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珍珍的嫁衣

2025-04-01 08:12:13

温玉舒当时就有了灵感,重新展开破洞的衣服,拿起剪刀,仔细剪了下去!本来参差不齐的破洞让她剪成一个圆形,状如满月,暗喻花好月圆。

从绣线里找出金黄的颜色,她捻针引线,手指微动,开始下针。

日光暖暖照在她身上,又悠悠斜成一道长长的黑影儿。

而温玉舒俯身刺绣,现在已经初见雏形。

大红的绣布上映衬着一轮明月,明月由金线织就,而在明月上正有一朵正在徐徐展开的牡丹摇曳。

直到黄昏的日光收拢,温玉舒眼底微暗重影,再也看不清,她才停了下来。

把针随手别在牡丹旁边,她抬头看天,嘎嘣,脖子有些僵了。

疼得她不由哎呦直叫,橘红的太阳半入山顶,通红的火烧云在周围扩散,原来已经黄昏了啊!一整天不知不觉过去了。

左右摆摆脖子,感觉好一些了,她又看向自己绣的花好月圆图,明天珍珍就要来试衣服了,刚好赶出来。

小心把嫁衣收起来,她看着堆放在旁边的碎布料,沉思片刻,开始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清晨,卧兔收光。

温玉舒揉揉酸涩的双眼,把窗户打开,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进来,让人的脑子瞬间清醒。

嫂子,你在家吗?是珍珍来试嫁衣了。

李大娘在旁边跟着,一起来了。

温玉舒开门迎上去:在呢,珍珍来了啊!李婶子也来了,快进来,看看你的嫁衣。

和李大婶子寒暄了几句,李婶子拉着珍珍的手进门,温玉舒便将绣好的嫁衣捧出给她。

哎呦!天爷啊,这是你绣的是吗?真真跟画上一样,这手怎么长的呀!跟织女一样。

李大娘看到这绣工眼睛像两个小灯泡一样,又惊又喜。

珍珍坐在椅子上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自己的嫁衣,她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图案。

好了,别愣着了。

我给你关好门,先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

温玉舒笑着说道。

对,对,珍儿,快穿上让娘看看。

李婶子催促道。

嗯。

珍珍一脸娇羞很快换好了衣服。

她自然是万分满意,她自小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麻衣粗布,如果不是这回出门子,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上衣是并蒂莲缠花纹,裙子正中是花好月圆,旁边蔓延着鸳鸯戏水。

再配上双喜临门的大红盖头,盖头四个角缀了万事如意的红流苏,任谁看了不夸一句好个漂亮的娇娇新娘子。

本来珍珍三分的容貌,让这华贵的嫁衣一衬,生生成了十分的美人。

捧着铜镜照来照去,一时间都痴了!而李大婶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看着自己姑娘身上这漂亮的嫁衣,她有些局促的擦擦手,只是不住笑,不敢上手去摸,生怕自己一双干粗活的糙手把嫁衣给碰坏了。

她围着姑娘仔仔细细转了两圈,她活了大半辈子在村子里见过多少姑娘出嫁,可从来没有谁的嫁衣能和他们家珍珍比,哎呀,她本来找温玉舒是无奈之举,却没想到赵家娘子这手艺如此精湛。

想到此处,她摸了摸怀中,取出银子塞到温玉舒手中:侄媳妇儿,婶子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这钱你拿着,给!别嫌少哈!温玉舒接过她带着体温的银子一看:婶子,你给多了,明明说好是一两银子的,怎么给了三两,不行不行!说着把多余的银子还向李婶子手中,谁知李婶子说什么也不要,使不得,使不得,这样精美的嫁衣,我们是见都没见过。

