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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半个朋友

2025-04-01 11:40:15

没有了星魂的捣乱,本源如意游走,梁辛疗伤的进境颇为顺利。

而小汐和老叔,在星魂的帮助下,也复原的很快。

唯一让人想不到的是,黑白无常的伤势却毫无起色。

这哥俩不会行功运气的法门,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调动星魂。

要来一颗星魂,纯粹是浪费好东西……好在老叔心地厚道,给两个门徒指点心法,一点点的教他们。

随后的七八天,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柳亦苦笑着抱怨:现在星魂强了,老三的实力突飞猛涨,不用再怕敌人了,可也没人来找事了!梁辛身体重伤,可本源并未受创,这几天里已经复原了大半,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嘴里都是牛肉,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堂会审!曲青石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四个字,又转头望向了梁辛。

跟着,曲青石看见梁辛正大嘴满塞,露出了个笑容,没忍心再去考教他,径自向下说道:老三和干爹在会审时露出了身法,足以让五大三粗动容,这才引来了秦孑;会审时,宝石长舌说出了南阳的事情,东海乾自然不会放过咱们……这些事情都有迹可循,咱们本该想到他们会来,可那时,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梁辛喝了口水,漱下了食物:说的是,秦孑来访,朝阳夜袭,看着好像有些突兀,其实都在情理之中,不过……说着,梁辛叹了口气:就算提前知道又能怎样,他们还是会找上门来,咱们避不开,也做不出什么有用的应对之策。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马车之外接口道:不错,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打。

声音尖细,仿佛在冰川深处冻了一万年的银针,阴冷的刺入了所有人的耳鼓之中。

对方的声音就在车外,与他们只隔了一道车帘,梁辛不敢贸然冲出去,身子一晃,抬手撕掉了帘子,随即大吃了一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子,正倒悬于车框,双臂抱胸,冷冷的打量着他们。

外面随行的青衣卫,还没有发现异常,大车依旧向前疾驰,根本没有人知道三兄弟已经被人悄无声息的堵在了‘屋’里。

倒悬的老头子,比起草原上的大司巫也毫不逊色,瘦的只剩一层皮,脸色青黑,嘴唇干瘪。

脸上根本就没有鼻子,仿佛出生时被人一掌抹掉似的,只有在嘴唇上露出两个圆圆的小孔。

另外此人双目狭长,眸子却是妖冶的昏黄颜色!唯独,生了一头茂密乌黑的长发,瀑布般的倒垂下来。

这个姿势,这副长相,哪里还是个人,分明是个蝙蝠精怪。

枯瘦的老头子,不理会三兄弟的愕然,而是看了柳亦一眼,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黑胖子蹉跎,先前你们实力不济,各种凶险连番降临;可此有了力气,敌人却不见踪迹。

说着,他又看了曲青石一眼:白头发小子却扯到了心思算计上,全本不搭边的两件事。

要知,你弱时,万事凶险寸寸杀机,一桩桩变故让你应接不暇,不知何时便会大难临头;可你强时,风也清了云也淡了,敌人也不再现身,一路高歌猛进,什么变故都没有了……老头子突然桀桀怪笑了起来:嘿嘿,这是巧合?巧合个屁,这是天道!羸弱之人,草木都欺;强横之辈,神佛保佑!说到底,天道就是个:欺软怕硬!梁辛的心里突然跳出了个念头:只可惜干爹已死,只可惜东篱、红袍不在,否则必然是大大的给他喝一声彩!小小的一个车棚,自然困不住三兄弟,可这个老头子现身后,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唾沫横飞指摘天道,不似个修真高手,更像个愤慨书生。

梁辛和两位义兄对望了一眼,没敢轻举妄动,而是咳嗽了半晌,小心的问道:前辈是哪位?为何而来?老头子再度怪笑了起来:刚刚还你们还算计着,三堂会审,引来了这个,引来那个,现在怎么又变成了糊涂蛋。

老魔头将岸的天下人间重现镇山,小魔头身怀星魂会打北斗星阵……我得到了消息,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见见故人。

天下人间,七蛊星魂,镇山上数千修士无一人认得,可老头子只凭别人转述,就认出了这两项绝学,梁辛的心中猛地一闪念,愕然问道:你是老蝙蝠!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人和梁辛提起过此人,一是大司巫,二是干爹将岸,能被这两个人记在心中的人物,又岂是简单之辈。

老头子并不意外,缓缓的点了点头,但因为他倒悬在众人面前,点头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显得无比怪异:是老魔头告诉你的?他现在哪里?梁辛第一次听到‘老蝙蝠’这三个字,是从大司巫口中,当时大司巫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而干爹对这个人也不愿多说。

由此判断,这头老蝙蝠,肯定是大司巫的仇人,同时也不会是干爹的朋友。

可即便如此,梁辛也不肯隐瞒将岸的死讯,沉声道:干爹已经辞世,若有事,找我就是了……他正说着半截,突然咕咚一声,老蝙蝠竟然从车框上掉了下去!一眨眼间,老蝙蝠又已扑跃而至,干枯的双手好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了梁辛的肩膀,昏黄的眸子变得精光四射,厉声追问:此话当真,老魔头已死?曲青石和柳亦抽刀上前,立刻被梁辛厉声制止。

