爹也来了?这个时候,早朝不是早就已经散了?南宫凝满脸疑惑。
这个时辰进宫,莫不是有什么事?江如婳歪着头看向她:今日似乎是有要事商讨,我听爹提了一嘴,说是国子监的佟大人要升官了。
具体的事宜,她也没过问太多。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佟大人?可是佟青山?南宫凝侧头看向她,有些不确定。
江如婳挑了挑眉:是他,怎么,不会上一次赛马,我们荣安公主对人另眼相看了吧?本也是打趣之话,又是宫墙之内,声音自然放低了些。
南宫凝想也没想,直接拍了拍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婳婳,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话,天天都挂在你一个闺阁女子的嘴边,也不嫌臊得慌!话落,也不等江如婳反应过来,继续问道:照你这么说,这佟青山如今也是要平步青云了啊?江如婳有些无言,到底是谁不嫌臊得慌?她沉思了片刻,随即皱眉道:平步青云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从前他是正八品的国子监学正,若我猜的不错,他如今应当是正七品的国子监监丞。
说起来,这位佟大人也着实出色,寒门学子出身,年纪轻轻,就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也属实不易。
更何况,瞧着他那模样,也是一表人才,浩然正气,如青竹般的谦谦君子。
南宫凝接的飞快: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江如婳瞥了她一眼,眉眼弯弯,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到了,先前我同母后来这的时候,她还说,宫里让人待着最舒适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
你瞧,咱们每年都要来,岁月变迁,我们也都变了,唯有这些桃花,粉嫩枝头压,盛开等风来。
桃林离沁颜殿不算远,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
江如婳记忆中的桃林是有些模糊的,此刻置身此间,淡淡的幽香让她有些沉醉,不知哪里传来的潺潺水声,自有一番静谧清幽的世外桃源之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还从不知道,宫中有这样一片桃林,美得如梦似幻,美得虚无缥缈。
沿着中间的那条小路走去,仿若桃花精般在其中任意穿梭。
两旁落英缤纷,枝头朵朵娇羞,清风拂过,余下淡淡清香。
越往里走去,越是觉得幽静。
若非这是在宫中,江如婳只以为桃林掩映的深处,会有几处低低矮矮的人家。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江如婳垂头看着飘落在地上的花瓣,轻声低语,江小姐,今年的桃花,我替你看到了,和往常一样,宛如朝霞,灿若云锦。
她缓缓回过头,随着南宫凝笑道:可带剑了?南宫凝瞥了眼霜雪,后者立即会意,赶紧去拿东西。
而后她又看向江如婳:早知道你想干什么,放心吧,都带了。
这一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如婳打断:你来弹《广陵散》可好?此刻,她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南宫凝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自是可以的,这个曲子于我来说不难,你想听这个我便弹这个。
话落,霜雪就将琴和剑都准备好了。
南宫凝的速度很快,此情此景,莫说婳婳,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在花间起舞了。
只不过,婳婳更善舞剑,那抚琴便是她来了。
伴随着琴声幽幽而起,江如婳手中的青剑随着她的手腕翻转,许是因为习武的原因,渐入佳境之时,她手中的剑如青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
剑光闪闪,人剑合一。
对面抚琴的南宫凝原本还激昂的琴声,忽而也染上了点点悲壮。
她内心不无震撼,婳婳不仅骑术大有长进,就连舞剑,也比从前多了几分灵魂。
她忽然觉得,婳婳手中的剑并非剑,而是一条骄傲而不屈的龙,艰难险阻,亦百折不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