这还嫌少了呢,侄媳妇不要客气,你也要对得起自己这双吃饭的手呀。

还有,珍珍成亲,你可定然要去,喝一杯喜酒。

李婶子乐呵呵的劝她,两人推辞半天,温玉舒推辞不过,只好领受了。

她当时接活的时候,也没想着赚多少钱,只是想着打一个名声出来,薄利多销。

但李婶子实在太客气了,当然温玉舒得到认可也很开心,谁说村里人喜欢朴素的嫁衣的,那是没遇到会刺绣手工费又便宜的她。

李珍珍身材姣好,嫁衣恰好合身,当下她试完,叠好包在包袱里,很珍惜地捧着随娘亲一起往回走,临出门前,那双杏核大眼睛弯成一弯新月,很欢喜的和她道谢。

带着一个新嫁娘的欢喜和对未来夫婿的憧憬,温玉舒隐约看到她眼里的一丝光。

送别两人,她还久久望着他们背影回不过神来。

李婶子一定很爱她的女儿珍珍吧,这样浓烈的母爱让温玉舒想起了她遥远在现代的父母,也是这样爱着自己,可是,永远也不可相见了。

玉舒,你怎么了?这样悲伤?赵知墨最近找了一份帮书局抄书卷的活,此时拿着笔墨砚台准备清洗,却看到了她这样露悲。

温玉舒摸摸脸颊,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流下泪来。

慌忙用袖子撇去,眨眨眼睛道:没事,只是有些想我妈,不,我娘亲了。

赵知墨闻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她是被买来的,自然不知娘家亲人在何处,她这样想家自然也是应该,但不知为何,赵知墨心里却无端端升起一股恐慌来,似乎很重要的东西害怕被人抢走。

无事,待来年光景好些,看有没有办法能帮你打听到你父母的消息。

届时,我们去拜见岳父岳母。

赵知墨犹豫片刻说道。

在古代这种极度闭塞的时代,她又是被卖的,找到亲生父母的希望基本为零,但他一番好意,温玉舒能感觉出来,心口涌上些许温暖,不由回答:好,那我先行谢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悲伤的气氛一时无踪。

好了,墨都快干了,你快洗你的笔去吧,我还有绣活要做呢,走了走了。

温玉舒不知为何脸颊发烫,竟然有些不敢抬头看赵知墨,只能借口回屋。

赵知墨望着被关上的房门,亮晶晶的眼睛弯起来,嘴角微微勾起。

背靠在房门上,温玉舒双手捧着发烫的脸,暗暗警告自己,这是个古人,收起你那幅花痴的样子,不要一见到帅哥就发痴,你还要合离呢。

温玉舒此时一愣,日子一天天过下来,她似乎很久没有想到要和赵知墨合离的事情了。

这样不好,她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

抛开杂绪,回到书桌坐下。

这个破旧的书桌已经被她改成了画绣图、刺绣干活的工作台了。

此时书桌一角,整整齐齐放着一套迷你版的喜服,大小就和玩偶娃娃上穿的一样,只是精致许多。

这是那个被老鼠咬坏的并蒂莲绣图,加上一些碎布料改的,一身新娘吉服和一身新郎吉服,还怪可爱的,她熬了一晚上的战果。

珍珍要成亲了,那对老鼠夫妻也要成亲了吧。

他们那么爱模仿人的言行举止,送这套喜服给他们,他们定然会很开心。

温玉舒又找了一块大点的边角料,开始裁剪,剪成一个方正的样子然后锁边,把喜服放进去,双双对边扎好,就变成了一个包袱,但如果摊开来还是一个床单,他们也许会需要。

循着梦中的记忆,温玉舒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处小小的老鼠洞,这是一道从土坯墙延伸到地板的裂缝,时间久了,老鼠便从这里做了洞。

望着土灰色的小小老鼠洞,她猜测自己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老鼠地盘的。

把手中小小的包袱外面又包了一层草纸,避免弄脏,她把衣服从老鼠洞里缓缓塞了进去。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还有上次闹猫,有没有把他们吓坏搬了家?胡思乱想着,温玉舒躺在自己床上,盖上被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里,万籁俱寂,但老鼠洞里的小包袱,却悄悄被带到了老鼠王和老鼠王妃的面前。

打开里面的东西,老鼠王妃几乎高兴得晕倒,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给老鼠做衣服的。

而老鼠王也欢欢喜喜的披着衣服不肯脱下来。

他们披了一身兽皮,是畜生是小偷,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这一点点温暖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珍贵的存在。