梁辛对着老蝙蝠缓缓点头:家父新丧,岂敢妄言。

话音刚落,马车轰然炸裂,老蝙蝠一飞冲天仰头哭啸!肉眼可见的气浪,自啸声之中翻卷而起,向着四下里蔓延快去,转眼里引动滚滚风雷,一眼望去,枯树震颤,鸦雀惊慌,目光所及之处天地皆惊!一声哭啸,风雷滚荡,久久不曾散去,而老蝙蝠双臂一敛,又闪电般跃到来梁辛身前,沉声道:说,从头说!梁辛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强抑着悲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至于老蝙蝠是敌是友,他此刻根本再懒得去想,从说起土坤腹中与义父只闻声未见面的初遇起,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说到清凉泊的土坤,老蝙蝠低声呢喃:还以为你已死,原来跑到大虫肚子里去;说到义父以为梁辛是老蝙蝠的弟子所以不肯收徒,老蝙蝠一副咬牙切齿的仇恨神态;说到獠牙间指点梁辛悟道,老蝙蝠撇了撇嘴巴:还是那副倒霉脾气;说到镇山出手,说到给柳亦和还在大司巫处疗伤的青墨保媒,说到最后一战……老蝙蝠跟着梁辛的话,时而怪笑,时而不屑,到了最后那‘舍不得’三个字,老蝙蝠的身体猛的一震,嘴巴紧紧的闭住,可心肺间呛起的那口血,还是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情形可怕而诡异。

衣袂震风,小汐等人都先后赶来,将老蝙蝠隐隐围拢。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们,身子一晃,又把自己倒悬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这才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望向梁辛:将岸是你爹,报仇的事情,怎么打算的。

梁辛立刻摇摇头:仇我自己来报,不用前辈操心。

老蝙蝠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冷笑:小娃转错了念头,将岸的仇我决不会管。

不过,若是你也不思报仇,我要你受尽苦楚,不光你,还有你所爱之人,关心之人,一个一个不得好死,却偏偏都还死不了。

老蝙蝠说的话疯疯癫癫,前后矛盾,更难听的很,梁辛翻着怪眼,回答的也不客气:报仇的事情不用操心,也用不着拿我的家人说事。

说着,顿了顿,不想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岔开了话题:你和我干爹,到底……老蝙蝠大笑了起来:我与将岸,算是半个朋友!柳亦早就看出他不是敌人,不过对‘半个朋友’,还是有些莫名其妙,随口笑问:哪半个?我这辈子,瞧上眼的人只有一个老魔头,引他为友;不过老魔头,不怎么瞧得起我这头黑蝙蝠。

所以,我们两个只算半个朋友!老蝙蝠的身体,微微晃动了起来,显得怡然自得:我就他这半个朋友,听说他还活着,巴巴的赶来见他,却闻听噩耗,免不了为他大哭一场,吐一口血!可他一辈子瞧不起我,我自然不会替他报仇。

这一番道理,说的惊世骇俗,天底下哪有这样交朋友的,好汉子意气相投,磕头盟誓的大有人在,但若是我觉得你不错,你觉得我不好,任谁都会拂袖而去,看不起我拉倒……三兄弟面面相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八个字原来不光能用到痴男怨女身上,用来形容老蝙蝠和老魔头也再合适不过。

老蝙蝠却还是美滋滋的晃荡着:我敢打赌,老魔头死之前绝想不到,他死之后,还有个黑蝙蝠为了他吐一场血!梁辛突然觉得胸口窒闷。

这头老蝙蝠,不用说也是天下绝顶的强者。

恐怕就连干爹自己也没想到,在他死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物,为他嚎哭呕血!半个朋友,老蝙蝠的透顶古怪,可这份古怪勾勒出的,却是干爹惊采绝艳!一个先祖梁一二,一个干爹将岸,梁辛想不出,他们生前时,全盛时,笑傲天下时,究竟是何等模样。

梁辛有些失神,老蝙蝠也不去打扰他,昏黄的目光转动,自下而上,打量着曲青石和柳亦,他刚刚听梁辛说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系:算起来,你们两个,也是老魔头的义子。

两个人同时点头:不错。

老魔头欠我一个弟子,本来都是陈年旧事,我也不想再提,不过……现在又变了主意,父债子偿,也算天经地义。

梁辛一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初将岸以为他是老蝙蝠的传人,所以不肯收他为徒,老蝙蝠现在又说义父当年欠了他一个徒弟。

依着老蝙蝠的修为和性子,自然犯不着跟他们扯谎,这件事里牵扯着千年前的恩怨,梁辛自然猜不透。

倒吊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老蝙蝠也不打算解释,最先望向梁辛:你身负星魂,本来最合适,可现在七星五主,练歪了,废了!跟着,老蝙蝠又望向曲青石:你的性子虐戾阴鸷,也算是根好苗子,可惜魂魄衰弱,练不了我的本事。

