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子女者,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在我们长大懂事后,不得不去迎接终会到来的告别。
为人父母者,最痛的遗憾却是在,翘首以盼的团圆,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等待女儿的讯息,是对顾涵秋莫大的煎熬。
除了每天时断时续的和丈夫通过电话联系外,她只能在电视新闻上找寻女儿的踪影。
然而就在一天早晨顾涵秋上楼来到父亲的房间时,准备伺候父亲起床。
爸,锅里的粥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现在起来啊?从衣柜里整理了一套干净衣裳出来,只是当她来到床头再喊了两声父亲,却依旧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
爸?爸?老父亲依旧没有应答,只是平静地躺在那里。
顾涵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轻轻摇晃了父亲的胳膊。
爸爸,爸爸!闻声而来的金杏嫂和王雅贝,也陷入了一阵慌乱。
看她跪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埋头哭泣。
王雅贝停在了门口,心疼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而金杏嫂也卷起衣角擦拭着眼泪,蹒跚地来到床边,望着已经没有反应的顾爸:孟杰兄弟呀,你咋就这么走了呀,啥交代都没有。
你说你,静娃都还没回来呀。
金杏嫂和顾爸是同一代人,彼此也算是故交,他的离开不仅是让作为女儿的悲痛欲绝,对她而言更是一个不小的创伤。
在两人难过的时候,王雅贝已经打了电话给徐文海让他回家来。
等她再回到房间里后,金杏嫂已经用床单将顾爸盖上了。
对于父亲的突然离世,顾涵秋是有做过心理准备的,但她还是不肯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很快徐文海就从公司赶回了家里,与舅舅顾言秋联系过后,在闻讯而来的村民们的帮助下,顾爸的遗体也在整理一番便被火葬场的灵车拉走了。
接回父亲骨灰的那一天,面对家中突来的变故,顾涵秋也因为悲伤过度而病倒了。
顾言秋在院子里和徐维打完电话后,回到房间里看着面容憔悴,靠在床头发呆的妹妹。
旁边端着碗的徐文海,尝试了许多次都没劝母亲张开嘴吃一口。
看到舅舅进来了,徐文海再次端着碗凑到了母亲的面前:妈,你就吃两口吧,这两天你都没吃东西了。
她只是摇摇头不做声,作为兄长的顾言秋惆怅地长叹了一口气。
涵秋,听海海的吃两口吧。
我刚刚和维也打电话了,他们已经赶到静静在的那个镇上了。
他们在那边遇到静静的同事了,静静没有出任何意外。
地震发生以后,她跟着一队消防员,到比较偏的几个村子去救灾了。
维说了,最快明天就能找到静静了。
对顾涵秋而言,这算是地震发生后一个多星期以来,听到的关于女儿下落最有意义的消息。
可是现在的她,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嫂子杜美婉也心疼地跟劝了一句:别难过了涵秋,爸虽然走得急,但也没遭什么罪,算是寿终正寝了。
是啊,美婉说得没错,至少爸没遭罪。
而且这两年他也在你这儿住着,也算是让你尽了孝了。
我相信爸要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坐在竹椅上的金杏嫂,也起身来到了顾涵秋的面前帮劝道:涵秋啊,你可得好好的哇。
维和静娃还没回来呢,你可不能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自个儿的身子骨给熬坏了。
面对大家的宽慰,顾涵秋深知现在不是自己该伤心难过的时候。
持续沉默了两天的她,也终于开口答应了众人。
放心吧,我会调整好的,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去吧。
她给出回应的同时,还向众人下达了逐客令。
虽然谁都不愿就此离开,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个人待着。
但大家也明白,她需要一个人的独处。
从房间里离开的众人,特意留下了一盏灯。
顾爸在世的最后两年,因为痴呆症的缘故以至于离开前没有留下任何交代。
关于他的后世安排,顾言秋和妹妹商量的是将父亲下葬到东畈村,和母亲埋在一起。
父母分开了数十年,生不能同守,儿女们能做的,便是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长相厮守。
远在千里之外的灾区,寻找着女儿下落的徐维,在听闻老丈人离开的消息时,也难过的很久。
但他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只为寻找到女儿的下落。
和妹妹小伊在棉川县城休整了两天,由于乡道断裂及不确定的各处泥石流掩埋,兄妹两人只得以徒步的方式,向相隔十几公里徐文静所在的乡镇科研所进发。
直到在一个叫做远林村的地方,找到了失联近半个月的女儿徐文静。
当天下午,在搜寻到手机信号后,徐维就向家里打了报平安的电话。
妈,妈!爸打电话回来了,静静找着了,找着静静了。
从楼下跑上楼来的徐文会,兴奋不已的捧着手机来到了母亲的面前。
找着静静了?顾涵秋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但她还是从儿子手里接过了手机。
静静?妈!确定那头是女儿的声音,沉默了几天的顾涵秋,也终于不再压制内心的悲苦淌下了泪来。
静静,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啊?你知道妈有多担心你嘛?你外公也走了,你知道么?我知道,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对不起外公,没有亲自送他。
妈也没有想到,你外公就这么走了。
母女两人在电话里互诉着悲情,徐文海站在旁侧,也是情绪失落的摇头兴叹。
为了不让母亲的心情过于糟糕,也不愿过多提起伤心事,徐文静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我和爸爸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买了最后天早上的飞机票,我们后天就回去了。
好好!我和你哥在家里,等你和你爸,你姑姑一块回来。
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妈等你们回家。
等挂断电话,顾涵秋的精气神儿似乎也好了许多。
见王雅贝进着来到房间,她吩咐着儿子和王雅贝将自己扶下了床。
就在三人从楼上来到了楼下,停在小院的长石下时,徐文海和母亲说出了迟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