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对, 平淡温柔的如同霁月清风。
韩陌言深陷入初熙温柔的眼神里, 拨不出来。
又觉自己是梦怔了, 不然怎么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喉咙发紧,莫名的痒意:怎……怎么了?他们很久没这样对视过了。
他们是恋人时韩陌言时间比金子还贵,脚步匆匆, 很少回应她的目光。
当他们分手后,初熙又不愿意投放任何任何心神,任何关注在他的身上。
你有白头发了。
她伸手,从他的耳边擦过去, 停留在鬓间:好几根。
韩陌言:是吗?他微微偏头,好似并不在太在意。
他这种人有白头发再正常不过,无休止的熬夜,常年都在倒时差, 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是非常人能理解的压力。
他背负韩家复兴重任时不过十八岁,肩膀稚嫩, 满腔热血。
他回归韩家当年荣耀只用十年不到, 老谋深算, 身体透支。
她喃喃,似不能接受:怎么会这样呢?你才三十不到。
韩陌言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 也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年轻。
就行了。
跟韩陌言鬓间的星点的白发相比,初熙确实年轻, 黛色柔软的发,清明湿润的眼眸,光泽细腻的皮肤。
一切都是当初最美好的样子。
她听这句话, 总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
他老了,她还年轻。
初熙轻声说:还是一起老吧。
说完从病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韩陌言脑子经过短暂的断片外,猛地理解出这句话的深意,他眼中惊喜难以抑制,看着初熙的背影——你……初熙:你在这儿别乱动,我去看看爷爷。
她拉开门,见韩陌言的目光紧随着她,我过会儿就回来。
韩陌言:好。
——老爷子还没有醒来,重症病房外面的监护室24小时有人看护。
孔樊东在这边安排完事情,抬眼见她走过来,连忙迎上去:初熙小姐。
昨天韩陌言突然倒下,南山这边瞬时乱成一团。
韩家树大招风,位高引谤,尤其是N市那边,当晚就频频有电话过来打探消息。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瞒不住,一旦离世,短时间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好在这些年韩陌言已经全面掌管韩家,任何波动都捍卫不了他的继承人地位,不过这种时候少不了有人恶意添堵。
初熙见孔樊东欲言又止:怎么了?似乎是这几天形成的默契,韩陌言出事的这两天,孔樊东习惯地将N市那边的情况汇报给她。
N市最近出了点事。
说到这件事,他眼睛里透露一股严肃。
初熙拧眉听着:你说。
有人故意散布老爷子的丧讯。
初熙:什么时候。
孔樊东:今早开始,N市,台州,还有韩家老宅那边不少人打电话过来问了。
初熙咬牙:哪个王八蛋造的谣!她在韩家待了八年,如何不这懂其中利害关系。
老爷子是韩家镇海神针,只要有他在,这些人兴不起风浪。
他辈分高,声望重,说一不二的性格,人人忌惮他。
可韩陌言却是现下各家继承人里年纪最轻,辈分最小的。
由于韩陌言父亲意外去世,韩陌言直接跳过这一步,从老爷子手里接管了韩家。
这一举动引得韩家各些个旁支多年不满。
现下老爷子撑不住,这些人按捺这么些年,自然要起来搅作一番。
孔樊东:具体谁撒布的,我还在查。
初熙最烦韩家那帮小人,当年老爷子带她回韩家老宅拜年时,那些人明地里对她客客气气,暗地里对她的出身说三道四。
不过是小康家庭出来的普通女孩,在那些人眼里,倒是低下的连给韩家提鞋都不配似的。
老爷子明里震慑过老宅韩家那帮人,多次承认初熙的身份,不过那些人骨子里看不起她,初熙也就渐渐不太跟那边往来。
现在又敢挑这种时候欺负过来,她还手软什么?还有件事……孔樊东:先生手术的事情,不知被谁透露出去。
一听先生病重,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
初熙:过来?什么意思。
做手术当天我就让你封锁消息,谁透露的?我们的人没有问题,医院这边鱼龙混杂,不好说。
孔樊东:我会再把医院的人彻查一下。
初熙摇头:精力暂时不用放在这上,已经被透露出去,他们肯定要过来一看。
只要韩陌言还好好的,谣言不攻自破。
孔樊东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初熙:老爷子这边你来管,所有来探望的人,只要你觉得有问题,自行处理。
医生所有的治疗方案,必须由韩家医生在场讨论。
进入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护士名单固定,不要让新面孔混进来。
南山医院是一家私立高级医院,相比于公立医院有些事更好商量。
现阶段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应该都不算是事情了。
那先生那边……他这两天一直是两头忙,老爷子这边他负责盯着,韩陌言那边也少不了他。
初熙思索一番:我来管。
孔樊东微睁大的眼睛,丝毫不掩惊讶:你……初熙之前对韩家避如蛇蝎,对韩陌言更是心坚如磐,冷漠的没太多感情。
她愿意过来管事,孔樊东心里的意外可想而知。
初熙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深意,皱眉思索一番:你要是信不过去我,派个得力的人手过来。
韩家有些事我了解不深,需要人。
孔樊东哪里是信不过她,这种时候更是巴不得他留在这里。
脑海里思索片刻,征询:刘栗怎么样?初熙:刘栗?孔樊东解释:是韩家新任管家,你还没见过。
她见没见过不要紧,只要孔樊东信得过就行:就他。
——刘栗被调到韩家做管家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
