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打招呼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副读书人打扮,长得很有些威严,看人的时候,自带三分刻薄严厉。
宋亦安挪动脚步,站在了徐秋崖身后。
男子顿时皱眉:徐大夫找的这个女子可实在小家子气,见到长辈不知道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倒是躲躲闪闪,倒像是出身有问题一般。
徐秋崖脸色冷沉,向来好脾气、待人温和的他,这会儿眉头紧皱,沉声道:这是我家先生的晚辈,是小子的师妹,并非院长所说的什么出身有问题的女子,还请院正日后莫要胡乱开口,开口便随意伤害无辜女子的清白!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男子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王叔挡在徐秋崖和宋亦安前面,冲男子拱手道:我家老爷在世时院长常常来我家做客,陪我家主人弹琴饮酒,一起研究学问,院长当了院长之后,便再不来了,我家夫人临走前还念叨院长呢!男子脸色更黑,深深盯着两人:祠堂重地,平常是不许女子踏足的,否则便会给村子招来祸患,你们两个,莫不是忘了最近这些祸事是怎么惹出来的了?缩在后面挺热闹的宋亦安眯了一下眼。
有意思了。
要是这位院长口中的祸事是指凶杀案的话,倒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难道那些死者生前除了跟神秘男子有纠葛,还都来过祠堂?王叔脸色非常难看:若是普通事情,自然不会带我家小姐来祠堂祭拜。
可如今我家主人和夫人只有这一脉血亲尚存,自然是要来祭拜,以告知他们的。
院长如此诅咒我家小姐,怕是忘记了恩将仇报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吧?!男子眉头皱了皱,见远处又有人来,神色平和了一些:原来是要祭拜认亲,这对王院正也是好事,想必王兄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走吧,正好我也要去祭拜王兄夫妻,一起吧。
说罢,他率先走上了台阶。
王叔冷着脸盯着他上台阶,直到远得有一二十米,他才拎起香烛祭品,跟宋亦安和徐秋崖道:走吧。
两个小的都点头,跟上。
路上,宋亦安小声问徐秋崖:刚刚那个院长是什么人?他眼睛翻得好高,我光看见他鼻孔了。
徐秋崖噗一声笑出来,又忙忙忍住:嘘,这话小心被别人听见。
那是咱们这阴坡书院的院长,虽然为人高傲了一些,但他教书的能力非常强,已经教出来了好些个举人老爷。
宋亦安哇了一声:姨夫也很会教书,听王叔的意思,他之前总跟着姨夫献殷勤?该不会是偷师学姨夫教书育人的法子呢吧?徐秋崖哭笑不得:你啊!他压低声音:这种实话万万不要拿出去说。
宋亦安小鸡吃米似的点头:嗯嗯,就咱们自家人说说。
她又问:他刚刚说的祸事是什么?在阴坡村,女人祭拜先祖家人,会被山神惩罚吗?徐秋崖皱眉道:本来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年前院长的女儿嫁给了县令做二夫人,他家的女子便受追捧起来,原本只在他家中流传的许多有关女子的规矩,便慢慢变成了众人追逐的潮流了。
宋亦安啊了一声:女儿给人家当小妾,他还骄傲起来了?前面的王叔实在是无奈,转头看两人:你们俩这小声可是真小声,我全都听见了!徐秋崖温声道:王叔光想着要保护小言,不想小言操心,但小言总归日后都是要在这儿生活的,不知道家里的恩怨怕是会吃大亏。
王叔想了想,点头道:秋崖少爷说的是,也罢,既然秋崖少爷不怕告诉小姐,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沉声道:这位院长名叫徐山,他本是一个落第秀才,是老爷当年见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见他读书还行,便请他来书院做了教书先生,能赚些束脩养家糊口。
这人初时对老爷又感激又敬重,还常常以老爷的后生弟子自居。
他这人十分钻营刻苦,他愿意学,老爷也愿意教,慢慢的,特意拜师的人就越来越多,他家里也富裕了起来。
别看徐山当初家里穷,可他家里除了他一个男丁,还有六个姐姐,后来他发达了之后,以妻子只会生女儿为由,又娶了个二房,妻妾统共生了四个女儿之后,终于生了个儿子。
徐山希望老爷能给他儿子启蒙,最好收他儿子做关门弟子,可惜他日子实在是自知鲁钝,为人骄横跋扈,老爷自然不同意,这梁子便结下了。
后来老爷想收秋崖少爷当关门弟子,那徐山眼见着事情已成定局,便又想把女儿嫁给秋崖少爷,算是继续跟老爷的这份关系,但秋崖少爷不愿意,老爷便替秋崖少爷拒绝了。
没想到就在年前,老爷忽染疾病去世,夫人悲痛之下也撒手人寰,那徐山趁着老爷病了就开始跑关系,终于把小女儿嫁给了县令做二夫人,村子里的人便推举了他做院长。
宋亦安看看苦笑的徐秋崖,又看看脸色冷沉的王叔,点点头:明白了,升米恩斗米仇。
她不解:可这跟女子去祠堂有什么关系?王叔摇头道:他如今算是阴坡村里的权贵,接触的也都是权贵,大约是知道了都有哪家女孩儿出事,也知道了些其他咱们不知道的内幕吧。
宋亦安若有所思。
县里为了凶杀案的事情闹得厉害,县令一直都在寻找线索,作为县令的二房岳父,徐山为什么不去卖消息卖好?是县令有所隐瞒。
还是死的这五个少女,有什么内幕是会牵扯到徐山自己,所以才让他忌惮得闭嘴的?宋亦安微微眯眼,总觉得这次的案子处处透着古怪。
她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她可以好好刺激刺激徐山,看看他能不能联系上专门拐带虐杀女孩儿的山妖,又或者是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