这个夜晚老鼠洞里的叽叽喳喳声一直不断。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温玉舒一大早起来,开始梳妆打扮,今日珍珍成亲,她们都要去观礼的。

就连赵母也穿上了最整洁的衣服。

温玉舒拿上自己准备好的贺礼,看到赵母花白相间的发髻虽然整洁,却除了木簪一个饰物也没有,重又回到房间取出一根簪来。

婆母,这根菊花簪你快戴着,今日是李婶子家的大喜,咱们不能失礼。

温玉舒说着就要把簪子往赵母头上插去。

赵母却将菊花簪接在手中惊呼:乖乖!有银钱不是这样花的,玉舒啊,这样一大朵绢花得多少钱呢,咱家现在可不宽裕。

赵母一脸心疼钱但又克制着不忍过多苛责她的模样。

温玉舒见她想岔了,赶忙解释道:不是买的,婆母。

这是我用绣布自己做的,你看菊花的花蕊,是我用绣线一根一根剪出来的。

漂亮吧!你这孩子,偏的这般心灵手巧,是我们赵家的福气呀。

别说,还怪好看!赵母仔细端详着菊花簪,伸出指尖轻轻触碰花瓣,发现真是用布做出来的。

一根根花瓣便是一片片剪裁精细的碎布,重重叠叠做成了菊花的样子,蓝得像是雨后初晴的样子。

看料子,应该是用裁衣服剩下的碎布料,难为她如此有心了。

扶着发髻,温玉舒帮婆母把菊花簪插到她头上。

赵母难得露出一丝配了饰物的欢喜,她抚着簪子问玉舒:会不会太艳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戴花!不艳不艳,这个淡蓝色很衬婆母的肤色,知墨,你说是不是?温玉舒对赵知墨挤眼睛,你要是敢拆我的台,我和你没完。

赵知墨今日一袭长衫,站在那里如一杆翠竹,他望着玉舒躲在母亲后面对他作怪,心下好笑,配合得点点头:好看的,母亲今日是喜宴,无妨的。

听到他这样说,赵母却越发有些局促,她几步走到脸盆前借着水的倒影看里面的自己。

但摇动的水波难以看清,她歪过头对两人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照照铜镜。

天爷,知墨他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给她买过什么绢花,没想到老了老了,她竟然也享到了儿孙福了。

望着赵母小姑娘一样慌慌忙忙去照镜子,赵知墨一时间有些怔忪,他忘了,女人到了多大的年纪,终究是爱美的。

看着站在旁边的温玉舒,她现在较初识时渐渐长开了些,枯黄的头发也变得乌黑,上面俏皮的插一只蝴蝶簪,不好再叫黄毛丫头了。

今日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浅绿色外衫,只在衣摆出浅浅绣了一枝腊梅,整个人温润如新梅,带着一股冷冽的清香。

看我干嘛,想什么这么出神?嗯?温玉舒见他眸子盯着自己久久不移开,大咧咧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赵知墨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

如斯美人,奈何长了一张破坏氛围的嘴。

这厢赵母照好了镜子出来,特意把外衫换了件八成新的,更配她头上的菊花簪。

好了,咱们走吧,今日大喜,咱们别迟到了!赵母照完镜子整个人都添了三分光彩,她带头向李家走去,赵知墨和温玉舒则跟在她身后。

李珍珍并没有嫁远,李大婶子舍不得,因此只嫁到了邻村。

夫家姓木,是不多见的姓氏。

赵母带着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前来祝贺,李家家里早就来了不少人,个个都衣着整洁,聚在一起闲聊。

大红喜字从院子里一直贴到堂屋,穷人百姓没有钱挂多多的红灯笼,但红纸剪的百年好合,龙凤呈祥等等窗花纸加上大红双喜,却也很喜庆。

新郎还没有来,大家因此没有什么事。

温玉舒提着礼盒,来到李珍珍的闺房里想把贺礼送给她。

还没走到房间,就听到闺房里传出浅浅的哭声。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最忌讳哭了,珍珍是新娘子怎么会哭?莫非遇到什么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