最后,老蝙蝠把目光放到了柳亦身上:资质差,根基弱,还有一身肥肉。

说着,又复咕咕怪笑了起来:不过,我刚刚听说,你未来的媳妇,是草原上那个老鬼的徒弟?这便有趣的很了。

柳亦浑身肥肉都是一颤,全身戒备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敢打青墨的主意,老子就拼命!随即又有些纳闷,补充了一句:大司巫给青墨疗伤,不是师徒的。

老蝙蝠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老鬼要救人,便要把三成的修为移转过去,他一辈子算计,又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你那小媳妇活转回来之后,肯定会被他收做弟子,而且还是挑梁扛旗的衣钵传人。

三兄弟全都瞪大了眼睛,这样算起来,倒真是青墨的造化了……只是不知道,修炼北荒巫术,用不用‘断灭凡情’。

而更可虑的,眼前这头老蝙蝠,似乎对青墨不怀好意!回想当初,大司巫一提起来老蝙蝠,就是满脸煞气,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个老怪物之间肯定不是朋友,现在老蝙蝠提到了青墨,梁辛的心也悬起来了,身形晃动间,从小汐、老叔和黑白无常四人身前掠过,将七蛊星魂都收了回来。

先前,老蝙蝠是‘半个朋友’,又是修为绝顶的人物,梁辛根本没想过要打,可现在事关青墨,说不好又要拼命了。

老蝙蝠明白梁辛的意思,摇头笑道:白费力气,更打错了好人,趁早歇着!曲青石也踏上了两步,三兄弟并肩而立,看着老蝙蝠:总是半句话,烦人的很。

我和将岸,算是半个朋友。

可和草原上老鬼,却算半个仇人。

老蝙蝠不以为意,嘿嘿的笑道:以前坑过他一次,老鬼便耿耿于怀,引我生平大仇。

他恨我恨得咬碎了牙,我却不当回事,所以,我们俩只能算半个仇人。

说着,老蝙蝠搓了搓手心:论起来,大司巫这半个仇人,倒也不算辱没了我,也就留着他了。

不过,虽然我不恨他,可一想到以后他的传人,日日夜夜为我的弟子铺被暖床,端茶煮饭……说到这里,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说不出的愉悦开心,伸手指向柳亦:我便要收你为徒!青墨会成为大司巫的徒弟;老蝙蝠要收柳亦做传人;大司巫恨老蝙蝠入骨,却无计可施;老蝙蝠根本不把大司巫的仇恨放在心上,可随便一个心思,眼看着又要把大司巫气个半死……梁辛的脑袋里,已经变成了一锅糨糊,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立刻摇头道:不行!说着,一伸手把柳亦拉到了身后。

大司巫曾经提到过一句,老蝙蝠教弟子,会把徒弟当成补品来养,成熟之后再一口吃掉。

老蝙蝠看出了梁辛的想法,略带惊讶的一挑眉毛:咦,你怎么知道?跟着又复笑道:那个老鬼告诉你的吧,放心便好,吃徒弟这事,我也很久没做过了。

柳亦的目光本来不停在不停的闪烁着,这次沾了媳妇的光,要被老蝙蝠收做弟子,着实有些心动了,突然听到‘吃徒弟’三个字,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是一缩,脸蛋子立刻黑了。

老蝙蝠还是那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吃徒弟,确有其事,可是他们被我吃的心甘情愿,怨不得我。

小汐的额头早起凝起了煞纹,冰冷道:说的又是什么胡话,连自己的弟子都吃,天下还有谁是你吃不得的。

她的睚眦力已去,可还是习惯性的把左手藏在袖中。

老蝙蝠摇头晃脑:我收徒弟之前,便以和他们言明了以后的下场,他们却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你可知为什么?天大的仇,我替他们报了;无法还的债,我替他们还了;想让爹娘妻儿过好日子却有心无力的,我帮他变得有心又有力!我还传他们本领,让这群苦命人过足纵横天下的瘾头,而最重要的,我应承他们,活满百岁之后,我才去吃!说到这里,老蝙蝠顿了顿,声音清淡了下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这样的条件,也算公平了!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梁辛自忖,如果自己还是个罪户,被老蝙蝠看上,面对这样的条件,他也会答应的心甘情愿。

跟着,老蝙蝠望向柳亦:刚才我说要收你为徒,可曾和你提过这些?可曾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柳亦摇了摇头。

老蝙蝠嘿嘿的笑道:我没问你这些,便没想过要吃你!你的资质太差,修不出什么花样来,吃你也涨不了多少修为的,比起让你去娶大司巫的宝贝徒弟,差得远了!柳亦从梁辛的身后走出来,神色从容:你收我做徒弟,如果只是为了看大司巫的笑话,那就趁早拉倒,这种有名无实的师父我要来做什么。

老蝙蝠露出了个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上去贼眉鼠眼,目光闪烁,像是个聪明角色,原来却是个草包。

柳亦才不会和他计较这种没味的话,撇了撇嘴巴,没吭声。

收个假徒弟?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到时候不仅看不到人家的笑话,反而还会被老鬼耻笑。

老蝙蝠又笑了起来,继续道:娶媳妇的,是正经的西蛮蛊,嫁老公的,是真正的北荒巫,哈哈,事情只有办成这样,才谈得上有趣二字!说着,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来,梁辛听到直模棱牙齿,这些年里他见过不少有大神通的怪人,莫名其妙的葫芦、桀骜不驯的东篱、嗜杀成性的宋红袍、唯利是图的大司巫,还有狂放却护短的干爹,可要说道‘邪’,非眼前这头老蝙蝠莫属。