他原本被孔樊东当接班人栽培,一直跟在他手里做事。
去年有天突然被从外面调进来,本以为进入韩家,离老板更近,以后更有作为。
哪知管家就是个管家,老板常年不在家,韩家别墅里空的能开派对。
刘栗成天养花种草,提前退休。
对了,让他养花这活儿是老板亲自叫他去书房吩咐的,说叫他养的那几盆花比韩家别墅里东西加起来都珍贵。
吓得刘栗简直把那几株花当成亲儿子。
这天接到孔樊东电话时,刘栗忍不住一顿抱怨: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孔樊东点了根烟:韩家有什么情况?刘栗也听到一些风风雨雨的传闻,除了电话比以往多了,没其他特别的。
孔樊东:嗯。
刘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孔樊东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不想过来?刘栗瞬间精神起来,没丝毫犹豫:想。
孔樊东轻呵了一声,一脸就知道你小子的意思:今晚过来。
刘栗挂了电话,仿佛接了个从天上掉下的馅饼儿,飘飘忽忽。
——晚上,韩陌言输完液,孔樊东进来跟他汇报工作上的事情。
韩陌言虽然气色不太好,但精神显然明烁了些。
眉间那抹郁色散开后,病房里的气压都没那么沉重。
他刚动完手术,医生说麻醉过后,伤口会很疼,需要卧床一两天。
结果初熙出去看了一遭老爷子,回来后,见韩陌言已经坐起来。
特助在他病床上支起一个电脑桌,韩陌言带着眼镜在处理邮件。
初熙:……这人就该发他个五一劳模的大红花戴着。
孔樊东进来把工作简单说完,都不是什么大事,又说了将刘管家调过来的事情。
一听是那个管家,韩陌言皱起眉:怎么是他?不怪韩陌言对刘管家印象不好,他现在对管家这两个字有点排斥。
还在路上长途跋涉的刘栗还没到,就被老板打上不合格标签。
孔樊东见韩陌言不同意,正想着换人选。
坐在一旁的初熙突然出声:你是不喜欢刘栗这个人呀,还是不喜欢他是个管家呀?果然,一针见血。
韩陌言不说话了。
孔樊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刘栗老跟他说老板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照这话,还真的有意见。
初熙:人家名叫刘栗,又不叫刘管家。
韩陌言哼了一声:都不喜欢。
初熙:……不过,最后刘栗的特助身份还是任命下来了。
晚上九点多,韩陌言处理完公务,初熙又去楼下看了一次老爷子。
踩着月光回来时,听到医院外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想起从韩陌言出事到现在还没给初昌明打电话。
初昌明很快接通电话,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初熙说了老爷子情况后,初昌明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爸爸,我可能要再待一段时间回去。
初昌明很不同意,他以为初熙是因为老爷子的事情:熙熙,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老爷子病重,爸爸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已经待在四天。
爸爸相信老爷子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
初熙:不是因为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跟初昌明解释其中的复杂:老爷子病危,韩陌言昨天胃出血,做了个手术。
现在韩家老宅的各家旁系,台州韩陌言舅舅那边,还有N市众多人都知道了,现下都往这边赶。
她三两句话,初昌明便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好了?一定要蹚这趟水?初熙:嗯。
初昌明叹了口气:熙熙,你不要冲动。
这次可不像以往。
这种时候你站在韩陌言旁边……以后,可就再也脱不开这个身份了。
初熙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她决定站在韩陌言身边,无疑是以韩陌言未婚妻身份行事。
甚至连女朋都不能自称。
只能是未婚妻。
初昌明:你不要犯糊涂,趁现在还来得及。
初熙:爸爸,我很清醒。
初昌明忍了忍,还是怒了:你清醒什么?韩陌言还有韩家人敢对你一次,就敢对你第二次。
他韩家哪个不是虎狼,你以为以韩陌言未婚妻身份就能应付得了?再说他韩陌言行事横霸,不择手段,要是回去了,你以为你还能离开第二次?当初拒婚的是你,现在和好的也是你,你让当初那些人怎么你?你这是轻贱你自己!初熙低着头,爸爸,我问过自己了。
能狠心得下,可我一定会后悔的。
初昌明:你去看老爷子,是你孝心,若这种时候你还跟韩家绑在一起,爸爸绝对不同意。
爸,你说我糊涂也好,说我轻贱也好。
一码归一码,我留在这里不代表就是回头,不代表我就要向韩陌言妥协。
你这还不叫妥协?韩陌言那狼子野心,霸占了你八年,你好不容易出国了。
现在又为了这种事留下来。
他小子诡计多,仗你善良,一次又一次地玩这些攻心计。
我要去打断那兔崽子的腿爸!初熙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
初昌明说话太重,初熙又急又气,却舍不得伤他的心:您别说了。
初昌明:你不要把韩家人想的太简单,尤其是韩陌言,那小子诡计多端,心眼坏的冒烟,手段多到五花八门……猝不及防地,初熙手里握着的手机腾空而起,被人抽走。
韩陌言被孔樊东扶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这些话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只见他拿起电话,沉声道:叔叔,我是韩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