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赵军的这个维修工被带回了警局。
他起先还死不承认,我就是去看看他,你们凭什么抓我?徐子寒冷哼一声:探病?有探病的想拿枕头把病人闷死的吗?病房里有监控,要不要我调出来给你好好看看?他安排人采集了赵军的毛发和血样,看着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法医进进出出,赵军似乎被唬住了,眼神乱转,不安地在椅子上挪来挪去。
你犯了什么事,自己老实交代,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徐子寒一副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但我就是不说的架势,二世祖一般歪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时不时还朝他冷笑两声,痛快点,别耽误老子时间。
就先说说,你跟大毛是怎么认识的?我、我就见过他一次,算不上认识。
徐子寒眼睛一瞪:你骗谁呢?见过一次就要杀人,你脑子有病还是我有病?原来赵军见大毛那一次,就是他来4S店给那个汽修工送钱,指使他在聂长峰车里动手脚那次。
大毛和那人约在后门说话,没想到赵军正好在那边抽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我当时就想,如果把这个消息卖给聂长峰,他说不定能给我一笔钱,毕竟我也算变相救了他一命。
但是我又没有聂总的联系方式,人家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肯定不会自己来店里取车,这样我连见他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没想到,那天晚上我值班,他突然给店里打电话,让人把他的车开到郊区一个度假村外。
我心想这正是个机会,就开着他的车过去了。
徐子寒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说赵军为什么要朝大毛下手吗,怎么又绕回聂长峰身上了?等会儿,不是说聂长峰的车被动了手脚吗?那你还敢开?赵军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解释:我们是修车的,又不是杀手,还能把车改成一开就死吗?必须得是速度超过一定上限,刹车系统才会出问题。
我知道他是怎么改的,自然就能平平安安开过去。
可是等我到了聂总指定的地点,就发现他已经躺在地上了,我试了一下,发现他已经没气了!赵军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
徐子寒腾地站了起来,你是第一个发现聂长峰死亡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我……我当时吓坏了,我想报警来着,可我看聂总身上有伤,我怕我报警之后自己说不清,当时就鬼迷心窍,拿了他的钱包,又把他拉到水坝下面……徐子寒无语,如果赵军早就报警,他们何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也是违法的!徐子寒气得想拍桌子,那你闲着没事跑去杀大毛干什么?你们俩又是什么仇什么怨?大毛走的时候发现我在偷听,他还威胁我不要乱说话。
胡四被你们抓走就没放回来,我心里害怕,就想找人打听打听,又怕他供出我来……赵军对抛尸的细节说的很详细,连装聂长峰的那个袋子扔在哪个垃圾场都记得清清楚楚,警方根据他的口供,很快找到了证物,还发现了他的指纹。
赵军开聂长峰的车是要戴手套的,所以他在聂长峰身上并没留下指纹。
他的口供将聂长峰之死最后一环给扣上了,可是从聂理撞倒聂长峰离开,到赵军赶来发现聂长峰死亡,中间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聂长峰死于窒息,又是谁下的手?证据链上缺失的这一环仿佛一个怪兽黑洞洞的大嘴,明晃晃地嘲笑着警方的无能。
聂长峰的葬礼已经办完了,聂家人似乎并没有继续追查凶手的意愿,这个案件被暂时封存了起来,等待新的线索。
跟了这么久的案子却得不到一个真相,邓清芙有些气馁。
时夏却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了,安慰她:也不是说不查了啊,只是现在能找到的线索有限,罗队他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可是越往后时间拖得越久,就算本来有线索,也被消耗掉了吧?邓清芙反复翻看着聂长峰的尸检报告,纸页哗啦作响,要是再能找出新线索就好了。
时夏不想破坏她成为法医的初心,也不阻拦,任凭邓清芙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最终挫败地趴在桌上:一定是我太没用了……医生给活人治病,也需要面对生死。
我们虽然不用担心医患关系,可遇到这种没法破案的情况,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来苏水气味,时夏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空气中。
我大学时选修过一位老教授的法证课,他在最后一堂课上问我们:成为法医需要做什么?大家给了很多答案,最后总结起来,是教授写在黑板上的八个大字——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她揉了揉邓清芙的脑袋,轻轻扬起唇角,在逆光中露出一个令邓清芙许多年后都难以忘怀的微笑。
我们都努力过,并且还会一直努力下去。
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邓清芙眼泪汪汪地扑到她怀里,鼻音闷闷的:小夏我要爱上了你怎么办?哎,干嘛呢这是?徐子寒大咧咧的声音瞬间打破这一瞬美好的气氛。
邓清芙从时夏怀里抬起头,吸了下鼻子,怒道:你又来干什么?叫你们来出现场啊,赶紧赶紧,又有活儿了!邓清芙收拾好心情,和时夏一起带着工具箱下了楼。
案发地点在祥和小区8号楼502,这个小区有年头了,是老式的六层居民楼,没有电梯。
时夏才走到3楼,就能隐隐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等她来到502门口,几乎要被眼前这一幕惊呆——惨吧,一家三口被灭了门,连五岁的小女孩都没放过。
徐子寒戴上口罩,表情凝重。
干这行的虽说见多了生死,可还是受不了看到小孩子被害的情景。
这家的男主人扑倒在门口的位置,身下的血迹蜿蜒成一大片,一直流到门外。
时夏穿上鞋套,闭了闭眼稳定情绪,然后跨过尸体走了进去。
屋里是一进门就能看见客厅和餐厅的格局,餐厅对面是玻璃拉门隔出来的厨房。
女主人的尸体侧卧在厨房门口,而这家小女儿的尸体倒在餐桌旁,手里还握着一个蓝色的卡通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