大笑之后,老蝙蝠盯住柳亦,认真道:你拜师,我传功,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的弟子。

西蛮蛊法,正统衣钵,放眼天下,独你一人!说完,老头子愣了愣神,又赶忙补充道:除了我之外。

眼看着柳亦就要点头答应,梁辛赶忙跨上一步,望向老蝙蝠:前辈,容我们商量片刻。

老蝙蝠倒也没有什么不耐烦,挥了挥手道:快去快回。

梁辛唱了句诺,和曲青石一起拉着柳亦跑下官道,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老蝙蝠收徒弟,听上去是个打便宜,可细想之下,其实是个大凶险。

先不提其他的事情,单只两人成亲后,老蝙蝠是一定会把这件事戳穿,去看大司巫的笑话。

依着大司巫那份无情的性子,恐怕抬手就会杀了柳亦,甚至青墨也会被连累。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柳亦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根本不用他开口,柳亦就低声道:我与青墨,自幼青梅竹马……虽然气氛凝重,梁辛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曲青石也抽了抽嘴角,最后不仅忍住了笑容,还逼出了一声冷哼。

柳亦也笑了:青墨于我有心,我受宠若惊,更满心欢喜,这件事,和我们是谁的徒弟,谁要看谁的笑话没有半点关系。

柳亦盘腿坐到了地上,还是笑呵呵的,可是却岔开了话题:苦乃山的时候,老二护着我,大洪台上,老三成了气候,柳黑子天生没什么本事……不等他说完,曲青石就淡淡的打断他:扯这些,无聊的。

梁辛也呵呵一笑:当初在矿井,二哥陷进了玉璧,你在打昏我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去拼了,你好自为之’,这句话我一直记得牢。

柳亦抬头看着两个兄弟,黑夜里更显得他的眸子异常清亮,过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老三和青墨,听过东篱的课,一旦走漏了风声八大天门便会翻脸;老三是老魔王的传人,正邪两道都容不得;咱们还对上了东海乾……而且,老三应该还想着‘搬山’吧。

说着,他的笑容又扩大了些:拜了个把子,结果多出了满天下的仇人!嘿,好歹我是个老大,看着你们拼命自己却只有咬牙着急的份,无聊得很!拜师这件事我主意已定,不用劝了。

曲青石轻轻的叹了口气,柳亦已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他当然不会再去反对,只是皱眉道:这件事里,我总觉得还另有古怪。

梁辛也点点头:老蝙蝠说的明白,他不光是收徒弟,他是要传西蛮蛊的衣钵给大哥,就只为了看大司巫目瞪口呆,未免有些太……柳亦跳起来拍了拍屁股,笑道管那么多!我就是个凡夫俗子,除了一身肥肉,还能赔掉什么,先学了本事,打架的时候也能动手才是正经!说着,他打开双臂搭住老二老三的肩膀,揽着他们向外走去,又嘿嘿的低声笑道:至于大司巫那里,倒不用担心的,老蝙……我那未来的师父,可算错了一件事。

梁辛有些不明所以,皱眉道:什么事?柳亦见他不明事理,皱眉撇嘴,最后狠狠一跺脚,低声道:青墨是大小姐出身,又去东海乾当了好几年神仙。

再说我柳亦,一个人闯荡多年,提刀杀人捻针缝补……成亲之后,那点家务活谁去干,还用说么?就连曲青石也没想过这一层,与梁辛愕然对望,片刻后三兄弟一起哈哈大笑。

老蝙蝠要是知道,他唯一一个舍不得吃的徒弟、未来的衣钵传人,成亲之后日日夜夜为大司巫的传人铺被暖床,端茶煮饭……如此算来,倒是大司巫打赢了这一仗。

还没开打,大司巫就赢定了……三兄弟出来,柳亦点头应承,老蝙蝠早就料到会如此,并没什么意外,但是却有些失神了。

老蝙蝠倒悬在树上,双目微闭表情安详,眉宇间还有一丝难得的和煦,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别人谁也不敢打扰他,柳亦等了一会,见他还不出声,对两个兄弟嘀咕了一句:这是等我磕头呢吧?说完又顿了顿,又迟疑着小声问曲青石:你见识广,你说……他这么倒挂着,我磕头合适不?不用正过来么?曲青石哪知道该怎么回答,正苦笑的时候,老蝙蝠睁开了眼睛,咧开嘴巴笑了:以后不光我,你也要常常倒挂着!说完,身子一翻从树上跃下,身体悬空围着柳亦缓缓的转了两周,昏黄色的眸子里精光闪烁,上下打量着柳亦。

片刻后,老蝙蝠突然一伸手,一把扯断了柳亦头顶的发箍,一头黑发乱七八糟的披散了下来。

老蝙蝠笑道:这才有点样子!现在便走吧!说话间一抓柳亦的肩膀就要离开。

柳亦忙不迭的开口问道:不是说拜师传功么?这又是要去哪?老蝙蝠阴声回答道:自然是回西蛮之地,传承衣钵,要在先祖灵前,不是随便磕几个头那么简单的。

梁辛继续追问:什么时候回来?一年!两个字之后,老蝙蝠身形飘荡,凌空飞起,在半空十余丈处围着众人的头顶兜了两个大圈子,最终长啸一声,向着西方电射而去,转眼消失在视线肩头。

