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气得全身发抖：当初你说借据不见了，一场大水倒冲出来个借据，欺负我们不识字吗？你那个分明就是假的！这上面可是有你亲自印上的手印呢！还是个血手印！这可作不得假。
红初六看着这不要脸的一幕，在记忆中搜寻到好似有借过钱这一回事，却是像奶奶说的用人参抵掉了。
她心中念头一动，把手里的馒头塞进了桃儿、李儿怀里站了起来。
红初六用手指在昨天磕破的地方使劲擦了擦，装着挠头思考的样子，一脸天真地说：族长爷爷，我让奶奶对一下手印，她也许就想起来了。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从得意忘形、不疑有他的族长手中拿过契约，又小跑回奶奶身边。
奶奶已经气得站不住了，红初李给坐在地上的奶奶摸着背顺气。
族长心中也是有计较的，他倒希望老糊涂当着大家的面撕毁契约，那就真成事实了。
红初六在奶奶面前蹲下，挤了挤眼悄悄说道：丢地上！奶奶虽然不明白红初六为何她这样做，但红初六是家中长女，以往也是个有主意的，也就照做了，接过点火线圈日和坊了一眼就丢到了地上：你们都看看，是假的，真是假的！红初六也装着愤怒的样子，用脚在契约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族长急急冲过来推开红初六，一看契约傻眼了。
前日下雨昨日阴天，庙里的土地都是潮的。
契纸背面沾了地上好多湿土，正面又都是泥脚印。
他用手擦了擦灰却越擦越糊，可一眼却能看出，那个红手印比红家奶奶鸡爪似的拇指大了许多，像个成年男人的手印。
旁边有好事之人伸着脑袋看，看完了阵唏嘘散开。
这这这……这不可能！族长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打红初六。
妓院老鸨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如果真是被逼债，那她就更省事了。
却不料画风一转是这个样子，她哪能让族长伤了红初六。
她飞出一个眼神，身边的大汉轻轻松松就把族长推了个踉跄，退后好几步跌坐在一旁。
一个不甚要紧的人，老鸨直接忽略，扭头继续与奶奶纠缠。
老太太，啧啧啧……你看你这一大家子，可别不识抬举。
我可告诉你，过了这间庙，可就没有菩萨了！话音一落两个大汉上前就要来拉红初六。
红初六冷眼瞧着，这个老鸨说话都已经不用尊称，这是要来强的了。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毫无战斗力的老弱，又看看周围听到十两银子就垂涎欲滴的人，还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族长，心中一阵冰凉。
这些人别说叫他们帮忙了，怕是真的得了十两银子，自家也是留不住的。
见红初六要被捉住，五松突然从后面冲出来，张嘴就往其中一个大汉手臂上咬。
男人吃痛一甩臂，五松被丢进草垛里，四杏哭着跑去看小弟弟。
另一个大汉还要上前，奶奶一把扑在红初六身上：你们打死我这个老太婆吧，我孙女不能让你们糟蹋了！大汉一个起脚就把奶奶踢到一边撞到墙上，红初李又跑着去扶奶奶，乱成一团。
事情发生得太快，红初六也没想到这些人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打架什么的，她也不怕，孤儿院里不打架，那是长不大的。
比自己年纪大的么，就看谁够狠。
大汉弯下身要拉起红初六，她就在他两腿之前抬脚狠狠来那么一脚，趁着倒地吃痛弯腰时，一骨碌站了起来，举起右肘往他背上猛地的砸去，大汉腰一歪摔了个大马趴。
电光火石间的打斗，没有人发现旁边不远处一个身着灰布粗麻衣的少年，从手里弹出一颗小石子，与红初六寻一肘击同时打中大汉。
红初六毕竟人小又长期挨饿力气有限，让那大汉摔倒的其实是这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正中他的腰部麻穴。
红初六对此完全不知情，见大汉倒下，也不讨好地叫姐姐了，而是放出狠话：大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一定晓得强扭的瓜不甜。
强绑了我去，最后就是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我人小没多少力气，这位大叔也没伤着什么。
和气才能生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红初六说得慢悠悠，心里却十分紧张，从地上捡起昨天晚上喝水的那个碎陶片，将碎片尖尖放在了自己的脖颈根处，并压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刺破喉咙。
老鸨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逃荒的见得多了，像这样苦熬还不卖儿卖女又这么难缠的实属罕见。
心有不甘，面对如此决绝的红初六却又无可奈何。
大红帕子在手里绞来绞去，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对着地上的大汉骂了一句：丢人的废物！。
甩手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见人走远，红初六回头去看奶奶和妹妹们：都摔哪里了？要紧不？无碍，无碍，奶奶后背撞上墙其实很疼的，却挣扎着坐起来，搂着被吓到的四杏、五松和战斗英雄红初六，心疼地一一摸过她们的小脑袋：不怕不怕，老红家的孩子最勇敢啦！柳儿啊，那个手印是怎么回事？那个天杀的昧着良心骗我们说那契约不见了，却在这里等着。
我听到原来的手印是血印上去的，我就在原来那儿再加一个手印，然后弄脏弄糊了，不特别仔细去看，就看不出来是新加的。
当时红初六也是赌一把，新血跟旧血的颜色差太多了，所以她才故意丢地上踩。
你哪来的血啊！奶奶嘟囔道，猛然想起红豆头上的伤：我滴个乖乖，你把头上的皮又弄破了吧，快给我看看！哎呀，真出血了，我去弄点香灰！红初六这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头上那块粘糊的是什么，赶紧拦住奶奶：没事的啦，已经干了，不用香灰。
四杏、五松听得姐姐头上又流了血，巴巴地跑过来趴在红初六身上非要吹吹。
红初六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各种事情，还没有被老的小的这样护着过，心中升起异样的情愫。
一场闹剧过去，红初六想起了那几个馒头，它们沾着一身灰，安静地躺在草垛里，难得没有人注意到，把它捡回来赶紧招呼着老小一起吃。
到处都是强盗，只有进了自己的肚子才安全。
白哥儿，来，一块吃。
奶奶却对着旁边一个灰布粗麻衣的少年，对他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