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煎熬，每一秒都像走在她的心上。
她打电话，发微信、短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不会出事吧？小雅眼圈红了，但她只能忍着，努力微笑，命令自己的大脑不要去想，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工作上来。
从未像今天一样，觉得微笑这么难！下午时分，办理入住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小雅忍着不去想，仔细帮客人办理入住手续，录入客人信息。
这时，总台座机又响了，小雅一边协助王子源办理入住，一边接电话：你好，这……我是昨天退房的3－1109房间的汪小姐，我有一瓶化妆水忘记在房间的冰箱里了，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
小雅微笑：汪小姐请您稍等，我立即通知客房中心找一下遗留物品，找到了马上给您打电话，好吗？电话那端说：好的。
小雅放下电话，赶紧落实此事。
但客房中心回复，没有化妆水。
小雅赶紧回拔电话给女客人告诉她没找到。
电话那端声音很失落：没有吗？很抱歉，汪小姐。
小雅由衷说。
好吧，那麻烦你们再仔细找找，下次我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女客人声音很惆怅，那是我最喜欢的。
小雅点头：好的。
挂了电话，正要作备注，这时又来客人办理入住，只能赶紧微笑起身恭迎。
三位客人是一起的，都是某公司帮预订的。
他们一说，小雅一查系统便找到了订单，是3间豪华单人间，立即熟练地帮客人办理入住手续，三位客人笑眯眯离开了。
小雅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有7分钟就到6点，就可以交班了，她打开嘀嘀出行。
订车，目的地：福瑞小区。
那是林敬昊家，虽然只去过一次，但她记住了。
林敬昊就因为那一巴掌就当了逃兵？还是因为当厨师累，他后悔了？小雅忐忑，总归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她觉得内疚，那天她不该打他耳光的，即使他吻了她。
也许……小雅心乱如麻。
总之，见了面，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希望他能原谅她——哎，不对，怎么变成她不对了呢？好吧，她确实不对，她不该反应那样激烈。
可是，他那天……小雅脸红了，算了，忘记吧，她会忘记，他也要学会忘记。
重新开始。
依旧像以前一样，不好吗？小雅扶额，一起都会恢复原貎，他还是她的好哥哥，她依旧是他的好朋友、好妹妹。
对，这样很好。
正想着，叮铃铃——总台座机又响了。
小雅接起：喂，您好——你们是怎么搞的？我们3个人，你们给我们安排了3幢别墅！把我们分得这么远，你们什么意思？电话那端气势汹汹。
小雅立即明白过来，是刚才那三位客人。
先生——刚想解释，男客人又打断了小雅：一点儿也不方便，现在立即给我们换房！好的，先生，请您稍等，我帮你查一下客房。
小雅说着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立即屏幕一变，进入了客控系统，小雅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客满了！客满了？小雅头大。
查到了吗，快点！男客人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先生，客满了，只有这三间豪华单人间了。
小雅抱歉说。
你骗人呢？这周市里正在开民运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完了？我预订房间的时候，明明要求3个房间要安排在一幢别墅的，你们是眼瞎还是不识字，没看见我备注吗？对不起先生，确实订单上没有备注。
小雅忍气吞声答。
这不是常识吗？一起订的房间，肯定要在一起啊！你们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算了算了，我们不住了，退房！男客人说完气汹汹挂了电话。
小雅握着听筒，手微微颤抖起来。
退就退吧！她不想再耽搁，她只想按时下班，赶紧去找林敬昊！他为她帮了那么多。
想想就心痛，她不该那样对他的，她只想赶紧找到他，向他道歉，带他回家，让爸给他做好吃的。
小雅，你不挽留客人吗？王子源现在都和她搭班，忍不住问，你不是说有权限，可以做免费升级，那招不是挺灵光的吗，要不要试试？小雅看了眼钟表，忍住心中的烦乱，低声说：王子源，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能不能由你来做这个工作？我要立即走，我打了嘀嘀车，车马上到了。
王子源微微诧异，点头。
交接班工作也由你完成行吗？小雅问。
王子源点头。
这时接中班的人还未到，小雅已经在收东西了。
王子源低声说：那些老员工就会欺负人，只要杨主管和刘姐不在，就总是拖着时间不来接班，他们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实习生。
小雅看墙上钟表时间到，轻拍了一下王子源肩膀：辛苦你啦。