只有柳亦最后留下了一句:替我向大人请假……地面上,众人面面相觑,沉吟了片刻之后,梁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果然是传衣钵,这么草率,猜不透……曲青石眯了眯眼睛,缓缓摇头:老大不会吃亏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说着,向身边的青衣挥手道:启程吧!马挂銮铃,踢声清脆,一行人再度上路,梁辛又把七蛊星魂还回老叔等人……四天之后,梁辛的伤势彻底痊愈,在星魂的帮助下,小汐得以康复,老叔也恢复了不少。

这时,曲青石摊开了卷轴地图,对梁辛道:现在,东海乾山在咱们的正东,你此刻出发路程最近。

赶赴草原的行程,几经意外之后,已经渐渐安稳。

而最重要的是,除了乾山道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来找梁辛的,现在梁辛离开队伍,同伴反而会更安全。

众人自镇山赶往北方草原,梁辛去毗邻东海的乾山,双方约定在边关苦雁汇合,从地图上看,他们刚好在中土的北半疆划出了个三角形。

一番嘱托之后,梁辛就此上路,临行前曲青石问他:打算怎么做?梁辛的笑容阴沉沉的:先去给他们出个题目!第一二零章 赤口毒舌新的星魂威力暴增,等老叔等人的伤势缓和,梁辛就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恨,将七蛊星魂收回来,立刻动身赶往东海乾。

此去东海乾,路程三千余里,梁辛不会飞,但是在星魂的帮助下,纵跃奔驰的脚程也是奇快无比。

这一路上,白天飞奔猛跑,夜晚调息修养,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在进入了乾山五百里的范围之后,梁辛干脆不跑了,而是买了匹马骑着赶路……从出发算起,七天之后,乾山终于出现在梁辛的视线中。

乾山,中土东侧,毗邻大海,五峰七岭压住海岸线,连绵二百余里,尤其妙的是,乾山不仅压住了海岸,还与近海中的十九座小岛相连,这山、海、岛彼此相连的美景,放眼天下独此一处。

远远望去,烟霞飘渺,浮衬着高山直入云霄。

恍惚里几乎分不清,眼前、头顶这黑压压的一片究竟是浅淡的乌云,还是巍峨的山势。

进山之后,梁辛只觉得周身都是一凉。

乾山中的凉意,并不是寒冷的感觉,而是清澈透骨的润泽之意,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梁辛心中感慨,果然是个颐养天年,隐遁清修的好地方。

也不知道是因为严冬时节,还是因为乾山是仙家福地不许凡人踏足,梁辛进山半日,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他也乐得清静,脚步不急,一边赏玩着山景,一边向着乾山的主峰描金峰走去……乾山道的山门,正耸立描金峰山腰。

‘乾山道宗’四个威武大字高悬在上,映着漫天晚霞,隐隐透出了几分血色!山门之后,浓浓的烟霞氤氲,障眼的法术将乾山道的门宗重地里掩护起来,凭着梁辛的修为,看不清烟霞里的情形。

守山门是个五十来岁的老道士,见梁辛溜溜达达的上山,立刻踏上两步,笑的挺客气:贫道冼清有礼。

请小友停步,若有事,由贫道通报。

乾山道阳字辈之下,便是清字辈了,冼清的辈分不算低,修为也已踏入海天境,如果不是几个月前的大爆炸,让低阶弟子死了个干净,山门知客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来做。

梁辛指了指山门之后,笑呵呵的问:里面有禁制吧?说着,耸了耸肩膀,继续笑道:九九归一的禁制,一定厉害的很了!这话问的无礼之极,冼清皱眉,沉声道:只要不擅闯山门,再凌厉的禁制,也伤不到你。

还请说明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山门中传来:冼清退下,这位贵客,本座要亲自迎接的。

描金认出了掌门的声音,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口中刚忙应诺,躬身而退时忍不住偷眼观看,只见山门四周金光憧憧,不算掌门人,还有差不多二十来个人现身。

现身之人除了长老就是各堂的掌剑弟子,是现在乾山道之内,所有五步修为的高手。

再往掌门身后一看,冼清差点就惊呼了出来,早已闭关的太上师叔,竟然也跟了出来。

这位太师叔,比起朝阳还要高上一辈,修为上和朝阳差不多,五步大成,距离六步只差一线,但一线都二百多年了,总也无法突破。

冼清不敢多呆,一溜烟的跑回到山上,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还在怦怦的乱跳,来的那个乡下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官道上那一场恶战之后,东海乾伤亡惨重,更不知道将岸已死。

