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风冷天凉,那修长高大的身影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看着后山方向,直到院子外传来一个声音:小的姚江求见老爷。
那修长高大的身影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个机警的,进来吧。
吱呀一声,院子门被缓缓推开,在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分外惹人注意。
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做管家打扮的老人,他弓着背,上前走了几步:小的姚江拜见老爷,还请老爷赎罪。
呵呵,你何罪之有?这么晚求见又有何事?那修长高大的身影并未转身,还是面向后山方向,只是语气轻松,隐含笑意,显得心情不错。
姚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用人不查,让那小和尚混了进来,意图做不轨之事,要不是今晚他自行暴露,恐怕后果严重,请老爷责罚小的。
非你之罪,小和尚进来的时候,只是普普通通、刚开始锻体的小孩子,连眼识也未开,莫说是你,就连老夫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倒是今晚给了老夫一个大惊喜。
那修长高大的身影转了过来,一脸悠闲的笑容,虽然自称老夫,但外貌看起来也就是三十来岁,五官深刻,眉浓发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含笑之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与肖兴怀有一两分相似,正是二劫地仙肖楚河。
姚江听到他的话,赶紧叩头:让他惊扰到了老爷,小的实在是罪该万死,小的立刻就去将他擒来,挫骨扬灰!无妨,就让他这么着吧,以后他的事你也莫管,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的。
肖楚河淡笑对姚江道。
姚江很是愕然:可是,可是他……小的遵命。
几百年的积威和习惯之下,他连问肖楚河原因的勇气都没有,磕头表示接受。
肖楚河挥挥手,心情甚好地道:你就是操心得太多,关心得太多,失了自我,连当面问老夫原因都不敢,才没有办法踏入生死玄关,好了,下去休息吧。
他转过身,吹拂着夜风,向着后山,似乎在与谁对视交流一般。
自从很久前肖楚河指出了姚江的心灵障碍后,姚江多次想要改变,但越是清楚明白,越是难以破除,刻意行之反而不行,到了后来,姚江已经死心,只求后辈有所成就:小的告退。
脚步轻缓地离开院子,正轻手轻脚地关上院门时,他忽然省起一事:老爷,熊罴去了西疆,投奔青狼,定西王孤掌难鸣,恐有祸端。
老夫知道。
嘿嘿,以熊罴谨慎的性格,青狼多半有所奇遇,有了依仗,你告诉征东王,随时准备去西疆,不过在此之前,老夫得去称量一下他们的斤两,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格在这大千棋盘上下棋。
肖楚河语气中不见波动,似乎由此可能来的王朝颓势根本没放在他的心上。
是。
姚江小心翼翼将院门关上。
等到姚江离开许久,肖楚河脸上才浮现一丝笑意:未来星宿佛,嘿嘿,未来星宿佛,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啊,那张仙符居然是琉璃佛主所制,难怪能将剑兄镇压千年而不见任何削弱。
然后他轻笑着对虚空说道:剑兄,何必敝帚自珍呢?老夫日后若是能渡过第三次天劫,你也有望重获自由,不用等那小和尚来救。
你不是最恨佛门吗?虚空中响起了一声冷哼,带着高傲、冷漠、宁折不弯的意味。
肖楚河不以为忤,笑了笑道:反正老夫的第三次天劫至少还有两三千年,不急。
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应,悄无声息。
慧远将那佛咒足足念了百遍,直到五更快到,才有些失望地停了下来,仙符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返身往自己住得院子而去。
慧远,明明未来星宿佛都说是考验了,怎么一次不成功,你就开始失望了呢?那么多的劫难还等着你呢!慧远走到院子外时,心里已经平静了下来,开始给自己鼓气,因此他神色渐渐坚毅、坚定了起来。
……西疆省,白沙山,山上一片喧闹,新入伙的几千妖怪正在操练,让这六年间慵懒惯了的原来的妖怪们看得啧啧称奇。
青狼道友,你看,我这小的们,还算堪用吧?山顶上,熊罴颇有些自得地道。
