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卵不安的颤抖摇晃，面对罗川，它似乎十分恐慌。
刚刚我在铜殿外时，散发虚空本源想把我吞食的，就是你吧？盯着巨卵，罗川笑着问道。
你们从虚空中来，以虚空本源为食，体内自然含有充裕的虚空本源。
你也看到了，虚空本源可以侵蚀任何一名修士，对我却无效。
相反，虚空本源也是我的食物。
换句话说，你也是我的食物。
你现在只是一个……蛋，我若想吃你，煮的、炸的、烤的……随我高兴。
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我吃掉。
巨卵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不过，你如果愿意和我签订一项道约，我就不吃你。
好不好？巨卵渐渐停止颤抖。
罗川也不急，静静等待着。
过了许久，一道白光从巨卵上溢出，光华笼罩住罗川。
嗖的一声，罗川被吸入巨卵。
进入巨卵，罗川看向巨卵中央，微微一愣。
他所在之处是一圈缓缓流淌的绿色液体，散发着虚空本源的气息。
而在巨卵中央，虚空本源之中，妖冶妩媚的女童全身赤裸，蜷缩成一团。
感应到罗川的存在，女童缓缓睁开双眼，妩媚的眼中写满恐惧。
你不是蜘蛛鬼妖吗？罗川有些诧异。
闻言，女童的身体簌簌颤抖，转眼后一头面目狰狞的白色蜘蛛出现在罗川眼前，仅仅片刻后，蜘蛛又变回女童。
原来如此。
罗川明白过来。
罗川在天启京万宝山城，见到那群狐鬼异女时，就读过这段记忆。
寂灭之后，九天界的妖类为了保全求生，试图与人类交媾，繁衍后代，以便从生命之初就拥有人形，混迹于人世。
看来当年那群蜘蛛鬼妖来到天南域，并非纯粹来胡闹的。
你就是它们来此的目的。
罗川看向女童：长话短说。
我只和你签订一条道约，我不会伤害你。
可从今往后，你猎得的虚空本源，需分我一半。
说完，罗川双眉一皱，从眉心中挤出一滴本命精血，飘浮在半空。
天门修士的成长需要极其恐怖的资源，罗川更是有别于一般的天门修士。
从天门真丹凝结的一刻起，他就只能依靠虚空本源，来修炼天门玄神。
罗川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好是坏，会有什么后果。
他或许是九天界，唯一后天开天门的天门修士。
如今又成为唯一只能用虚空本源来修行的天门修士。
他的道途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因此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
吞食这颗蜘蛛鬼妖的卵，罗川或许能够获得十分庞大的虚空本源，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若能拥有一头以虚空本源为食的蜘蛛鬼妖，借助它来吞食虚空本源，获得的好处将会远远大过吞食一颗蛛卵。
女童看了罗川许久，伸手点破眉心，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血珠飞出。
罗川心中大喜，脑海中闪出一段高品级道约的记忆。
只要双方都情愿，建立道约其实很简单。
天南的道约并没太多的约束力，基本都是一纸空文。
而天辰部洲的道约，则与双方本命相系，一旦有一方违背道约，本命陨落，身死人亡。
罗川口吐真言，伸手在空气中刻出一行文字，随后印入眉心前的精血，向前推出。
眼见一人一蛛的精血缓缓融合着，罗川心中涌起淡淡的欢喜。
等到收服了这头蜘蛛鬼妖，从此往后，他再不用担心修炼天门玄神的资源。
可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两颗精血尚未完全融合，一股强烈的斥力生出，将罗川的本命精血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罗川望向女童，只见女童也在发愣，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
嗡的一声！随着精血回入罗川眉心，一段零碎的记忆汇成一幅幅画面，映入罗川脑海。
……最后一抹星光飞落，道袍翻飞的俊朗修士从天而降，一剑劈下。
数千里的山河在紫色星光凝聚成的长剑下，裂成两片。
连绵群山中央，陷出了一座深渊，深渊两旁的洞窟暴露，一条条蛟龙尸骨坠落山崖。