朝阳已然明白,梁磨刀的功法虽然古怪,但还不足为患,只要是五步中阶以上的弟子便不用怕他。

之所以请出太师叔,是用来防备老魔头的。

这些日子里,东海乾所有的五步高手都全神戒备,外松内紧。

梁辛进入乾山外三百里的时候,乾山高手就已经发现他了。

反复观察、窥探之下,所有人都确定,来乾山的只有梁磨刀孤身一人。

即便如此,朝阳真人还是小心谨慎,直到梁辛到了山门外,他才命众人现身。

山门之后便是乾山道千年经营的守宗剑阵,在这里迎敌进可攻退可守,占尽地利。

因为梁辛的身法古怪,修为稍差些的弟子不仅帮不上忙,还容易被他钻空子,当成人肉棒子往长老护盾上砸,朝阳出来之前,就传令下去,命他们各归山堂不准出战。

梁辛早就猜到自己会被监视,也不当回事,目光一一扫过从围住自己的东海乾高手,最后望向朝阳真人:那个面貌丑陋的狗崽子呢,怎么没出来?朝阳的脸色和蔼,不肯丢了仙家气度,摇头微笑:仙童不在山上,你见不到了。

梁辛无所谓的一笑,又问:你的伤呢,好了?不劳操心,修养一阵,便无碍了。

朝阳微笑着回答:梁大人胆色可嘉,明知必死无疑还要孤身上山。

梁辛也不辩驳什么,认真的回答:事关重大,这才冒死上山,赶来相告,请诸位仔细听好。

他正要继续往下说,不料朝阳突然打断了他,低声喝道:杀了!话音落处金光暴现,除了掌门人与太师叔之外,所有在场的乾山弟子一起动手,飞剑低声鸣唱,直取梁辛!二十名玄机境的高手,单以修为而论,人人不弱于梁辛,同时动手之下,梁辛只觉得好像整座大山都向着自己砸了下来,当下顾不得说话,怒斥了一声,展开身法四下躲闪。

于一般人而言,见梁辛孤身上山,己方稳操胜券,倒不妨听他说些什么,可朝阳真人能做到东海乾的掌门,当然也是个厉害角色,心知肚明双方的仇恨无从化解,干脆听也不听梁辛究竟要说什么,直接杀掉算了。

只要不听,东海乾就绝不会吃亏。

梁辛的确打错了算盘,他没想到朝阳杀伐决断,竟然根本不容自己说话,只不过,梁辛不是跑来送死的,没把握扛住敌人的围攻,他就不会来爬描金峰。

乾山山门之前,金光跌宕飞剑鸣啸,乾山精锐脸色凝重,各自悬在半空,围住梁辛团团打转,手诀之下不停催动着飞剑,梁辛被困在剑阵中,身法诡异而迅捷,每到危机时身体便是一抖,于身边荡起一片涟漪,旋即勾连成阵,将飞剑震开!缠斗片刻,梁辛并没有抽身反击,而朝阳真人的眸子却更加淬厉了,回头对着身后的太师叔道:这小妖的功力,似乎又有精进,难怪他敢只身上山!太师叔冷笑着大步踏出,双手盘结正要捏起剑诀,战团里的梁辛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海陵黄渤郎,以身养剑三十几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袭杀,灵剑失踪。

杀人的是万剑宗掌门,灵剑现在就被万剑宗当做护山大阵的中枢,如果不信,带着黄渤郎的尸骨去万剑宗的山门,灵剑会有反应。

东海乾众人心里都是一惊,梁辛只守不攻,或许还有余力开口说话,这倒不足为奇,让他们真正纳闷的是,这桩修真道上有名的悬案,梁辛怎么会知道真凶,又为何在现在说出来。

就算要说,梁辛也应该跑到海陵道宗去说,何必来他们东海乾。

梁辛声音不停,一边躲避着飞剑的袭杀,一边继续说道:千丘道太上护法,酿了一壶厚土琼,当夜四护法惨死,酒丢了。

喝了这个酒会在脚心处留下三道枯黄的印记,望空山的修士,脚下就有这些印记。

大道堂掌门闭关十年,参悟神通,结果死在结界之内,杀人的凶手是……梁辛嘴巴不停,这一路上他认真回忆,东篱先生那下半课仙祸,他只记住了一半多点,不过,就这不到三十宗案子,已经足够用了!太师叔没有出手,二十名长老、掌剑也放慢了剑诀,梁辛说的每一桩案子,都曾经轰动一时,调查之下最终不了了之,成为了无头公案。

这些都是修真道上的秘辛,而他们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的想要听听梁辛接下去,会再提到哪一桩,会再指出哪个凶手。

朝阳真人的神情也惊疑不定,开始时他还在猜测梁辛的用心,可后来,更多的心思是在去想着这些疑案。

就和清秋时,东篱宣葆炯在铜川府那堂公课一样,初闻机密时,所有人都被这些天大的秘密引得失神,根本想不到,随之而来的便是大祸临头!所有能记住的案子,都说完了。

梁辛身边,依旧飞剑呼啸,只不过无论是声势和杀机都已经收敛了许多,梁辛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朝阳笑道:不久前,有人在铜川公布了这些案子,结果才引来五大三粗出手,彻底屠灭了那座城池!朝阳真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饶是他已经百十多年里不尝喜怒滋味,此刻也呆在了当堂!知道这些案子的人,都会被五大三粗灭口。