谢谢你！王子源微笑，脸上洇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路上小心。
来到度假村大门口，嘀嘀车司机刚好到，上车便直奔市区。
小雅平时不到周末是不回家的，此刻也不想告诉爸妈她回来了，她想先去找林敬昊，只希望他在家，还有，不要再生她的气了。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交通高峰期，一进市区就开始堵车，急得小雅只能打电话。
林敬昊照例不接。
阮萌因为做贼心虚，虽然她不是贼，已经好久没打电话给她了，因为阮萌说有个更年期的师傅总是盯着她上班有没有偷玩手机，打电话，她也不敢随意打电话给阮萌了。
毕竟实习报告还是要人家写得漂亮一点，只能乖乖听话。
小雅平时都是睡觉前发发微信，如果阮萌方便，俩人才打微信电话。
此时心烦意乱，小雅忘记了，直接拔了阮萌的电话。
幸好，今天阮萌终于休息了，一接到小雅电话，兴高采烈得仿佛要把房顶掀翻：哇，小雅，你今天回来了，好想马爸手艺，今晚来你家蹭饭还来得及吗？你到家了吗，我现在过来来得及吗？小雅一阵头皮发麻，她现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儿还顾得上吃饭，只好以实相告：我想先去找林敬昊。
林敬昊不是和你一起在度假村实习吗？怎么，他今天也休假回家了，你们怎么不一起？哦，我懂了，哎呀没必要，你不必这么避嫌。
是不是我不在，你俩相处都尴尬了？没我不行吧？哈哈哈……小雅眉头都快千千结了，但怎么解释呢？还是不要解释了。
于是说：你想吃就直接去我家吃吧，我还堵在路上呢，你骑张小黄车比我快，你先去，你先吃，边吃边等我，想吃什么跟我爸说。
马小雅，你今天怎么神秘兮兮的，你还没回答我呢，林敬昊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不是你哥吗？阮萌的声音带了一丝警觉。
小雅皱眉，心中飞速打腹稿，怎么和她解释，突然就气馁，如何解释都是疑点重重，干脆说：是啊，被你说中了，你不在，我们俩单独相处挺尴尬的。
阮萌的声音立刻喜滋滋：真的？哈哈哈。
隐隐地，听见阮萌妈的声音，阮萌微带无奈的声音：好，听见啦。
怎么了？小雅明知故问。
果然，阮萌叹气：我妈喊我吃饭了，算了下次吧，还是接受她的摧残吧。
小雅失笑。
所以我才这么喜欢林敬昊，知道吗？他不单帅，做饭又好吃，嫁给他，我还不得幸福死？阮萌说。
小雅的心无端又是重重一沉。
我吃饭去了，待会儿吃完饭，留着点儿肚子，咱俩一起逛逛街，吃点东西？我们发工资了，我请你。
阮萌喜滋滋，对了，叫上林敬昊。
你自己叫。
不行，他不接我电话。
小雅一惊：他也不接你电话？阮萌也一惊：他也不接你电话？小雅涩然：是啊，我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他了。
你们俩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阮萌试探的声音。
小雅黯然，她不应该对好姐妹说谎，但她又说不出口，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他可能有点儿生我的气吧。
生你的气？为什么？小雅咬唇，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有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他可能生我的气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又是担心的声音。
小雅想起阮萌可爱的嘟嘟脸，想起她对阮萌发的誓、阮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她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他可能以为我趋炎附势，忙着……谈恋爱……你谈恋爱了？阮萌惊喜的声音。
我没谈！小雅急了。
趋炎附势？难道说像偶像剧里的情节——你遇到你们酒店的继承人，和富二代公子谈恋爱了？阮萌大叫。
没有！我没有！小雅头大了。
哇，太好了！我没有，阮萌，你不要乱讲！小雅急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我还隐瞒？我真没有。
小雅无力了。
你要自信一点，你长得很漂亮，我们班好几个帅哥掂记着你呢，要不是害怕林敬昊，他们都想追你呢。
我没谈恋爱……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妹，跟我还装？我真没谈。
小雅无力解释，看了眼车窗外，马上要到了，她懒得再说，我先挂电话了。
好好好，我不影响你了。
阮萌说完贼兮兮挂了电话。
小雅无力地看看手机，叹了口气。
天啊，为什么要打电话给阮萌呢？这家伙实习后太累还是被折磨得太惨，怎么这脑回路变得这么清奇呢？什么也不让人说清楚就叽叽喳喳自说自话落锤定音，幸好她不念法律，当不了法官，不然得判多少冤假错案？下了车，司机还伸着头叮嘱：美女，麻烦你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小雅牵强一笑，点头答应，边走边动手点评。
来到小区门口，后退几步，左右端详，应该是这里，没错。
于是走进去，小区老旧，没有保安，楼下车子乱停乱放，都没什么好车，摩托车很多，小雅一边走一边努力回忆，应该是后面第三幢。