阴川的煞气翻滚涌出，阴川与地面相连，暴露出了日后七星渊野的雏形。
罗川恍然，这就是传说中，荒古时期的强大修士携七星而来，横扫蜘蛛鬼妖的画面。
也正是他，一剑劈开了七星渊野。
罗川暗暗比较，这名修士的实力虽和九龙君还有一段距离，隔着几个境界，但也远超出归虚境的范畴。
画面中，修士淡淡看了眼远处那头奔逃在黑夜中的庞然大物。
数百头蜘蛛鬼妖惨死在修士剑下，深渊中横尸遍野，一夜血战后，只剩下最后一头蜘蛛鬼妖。
渐渐的，它也跑不动了，转过身，低头匍匐，向那修士连连作拜。
不逃了？修士寒眉如剑。
蜘蛛鬼妖抬起头，面露哀求。
它的下腹膨胀隆起，浓郁的生命气息回荡在渊野中，已怀身孕。
修士怔了怔，掐指捏算，一道道星光从天而降，缠绕在他手指间，推算起来。
原来如此。
良久，修士轻叹一声：与人类交媾，诞生后代，彻底脱离妖类？蜘蛛鬼妖连连点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颊滑落。
你们虚荒神蛛，阴阳一气中诞生，也是先天一脉中的佼佼者。
寂灭之后，却遭屠杀，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已沦为妖类。
贫道怜尔等际遇，却恨尔等所为，于情于理，当诛。
修士淡淡说道。
蜘蛛鬼妖哀鸣一声，伸出前肢，指了指小腹。
你的意思，让我饶它一命？修士问道。
蜘蛛鬼妖连连点头。
留它活着，日后岂不是还要祸害我天南。
修士叹息。
蜘蛛鬼妖连连摇头，张口说着什么。
修士静静听着，随后沉默，陷入深思。
也罢，它尚未出生，未辨善恶，就这样杀了它，有违我道。
贫道会施道力，助它洗涤妖性，沉睡万年，泯灭血脉记忆。
至于你。
你们找来天南，显然是发现了天南的秘密。
为防这个秘密泄漏出去，贫道是不会放过你。
归吾如律令！天地为证！从此往后，贫道所葬之地，三十一日杀戮，三百三十四日太平，生死轮转，助贫道封印虚空！夜幕下，长风起。
荒渊深处，修士慈悲悯怀，闭上双眼，一剑劈向蜘蛛鬼妖。
生命最后一刻，蜘蛛鬼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轻松有释怀有忧愁，更多的还是不舍。
它低下头，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目光温柔，呢喃低语。
剑光划落，它被从中劈成两片。
一颗深黑色的巨蛋出现在血污残尸中。
剑锋止住。
修士不知何时出现在蛛卵前，捏出一个手印，按上蛛卵。
一道道黑气从蛛卵上冒出，向四面八方流散。
很快，黑气散尽，蛛卵内部变成莹白色，空灵透明。
到此时，修士也已濒临油尽灯枯。
夜风中，他虚弱的转过头，又望了一眼天南。
生我养我，如父如母，修行一生，无以为报。
今日以贫道本命，封印虚空，聊以为报。
修士仰头大笑，抓起蛛卵，向荒渊底部飞去。
哈哈哈哈！吾道！吾道！今日方证！修士全身上下滚滚燃烧，仿佛陨落的星辰，又似涅槃中的凤凰，大笑着投向阴川底部的虚空裂口。
他的血肉和虚空乱流融化为一体，他的骨架在虚空中无限拉长，仿佛桥梁勾连了虚空裂口的两岸。
在道力的牵引下，裂开的虚空渐渐靠拢，最终闭合，也将他的尸骨碾压粉碎。
修士陨落。
可他脚下的七星轮盘却将他最后的道力倾洒向荒渊的大地，道力中充满生与死的意境。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三十一日死，三百余日生，生死轮转，衍道成禁制！在七星渊野上的高空，出现了一团雷云风暴，渐渐变化成了道力禁制。
……一段记忆看完，罗川闭上双眼。
古时有仙，其行为侠。
仙侠仙侠，今夕何存？画面中的生死意境，化作一股洪流，钻入罗川脑海。
三百六十五数，三十一死，三百三十四生，周而复始，衍变成道。
生死的意境，恰恰又符合罗川所掌握的第一道先天玄纹。
念海之上，气泡破碎，一条人影跃出，手捧先天玄纹，推衍计算起来。
道三百六十五，三十一死，三百三十四生。
道三百，二十九死，二百七十一生。
道一百九，十七死，一百七十三生……随着推衍的进行，念海之上的先天玄纹散发出一道道华光，罗川对于生和死的领悟逐渐提升，对于第一阶段的攻击之道的掌握，也已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捧玄纹的人影突然停止。
