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川尴尬一笑。
妖逸道师伸手出，在毒丹上飞快刻下一道印记，随后点击中罗川的手腕，刺出一个血口。
鲜血滴洒入毒珠，原本宛如一团赤火的毒丹飞速旋转起来，渐渐的，在毒丹表面凝结出一层细密的寒霜。
罗川，收了吧。
妖逸道师轻笑一声，合上罗川的手，掌心发力，猛地一拍。
罗川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毒丹便已顺着手腕那只血口，嗖地一声滑落进去。
铛……铛铛铛！心湖中响起警钟。
毒丹虽被妖逸道师解除了封印，亲手灌入罗川体内，和罗川的本命相系，可它毕竟是天地大邪之物，即便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亦散发出妖邪气息，半火半冰，半炎半寒，一阵阵地刺激着黄庭秘境。
罗川不敢将它放在黄庭秘境，呼唤小魔，将毒丹暂放于灵台秘境。
可是道师……罗川抬起头，刚准备说话，就被妖逸抢先说道：罗川，你什么都别说，且听我说。
念在你我相交一场，在我去后，你找个机会回转道院，找出那个卧底细作，交由几位老祖处置。
若是赶紧一些，说不定还能挽回败局，罗川……你先什么都别说……其实，你用我传你的毒丹，就能找出潜伏在道院的细作……你这么聪明，定会知道怎么做……咳咳咳……妖逸尚未说完，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转眼后，急遽下降，变得苍白。
罗川脸色大变，如何看不出妖逸道师已到油尽灯枯，本命元气即将彻底离散。
道师勿慌，我这有天地奇果，定能助你恢复……罗川天门法念探入储物指环，没等他取出鸿蒙道果，就被妖逸给拦了下来。
不必多此一举……罗川，不要再浪费资源了。
自我昔年打散修为道行，转修妖道起，便已注定不得善终……能用必死之躯，保全住广天普圣的弟子们，本道已经满足。
更何况，本道知道，有你在，广天普圣未尝一点希望都没有……妖逸一只手死死按住罗川的储物指环，另一只手则紧紧拽住罗川的衣襟，仰面望向湛蓝中溢着血光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苍白、黯淡。
我之一生，何其幸，能见证天才如你……罗川啊，早从你进入广天普圣的第一日起……本道便发现了你仙魔双修……若让归野，或者几位固执的老祖知道，定不会饶你性命……好在，你很聪明，一直隐蔽的很好……白龙帝君的结义兄弟……炮灰营之主……天罗妖君……不管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本道只希望你答应一件事……罗川看向已快奄奄一息的妖逸道师，点了点头：道师，你说。
只要我力所能及……好，好……妖逸道师咳血大笑，眼底闪过最后一抹神采：保住……广天普圣！说完一生中最后四个字，妖逸道师眼中神采消散一空，双眼闭合耷拉，全身肌肉开始变得僵硬，却又有种松弛的感觉，很是古怪。
次帝君死了！死了一名次帝君！一名躲在不远处偷看的道轮妖修怔了怔，大声喊道。
霎时，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蹿出，投向溘然长逝的妖逸道师和站在他一旁的罗川。
妖魔教宫的修士对妖逸恨得牙痒痒，见到妖逸死了，自然是弹冠相庆，兴高采烈。
广天普圣修士人人悲恸，不可思议地看向妖逸的尸身，仿佛无法相信广天普圣的顶梁柱就这么不复存在了。
浓浓的哀伤气氛笼罩在广天普圣一方上空，很快，广天普圣众人的目光落向罗川。
若说此前铜殿中，道院修士见到罗川，还只是惊讶、不可思议以及失望厌恶，此时此刻，众修士们再看向罗川，眼睛里开始闪烁出仇恨的光芒。
叛徒！奸细！都是他，要不是他混入广天普圣，妖魔修士岂会知道这么多。
不用怀疑，定是他杀了妖逸师伯！妖逸师伯生前对他这么好，他居然如此狠心！杀了他！为妖逸道师报仇！广天普圣的修士们愤怒得几乎丧失理智，短暂地压抑过后，斗志节节攀升，原本还处于被动的局面开始出现了上升的势头。
战事愈发激烈起来。
妖逸道师不仅是广天普圣的三名大法道师之一，更是一名无限接近帝君层面的次帝君强者。
无论广天普圣还是妖魔教宫都知道，妖逸道师的真正实力其实已经达到帝君级，几年前，他曾经苦战之后，击败过一名帝君强者。
这样一名强者的陨落，对于双方修士都是不小的刺激！在天头高处挂着一只巨大的漩涡窟窿，窟窿中皆是已经丧失了生命的尸骨残骸，有妖魔修士，也有人类修士，更多的还是异兽和封魔。