在场的东海乾,一共有二十多人,你们要是铁板一块,我就当白来一趟。

梁辛的嗓子渐渐嘶哑,声音却越发洪亮了:可万一,有人不和掌门人同心同德,那也只好杀了。

杀了一个,就会再杀第二个,第三个……东海乾诸位高人之间,猜忌大过和睦,疑虑大过友爱,那我就没有白白辛苦。

哈哈,掌门人交下来任务,长老们要仔细琢磨着其中的凶险和用心;长老们报上来的情况,掌门人也要多费些心思,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

梁辛越说,乾山精英们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而梁辛的笑容就越放肆,干脆伸手指向朝阳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刚才问你伤势痊愈的如何,是怕你会被你的师兄弟们杀了灭口啊!说到这里,梁辛突然收敛了狂笑,再也不去看朝阳,而是好像低声呢喃着,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南阳老道死有余辜,你却抓住不放。

我们躲不得,逃不掉,此刻不躲了不逃找上山来,你们却又担不起了。

乾山道宗,完了。

可笑的是,直到你们魂飞魄散之时,还不知道自己惹到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梁辛不是谢甲儿,欺了他他最多啐口口水骂上两句,可伤了干爹,便等若剜了他的心肝脾肺,他便要立地成魔了。

太上师叔终于暴跳如雷,怒吼着号令弟子们:杀!杀!杀!而朝阳真人却挥手大喝:住手!不能杀!太师叔辈分虽高,可东海乾的弟子还是要听掌门的号令,各自收敛法宝,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东海乾山,门宗之前,一众高手脸色青黑,目光惊疑,唯独梁辛哈哈大笑……朝阳拦阻众人,梁辛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抬头从周围的敌人中找了找,竟然找到了个‘熟人’,上次在官道之战中,把飞剑法宝耍的密不透风,最终逃跑掉的那个长老。

这个长老法号洗阳,修为五步中阶,在东海乾这样的大门宗里也算是中流砥柱了。

修真道上,太平了几百年,洗阳平时动手,最多也就是和师兄弟印证一下功法,一辈子也没真正打杀过敌人。

所以为人自负,幻想时,一旦与劲敌鏖战,必定会浴血拼命,打得鲜血淋漓苦战而胜,可真到了那次拼命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个胆小之辈。

天下事便是如此,不到关头时,人人自以为是,可生死大事之前,敢舍掉一身剐的,却往往是些蚁民鼠辈!上一次,洗阳被梁辛吓破了胆子,这一次,洗阳更被梁辛的一番话说的心魂俱丧。

他自家事自己知,东海乾又哪里是什么铁板一块,虽然还谈不上‘结党营私’那么严重,可大门宗里,难免分帮结派,想当掌门的有之,不想当掌门却抱怨掌门不公的更是大有人在。

梁辛的目光望向洗阳,洗阳真人心里一惊,法宝感到主人的恐惧,立刻跳出来护住。

梁辛笑了,挺客气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动手,而是问道:真人可知道,朝阳掌门为何不让诸位动手,把我杀死在东海乾?被人看了一眼,法宝就本能的跳出来,洗阳的脸已经丢到鞋底上去了,脸色僵硬着没说话。

铜川已经被屠灭,幸存下来的独我一人。

梁辛也不以为然,继续笑道:有朝一日,今天的事情走漏了风声,八大天门杀上乾山,自然会逼问一句:这些案子,是谁说出来的?到那时候,我的身家性命,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了。

洗阳胆小,但却不傻,一点之下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

如果东海乾没能瞒住今天的事情,八大天门就会上门灭口,可在灭口之前,一定会追查消息的源头。

在确定梁辛就是源头、并加以灭绝之前,八大天门会暂时留下东海乾知情人的活口。

如果梁辛已死,八大天门杀起东海乾就没有一丝忌惮了。

这样算起来,梁辛反倒成了东海乾的护身符。

所以梁辛现在,决不能死。

洗阳自问,他要被八大天门抓住,凭着天门的手段,有一千种方法让他说出实话,不过,只要天门没抓到梁辛,自己应该就暂时无事……真的没事吗?洗阳的身体突然一颤!八大天门要保留线索,也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就是了,又何必把现在东海乾这二十多人全都养起来?倒不一定是天门心狠手辣,实在是这些秘密一旦外传影响太大,知情者越少越好。

洗阳终于明白梁辛这番话最根本的用意,说到底,在场众人里除了梁辛之外,只能活一个。

洗阳的心沉了下去,自己是在梁辛的指点下,才刚刚悟出了这个道理,而掌门人朝阳却早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

不久前,洗阳只觉得梁辛的目光好像毒蛇,此刻却感到,这个乡下小子本身,就是一条蛇精。

朝阳望向梁辛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洗阳老道也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点破了,固然又把在乾山同门之间的关系搞得更恶劣,可也把他自己放到了绝路上。

掌门人杀梁辛,就是杀了自己的护身符;可不杀梁辛,就等若承认了梁辛的话,告诉在场的同门,我朝阳已经开始转动心思,准备一个一个除掉你们了。

果然,朝阳的神情,又重新恢复了沉着,根本不看梁辛,而是抬头望向诸位长老、掌剑,沉声道:小妖妖言惑众,不必理会,乾山道宗虽遭重创,可仍旧列位九九归一,开宗立派上千年,再险恶万倍的风波,也都化险为夷!说着,朝阳踏上了半步,手捏道诀,真元滚荡中朗声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