有几个老人坐在院子里下棋打牌，这些应该都是独居的老人，不然这时候是饭点，应该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才是。
有几个老太太警惕地看着小雅，小雅想了想走过去问：奶奶，请问林敬昊家是住这里吧，是不是后面这幢？老太太摇摇头，不说话。
小雅只好自顾自地往里走。
老旧的房子如一个个火柴盒密密麻麻地林立着，楼与楼之间间距不够，虽然夕阳西下，正是西晒的时候，但好多楼都照不到阳光。
房子不高，都是六层，小小的阳台上大都堆满了废纸，少有种花的，要么挂着洗好的衣服床单。
有几个小孩子由老人领着往家里走。
整个小区灰暗、压抑。
小雅仰头看了看，火柴盒似的房子都大同小异，但心里隐约确信，应该就是这幢楼，不管了，先爬上去看看再说。
幸好，一进一楼，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确实，就是这一幢，小雅欣喜地发现，对联真是个好东西，她有浏览对联的习惯，那些喜气的对联，可以看出一家人与一家人不同的期望与性格。
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富贵，有人求事业步步高升，有人求五福临门，有人求国泰民安，小雅缀着笑一层一层往上走，来到了无欲无求的林敬昊家门口，这幢楼唯一没贴对联的一家。
黑色镂花防盗铁门，里面是暗红色铁门，没有门铃，小雅只能屈指敲。
没人开门。
小雅加重力道，疼得直吸气。
仍是无反应。
难道不在家，还是在睡懒觉，抑或是，从猫眼里看见是她懒得开门？小雅有点生气，抓住铁栏杆，摇了摇：林敬昊？无应答。
呯呯呯！使劲拍了拍，手掌剧痛，小雅提高音量，林敬昊！开开门，林敬昊！无应——咣！一声剧响，是身后传来的，小雅悚然转身，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悻悻瞪着她，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大裤衩。
小雅吓得往后一缩。
中年男人生气嚷：不会打电话啊？搞那么大响动！小雅吓得一缩头，转身想走。
有个胖女人凑出头来，上下打量小雅：你是来找对面这个小孩儿的吧？小雅惊喜：阿姨……女人眉头皱了起来，小雅忙改口：姐姐，请问对面这个男生，林敬昊，他在吗？你认识他吗？女人笑了笑旋即又皱眉：哦，他叫林俊浩啊？他搬走了，房子卖了，我见过新房东了。
卖了？小雅惊讶。
你是他女朋友吗？女人感兴趣地打量小雅，你俩倒挺登对，小伙子真是长得贼帅，就是不爱说话。
男人觉得无趣，转身进屋了。
空气里飘来一阵青椒炒肉的香味，小雅的胃一阵收缩。
哎呀，你倒是挺有眼光，你是怎么把他套到手的？我看着他不爱讲话，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哑巴，专门有次跟他搭话，就是‘嗯’一声，可惜了，不然去当个明星都可以的，我第一次见这么帅的……姐姐，他把房子卖了？小雅急了。
是啊，我问了新房东了，哎呀，这老家伙捡着便宜了，小伙子急着卖，比市场价低了4、5万块钱呢。
女人啧舌，又瞧瞧小雅，你们吵架了？小雅木然点头。
女人了然：哎，这男人啊，没女人把关，真不行，一冲动就犯浑。
姐，他东西搬完了吗？女人想了想：应该没搬的，才卖的，几天前，我是昨天听见响动开门，见是个老头在开门，以为是谁呢，结果是新邻居，一聊才知道房子卖了，应该没搬的，那得多大动静啊？没听见。
姐，他不接我电话，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女人警惕地问：什么事儿？你如果听见响动，麻烦你出来看一看，是不是他回来了，如果是，麻烦你打个电话告诉我，我马上过来。
您存一下我的手机号，要不，我给你一点钱？小雅眼泪都快下来了。
女人爽快地接过小雅手机噼哩啪啦按键：哎，没问题，小事一桩。
小雅谢过女人，怔然下楼。
林敬昊搞什么鬼？竟然把房子卖了！他之前不是连租都舍不得租吗？一巴掌，有这么严重吗？他到底要干什么？再次拔打林敬昊手机，打微信电话，无人接听。
小雅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输：林敬昊，你在哪儿，快回我电话。
林敬昊，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卖房子？林敬昊，对不起。
林敬昊，你在哪儿，拜托你，回我一个电话好不好？林敬昊，别生气了。
林敬昊，你没事儿吧？林敬昊，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林敬昊，你再怎么生气，也别做傻事，求你了！……小雅将手机放回包里，阻止自己想下去，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担忧与不安，不能再想下去了，她从没想到，在一个男生面前，不，在另一个人面前，她可以卑微至此。
不奢求任何，只求他平安！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平安，是否无恙？她仰首看天，却止不住温热的泪水倾泄而出。
林敬昊，对不起！你在哪儿，林敬昊？求求你，不要再做傻事，不要伤害自己！对不起！小雅再也抑制不住，蹲下身来，紧紧抱住自己，任泪水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