青狼内心将自家的小妖们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都不知道用功,让自己在熊罴面前丢尽了面子,完全没去反省都是他这大王带头惹起来的。
当然,脸厚无比的青狼哪会承认:熊罴道友,小的们就算操练得再好,也不顶事啊,最终还是要落在咱们这些大妖身上,要不然随便来一个人仙,就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熊罴的话语为之一塞,细细思量,似乎青狼的话有些道理,又不是成就大妖之前,靠着妖多还能起下作用。
于是熊罴不再提这个话题,拐弯抹角想要打听青狼究竟抱住了哪根粗大腿,以便自己也去抱上一抱。
青狼自然是守口如瓶。
两人闲聊之间,突然内心一动,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升起。
有危险!莫非是肖楚河?!两妖同时说了出来。
青狼当机立断,拿出一方透明的冰晶小印,激发开来,只见冰晶小印上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白色、散发出寒气的玄奥禁制,受此操控,白沙山上猛地一亮,好像整座山都被冻在了万年透明冰层里面,在白沙山山腹里面,则浮现出两个冰雪飞舞环绕的圆环虚影。
寒光裂天坼地仙阵刚刚激发没多久,青色的天空一暗,就像撑天巨柱垮了一般,落了下来,带着毁灭无常的意味,直直往透明冰层打去。
仙阵里面的小妖看到后,有的惊恐异常: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了,完了!完了!救命!大王,天塌了!我们快死了!而有的则脸色苍白:是那个二劫地仙!他追来了!这是跟随熊罴从霍桐山过来的妖怪,见识过肖楚河的出手威势。
青狼见肖楚河来势汹汹,不敢怠慢,全力运使手中控阵小印,山腹里面两个圆环虚影,散发出无尽寒光,冰层之上则飞出万朵冰晶之花,万条凶猛冰龙,向着青空迎去,寒意、寒气散发出来,在白沙山外凝聚,如同一层厚厚的云彩。
冰晶之花,凶猛冰龙与青空一撞,顿时所有响声停止,整片青空似乎慢慢变白、急速结冰,并向周遭蔓延,好像将天都冻住了一般。
但冰晶之花与凶猛冰龙,在青空压力之下,纷纷崩散,使方圆几千里内的草原上起了冰霜,半空中下起了美丽的雪花。
那垮塌下来的天空微微发亮,结的冰层片片碎裂,步冰晶之花和冰龙的后尘,降落到了草原之上。
天空其势不减,继续压下。
青狼一挥冰晶小印,两个圆环虚影上的无尽寒光一凝,变成了儿臂粗细的一道晶莹剔透寒光,然后冲天而起。
周围仙阵紧要处,纷纷发出白色光芒,汇往那道晶莹剔透的寒光,远处看起来,就像整座白沙山发出了巨大白光一般。
儿臂粗细的晶莹剔透寒光,与青空在阵法外一点相碰时,已经变得有几百丈粗细。
白光大亮,青空戛然而止,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开始凝固成厚厚的冰层,之后,青空再无动静,就如静止在了那里。
阳光透过那晶莹剔透的冰层照射进来,将白沙山映照成了七彩仙境。
青狼和熊罴松了一口气,同时欢喜地道:肖楚河走了。
自家仙阵经受住了考验,挡住了二劫地仙的全力一击,而且犹有余力,这让青狼和熊罴怎么不开心?怎么不欢喜?青狼哈哈大笑起来:老爷所赐仙阵真是不凡,不愧裂天坼地之名,将肖楚河的青天拳意给冻住了!熊罴也放下心中包袱,毕竟之前仙阵如何,只能两妖自己试验,对付自己问题不大,但对付二劫地仙就有点没底了,现在总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对了,青狼道友,不知老爷是谁?熊罴抓住青狼的话,憨厚的脸上挤满了笑容。
青狼笑容一滞,打了个哈哈:老爷嘛自然就是老爷。
哈哈,熊罴道友,咱们可以发兵去打定西王那老小子了!咱们以二对一,他肯定毫无还手之力。
熊罴见青狼口紧,无可奈何,只好按下心思。
……第三日,青狼和熊罴郁闷归来。
娘的,征东王那家伙什么时候就偷摸到了西疆?不怕自家王府被岳千给灭了吗?!青狼恨恨地道。
熊罴叹了口气:他怕什么,反正东边有肖楚河守着,岳千他们可不敢乱动,留两个普通人仙足够了。
哎,他八成要改成征西王了。
可是这样的话,咱们西边又成僵持局面了。
要是能抓到机会,合力干掉定西王或是征东王中的一位,立刻就能打破平衡,将西边气运收归我白沙山。
青狼收起情绪道。
熊罴摇摇头:大家都是能感知危险的人物,哪有机会以多打少,只能靠正面强攻。
除非,咱们去请一位善能蒙蔽天机的真人或是菩萨?青狼眼前一亮,已经做过这种事的他,自然是轻车熟路。
哪有那么容易,肖楚河现在肯定不会再让我们轻易出入大千,小心被他在虚空中强杀,那时候可没有仙阵可依仗,又来不及返回,就算感应到了危险也是无用。
熊罴一贯谨慎,然后他抹出一丝笑容,不如青狼道友,你去请教下你的那位老爷?憨厚的脸上居然能浮现出如此奸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