火焰和雷霆，宛如长虹流星，一阵阵地从高天远处滑坠下来，速度奇快！两方修士将对将，王对王，强者战强者，厮杀在昔日的古战场上！广天普圣此次出动的帝君数量虽然多于妖魔教宫，可妖魔教宫却请到了帝君榜上的强人西天伯候，以一敌三，毫不费力。
而帝君级之下修士们的交锋争斗，则以妖魔教宫占据优势。
广天普圣获救的修士们，大多数还没缓过神，修为道行也没有完全恢复。
同境之中，原本就是妖魔修士占优，此时往往需要五六名广天普圣修士，才能挡住一名妖魔修士。
渐渐的，广天普圣已露败象。
罗川站在妖逸道师的尸身前，怔仲不语。
对于妖逸之死，他竟然无能为力，在从前，他哪一次不是想救谁便能救谁，李全福、周不臣、白依卿、罗敷……这还是罗川第一次，在面临死亡时束手无策。
这个妖逸，本君从前就曾听过，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老弟啊，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能活到今日，已是个奇迹。
罗川身前出现了一条淡淡的人影，白龙帝君不知何时就已经到了。
妖道和人道，为何不能共处。
罗川喃喃低语。
不是无法共处。
事实上，妖道和人道，完全有可能共处，甚至相融。
只不过，这个妖逸在第一次自废法力后，已是空漏之体。
白龙帝君注视着妖逸盘膝而坐的尸身，感慨道：即便如此，他竟还能将两道修炼到如此高度，生出那颗怪丹……罗川，此人若是没有遭遇那些劫难，他的天赋潜能，或许不会输于你。
罗川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将妖逸的尸身收入那具天道宝棺中。
尸身刚入宝棺，便被寸寸冰冻，转眼已成一条冰棍。
怎么不去厮杀？罗川看向白龙帝君，问道。
哪有做老大的亲自动手。
白龙帝君呵呵一笑，遥指天头：你看那些人，都已经是一方帝世家之主，手下强者无数，却还喜欢亲身上阵厮杀。
这样的人，永远都成不了一个合格的老大……当然，西天伯候那家伙，如今是被逼无奈，可以理解。
罗川瞥了眼一脸轻松写意的白龙帝君：那你的人马？呵呵，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老弟啊，你忘了我孙女龙雨师走时的模样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她这一去，不知又有多少生灵要遭殃。
白龙帝君眯眼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狡黠。
罗川怔了怔，若非白龙帝君对他挑明，他或许永远会以为在之前的夜宴上，龙雨师是负气而走。
事实上，那只不过是白龙帝君和龙雨师之间掩人耳目的一场戏，借助罗川，让龙雨师佯怒而走，所有人只会以为她是在发大小姐脾气，事实上，她已经提前一步回转白渊怒海调兵遣将。
帝君大人准备兴兵古战场了？罗川问道。
当然不是。
白龙帝君摇了摇头，神秘一笑：兴兵古战场是下下之策，因为不久之后，这里十有八九会有一场大战，把儿郎们带来这，无异于让他们来送死。
罗川眉头皱起，陡然一怔：难道是……说话间，罗川抬起头，望向被妖魔教宫请来的东天帝君和黄河帝君，眼中流露出些许同情。
不错，还是老弟懂我。
白龙帝君同样盯着二帝君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帝早已列出他们的罪状，此次出兵，有大义在，看谁还会乱嚼舌头。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盟友。
盟友？白龙帝君哂笑：这天下间，有资格当我白龙帝君盟友的，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罗老弟，你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白龙帝君神色变得肃然，语气也变得认真：老弟，带着你的炮灰营，加入我白渊怒海吧。
我孙女龙雨师，便是本君的聘礼……当然，只是聘礼之一。
道不同，不相谋。
罗川摇了摇头：白老大，你若能当我老哥就当，若当不得，那就作罢。
休想打我炮灰营的主意。
说完，罗川跃上天蛇真君的肩头，化作一道神华，消失在白龙帝君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