道九十九，缺一则死，得一则生！生死本无定数，何用数来计算！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一念之间！罗川双眼猛然睁大，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生死一念，轮转无痕！这便是生死之意。
第一枚先天玄纹的攻击之道，罗川终于彻底掌握。
第245章 天地有道，虚中生实，是为道丹！一朝顿悟，罗川天门前的黑色虚丹飞快旋转，疯狂吸引着虚空本源。
不单单是天门真丹，黄庭真丹和灵台真丹也都旋转起来，仿佛三张大口，急需先天本源来饱腹。
罗川身处蛛卵之中，自然不缺虚空本源。
而这一池紫水，更是沉淀万多年，经过星辰之力淬炼的本源之水，能够同时满足黄庭真丹和灵台真丹的需求。
源源不断的虚空本源涌入天门，星水本源则分别涌入黄庭和灵台，罗川盘坐蛛卵中，眼观鼻鼻观口，进入入定的状态。
紫水的另一头，气定神闲的宁天行睁开眼，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紫色的星水本源泛滥成潮，掀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巨浪，涌入蛛卵，被蛛卵中那人吸食炼化。
越来越多的紫水受到召唤，悄无声息的涌向蜘卵，本源之浓郁，竟在蛛卵四周撕裂开一道道虚空裂口。
虚空深处的星光受到牵引，越过亿万里的虚空，照耀向铜殿中的蛛卵。
这个罗川……宁天行握紧拳头，他亲眼见证了罗川在天启京，从籍籍无名，到名动天南。
也不知从何时起，宁天行对罗川感观悄然发生着改变，时至今日，宁天行对罗川的敌意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更是难得的生出一丝佩服。
可他却是宁天行。
阴川宁家子，狐鬼养荒城，一朝行天启，帝前斩仙臣。
十一岁那年，斩下狐鬼异女的头颅，走出阴川荒城后，他就在不断的超越一个接一个的天才对手。
时至今日，放眼天南域，阻拦他在身前的高山越来越少，他内心深处再佩服罗川，又岂会眼睁睁看着罗川将他赶超？被隐秘先天一脉的狐鬼收为义子，是我第一场机缘。
十一岁那年，奇遇获得阴川地印，本命与阴川相连，是第二场机缘。
今日这星水本源，同样是一场大机缘。
宁天行双眼一闭一睁，再不藏着掖着，眼中旋转起一圈圈灰色雾霾，双手捏出不同的手印。
他的左肩浮起一团烟雾，逐渐衍变成一头妖娆的九尾雪狐。
从他右肩同样浮起一团烟雾，变成了一尊三头六臂的阴川古民，正是之前击杀化婴修士的怪物。
而在宁天行的眉心，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神秘竖印，威严森然，让他原本俊美的面庞多出一丝阴郁。
罗川，我们就来比一比！宁天行冷冷一笑，双手结印，按上紫水。
星水本源分出一波，奔涌向宁天行。
渐渐的，涌向宁天行的星水本源越来越多，竟和涌向罗川的星水本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盘坐蛛卵中，罗川紧闭双眼，嘴角微扬。
双眼一睁又一闭，罗川的眉心同样浮出一道印记，却是生死之道的玄纹。
顿时，涌向宁天行的星水本源有一半停住，回流向罗川。
阴川底部，万年铜殿深处，两名各有机缘的天才修士，你争我夺，不甘示弱，各显手段，争抢着难得一见的星水本源。
这一场争夺的凶险和刺激，并不逊于你死我活的斗法。
两人无论经络、丹田还是体内秘境的承载量，都远远不足以炼化这一池紫水。
却因意气之争，非要拼一个高下，两人几乎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法门道技，无孔不入的吸收着星水本源。
两人体内的生命元气，也在这一场争夺中再度被激发，一次一次的超越两人的潜能极限。
整整七天七夜过去，紫水将见底。
两团紫色的雾茧分立池水两侧。
东边的雾茧高十余丈，星水本源仿佛雷电一般，穿梭在雾气中，不断的涌入茧中的巨蛋。
西边的雾茧高三丈，宁天行盘坐茧中，疯狂抢夺着最后一点星水本源，他的经络已经扩大了两倍，丹田的容量增大三倍，体内器官增强了五倍，黄庭秘境的品级同样得到了提升。
透过紫雾，宁天行望向对面的罗川。
七天七夜的比拼中，他已将生命元气发挥到最大极限，仍然输了罗川一筹。
不过，宁天行并不算很失望，这一场比拼中，他所获得的好处已超乎他想象，如今的他，距离突破化婴境只差最后的顿悟，便是六部道藏，他也有信心一战。
这七天七夜中，罗川又获得了多少好处？距离突破真丹三阶，应该也不远了吧。
