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和程楷分头检查了那些无主遗体的情况，梁文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把存放遗体的柜子一个个拉出来，她不小心看到一眼尸体冻成青白色的脚底板，连忙捂脸转过身去，默念了好几遍阿米豆腐。
表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彪悍啊。
她之前还想去一档刑侦节目里客串一下外景记者呢，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时夏又拉出一具遗体，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伸手在遗体上按压摸索，摸到后腰的位置时动作一顿。
师兄，来帮我看一下。
她叫程楷过来帮忙。
程楷过来，跟她一起将尸体稍微抬起来一点，就看到后腰上两道黑色的疤痕，针脚很粗糙，像两条丑陋的蜈蚣。
……会不会是器官捐献？程楷身为二院的医生，下意识地替院里辩白了一句。
时夏摇摇头，又指着柜门右上角贴的信息卡，半年前送来的无主尸体，按理说医院是无权处理的，更不可能擅自摘除肾脏。
在后腰这个位置下刀，很明显是将遗体的肾脏摘走了。
时夏又伸手在尸体眼窝处轻按了下，她明明没用力，可眼窝还是一下子凹陷下去。
她抿着唇，扒开眼皮，果然只看到黑洞洞的一片，眼球不翼而飞。
时夏心底一沉，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是真的，这些无主尸体，不知道被什么摘除了能用的器官，现在放在柜子里的，只剩下一具躯壳罢了。
她记下了这个柜子的编号，和程楷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全部检查完，又找出了六具这样的尸体，最早的一个是在一年前。
也就是说，偷盗死者器官的行为最早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市二院，到底是毫不知情，还是也参与了这种行为，目前还尚未得知。
毕竟光凭隔壁那个成天醉醺醺的老大爷看守，好像也拦不住。
你的新闻怕是播不了了。
时夏回头跟梁文晴说了一句，就算要播，也只能播前半段。
梁文晴有些遗憾，还是点点头，又不忘提醒她：那等你们抓到这个犯罪团伙，一定要让我来报道啊！几人回到地面上，时夏给局里打了电话，汇报她的新发现。
情况很快反映给了副局长，这可以算得上是个大案了。
局里动作很快，答应一会儿就派人来，直接和院方交涉，正式立案调查。
梁文晴和摄像先回了台里，时夏还要留在这儿等同事们过来交接。
程楷也没回去，带时夏去了对面的一家奶茶店等候。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时夏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黑糖烤奶，小口小口喝着，面带担心地问他：如果院长知道是你带我去的太平间，会不会找你麻烦啊？程楷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大不了就是换家医院，无所谓的。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时夏就越觉得愧疚，黑糖烤奶喝起来都没了滋味，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你不要有负担，是我自愿的。
程楷看她这副自责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摸完才突然意识到，二人已经分手了，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亲昵。
可他却又无比怀念这种感觉，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时夏正在发愁，一时也没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只是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你。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推辞。
程楷不想她太有压力，玩笑似的答应下来。
刑警队和法医中心的人很快赶了过来，当邓清芙看到时夏和程楷站在一起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们俩怎么在一块？不是吧小夏，就算纪承麟身边出现了个白予薇，你也不用拿程楷气他吧？时夏没忍住，小小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呢，我是为了工作……来的人很多，迅速分了工，时夏将刚刚记下的遗体情况交了上去，她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她正要回家，却被程楷叫住。
他面带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时夏：怎么了？胖达这几天生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它？程楷边说着，边将衬衫袖口卷上去又卷下来，无意识地重复着。
时夏知道，这是他紧张焦虑时会有的小动作。
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胖达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胖达是程楷和时夏刚确定关系不久后养的一只布偶猫，因为是小黑脸，这名字还是时夏取的，她以前周末没少去程楷家里撸猫。
要说分手之后，她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胖达了。
一听胖达生病，她只稍微犹豫了下便道：那我去看看它吧。
程楷跟时夏差不多，为了上班方便，没有跟家里一起住，而是在市二院附近买了套大平层。
防盗门旁边装的是电子锁，时夏停下脚步，正要等程楷开门，他却道：你自己来吧，里面还存着你的指纹呢。
……她心情微妙了一下，还是把右手食指贴了上去，打开门。
胖达似乎认出了她的脚步声，已经蹲在玄关那里等候了，时夏一进门，它就贴了上来，不停地蹭着她的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长长的尾巴扫来扫去，显然是很高兴的模样。
胖达乖宝宝，你想不想我啊？时夏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神和语气都无比温柔。
程楷站在门口，看着一猫一人互动的模样，心里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涌过。
要是还能回到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他张了张口，嗓子却有点哑：留下来吃顿饭吧，多陪胖达一会儿，行不行？时夏已经抱起了胖达，正准备换拖鞋进屋，拉开鞋柜，却发现里面的那双女式拖鞋，已经不是她曾经的那双。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摸着胖达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还是不了，我陪它玩一会儿就走。
她回过头朝他笑笑，万一让你女朋友知道了，会找我算账的。
她今天就是来看胖达的，跟程楷……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