任他强,不过清风拂面!即便心中依旧惊疑,一众弟子还是略感放松,齐声复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任他强,不过清风拂面!话音落处,众人齐声叱咤:疾!飞剑再起,比着方才还要更加激烈,煌煌金光直冲云霄!梁辛身形再度开始急晃闪避,口中却怪笑了一声:唯我本心端正,错了错了,自己本心端正还远远不够,还要求诸位同门和你一起本心端正!想杀我不难,可总要死上三两个同门。

此刻多死一个,日后便少一份麻烦。

我估计着,这也是朝阳真人的雄才大略。

最浅薄的离间,最无赖的离间,可每一个字便是毒蛇的探首一击!修道之人看破生死?那又何必去求什么长生!刻苦修炼,摒弃外物,这份上进心,都来源于:不想死。

太师叔白眉轩昂,掐起剑诀怒喝道:猖狂!旋即出手。

与掌门人修为并肩,东海乾山的绝顶高手,太师叔的飞剑凛冽,直斩梁辛。

似乎早就再等着这一击,大喝里梁辛身体急速旋转,头肩拳膝不停颤抖,身周一层层涟漪霍然荡漾开来!直到现在,梁辛才真正调用了七蛊星魂的全部力量,打出了自从星魂升级以来,第一次全力一击!三阵勾连,以不到四步的修为便能发出玄机境中阶的威力。

此刻,以双份玄机境初阶之力,北斗春阵爆发出的力量,也许比着逍遥境初阶的宗师稍有逊色,可也绝不是五步修士能够抵御的!巨力跌宕,太师叔的飞剑首当其冲,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被北斗春阵砸的四分五裂,在半空里就此爆裂开来,碎成了千万盏。

修士的元神与法宝相连,飞剑散碎之下,太师叔也受了不轻的伤,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其他乾山长老,也被星阵之力震得元基松动,忙不迭抽身飞退,收回法宝护在身前。

趁着这个空子,梁辛一个跟头向着山下跃去,同时放声大笑:朝阳真人,我帮你打伤了那个最棘手的,你怎么谢我……明白了。

朝阳终于明白了!这头小妖,根本就不怕他们东海乾围攻。

这头小妖,刚刚众长老疏于防备,绝对有机会击杀自己。

这头小妖,能杀自己却不动手,只为要我众叛亲离!不过,朝阳自忖,他还有机会,只要能冲破瓶颈,成为逍遥境宗师……只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解决了眼前这个死局。

梁辛爆发出来的力量,真正惊呆了所有的乾山精英,哪个还敢去追杀他?追杀他又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朝阳真人身子一晃,扶住了重伤的太师叔,取出自己的灵药喂老头服下。

倒是太师叔,开始想也没想张口就吞,待眼下丹药之后,心里才猛地一惊,急忙调运真元,把那一枚灵丹紧紧裹住,不让药力扩散开来。

朝阳心中怒极,脸上却不动声色,抬手布下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这才抬头望向手下的一众高手,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些案子,你们怎么看?一个掌剑弟子皱眉道:小妖胡言乱语,照弟子看,不用理会,只当一只乌鸦聒噪……朝阳一笑:这种没什么味道的话,不必说的。

另一个掌剑弟子目光闪烁,迟疑着开口:这些真相都是秘辛,所以才凶险,如果散播出去,天下皆知,到那时便无碍了……只不过,修真道上免不了一场场腥风血雨,眼看着同道相残令人痛心啊。

太师叔怒骂:腻腻歪歪,好好说话,同道相残总好过同门相残!掌剑却摇了摇头:这样做听着可行,实际却万万使不得,八大天门手眼通天,咱们若要揭穿真相,不管修真道上会不会乱,他们肯定会来报复咱们东海乾,只有死得更快。

没有人再开口了,朝阳心中暗叹,脸上依旧微笑着,挥手道:走吧,去师祖灵前立誓,从此共进退,众一心,这场风波啊,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说着,再度开口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带着众人返回山门。

……下山途中,一路高歌!梁辛才懒得去想乾山道该如何应对,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开心。

在上山之前,他早都盘算过把‘仙祸’透露给东海乾之后,伴随而来的风险,说不定从此天下大乱,说不定八大天门会找到自己头上……冒着让修真道万劫不复、冒着让中土灾祸频生,甚至冒着与八大天门翻脸的大险,只为要仇人焦虑、恐惧?梁一二的后人,性子里哪能没有几分偏佞!还是个娃娃时,面对想要伤曲青石的南阳,梁辛就敢拉开‘阳寿’,何况现在是为干爹报仇。

梁辛就像一条流浪的野狗,谁对他好,他就护着谁;谁要砍了他的尾巴,他便不计后果,不计付出,动用自己知道的一切资源,从今以后,追下去,咬下去,不死不休,没完没了!至于今天所说的,所做的,梁辛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干爹的身份。

事成,仇人手足相残从此惶恐不安。

事不成,便让天下来给那疼我爱我,为我而死,临死前只有‘舍不得’的干爹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