宁天行心里默默想着。
他的修为境界虽然高于罗川，可心中却没有半丝得意，相反，越和罗川接触，他的紧迫感越强烈。
从修行至今，尚不足三年，却已是真丹二阶。
眼下又将要突破真丹三阶……罗川的修行速度已经超过天南修行界任何一名已知的天才，想想都可怕。
随着最后一丝星水本源被两人瓜分，宁天行身体一晃，破茧而出。
他肩头的九尾雪狐和三头六臂荒民同时睁眼，精光绽放，气息随之提升。
他整个人更是笼罩在一层阴灰色的迷雾中，鬼魅，妖冶，荒远，充满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气质。
宁天行张开嘴巴，深吸口气，将周身雾霾吞入腹中，随后望向对面的罗川。
十余丈高的巨茧仍没有裂开，代表星水本源的紫雾则被罗川完全吞食，消失不见。
宁天行透过巨茧望去，只见罗川的腹部和胸膛同时爆涌出刺眼的光华，腹部金光闪烁，胸膛血光熠熠，两股完全不同的丹煞流转在罗川周身，起初很快，到后来越来越慢，最终固定。
炼煞成罡……这家伙果然是两道齐修。
宁天行自然明白，罗川正处于一个极为关键的时期。
真丹三阶，道丹期，凝煞成罡，修为功力将会完成一次质的飞跃。
真丹一阶可生丹芒，真丹二阶可炼丹煞，而真丹三阶的丹罡则会一直延续到真丹四阶。
虽说真丹四阶的丹劫期，和真丹三阶的道丹期也有本质区别，相差甚大，可更多在于道的层面。
自古以来，修士们对凝煞成罡都极其重视。
必择洞天福地，寻高人护法，感悟天机，以求能凝煞成更高品级的丹罡。
盯着正在凝煞成罡的罗川，宁天行肩头的九尾雪狐和阴川古民蠢蠢欲动。
此时如果趁着罗川毫无防备，给他全力一击，重则身死人亡，轻则丹罡破灭，从此往后修为止步于真丹二阶，再不会有任何进展！犹豫许久，宁天行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后悔。
感受着宁天行身上消失了的杀机，罗川暗松口气。
若是宁天行出手，罗川自保无忧，却会错过这一机缘，再想突破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从天启京到七星渊野，三个多月的试炼苦修，再加上这七天七夜疯狂吞食星水本源，罗川体内两颗真丹都达到突破的临界点。
黄庭秘境中，浩浩荡荡的光华从丹中迸发，已经凝实的金黄真丹微微一荡，丹煞在这一刻凝聚成一束，凝炼成一片宛如薄冰的丹罡。
灵台秘境，血色真丹疯狂旋转，血雾般的丹煞盘旋上升，凝固成一股血色冰刀。
天地有道，虚中生实，是为道丹！罗川盘坐蛛卵，双目睁开，左眼中爆绽出金黄色的丹罡，右眼射出血色丹罡，两股丹罡交叉碰撞，迸发出强劲的功力，震得蛛卵猛一摇晃。
真丹三阶，道丹期！罗川长呼口气，顺势将两股丹罡收回。
丹煞凝炼成丹罡，他的实力再度攀升，能够借用的天地之力也比之前增加了十倍不止。
除此之外，他对于生死玄纹的掌握也远远超过七天之前，虽然还没有使用过攻击之道，可罗川隐隐感觉，他一旦施展出天门玄神，恐怕不止能越过一个境界。
一切平定，罗川又看到了蛛卵中央的女童。
虚荒神蛛？罗川盯着女童，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有关万多年前那名修士的记忆，并没能告诉罗川为何无法完成道约。
按照那名修士的打算，这最后一头虚荒神蛛本应该沉睡万年，彻底消除血脉记忆后，才会醒来。
眼下它提前醒来，十有八九和冥剑魔师有关，而它的血脉记忆也应该没有消失。
罗川面临两个选择。
一个是将它吞食，吸收它的虚空本源。
二是按照原计划，将它带在身边，分享它捕获的虚空本源。
虽是长远之计，可因为无法完成道约，存在着难以预料的危险。
一旦等虚荒神蛛破壳而出，恢复血脉记忆，十个罗川都不是它的对手。
似乎是察觉到罗川时隐时现的杀意。
担惊受怕了整整七天的女童突然上前，变成一头晶莹剔透的蜘蛛，朝向罗川龇牙咧嘴。
扑通！白蜘蛛没能越过屏障，被弹了回去，变回了妩媚女童，委屈的盯着罗川，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罗川莞尔，心中已有主张。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小卵，爷爷来看你了。
罗川起身，一步退出蛛卵，身形一闪，出现在宁天行身侧。
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