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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至木生火

2025-04-01 11:40:17

木妖的表情很纳闷,而且这个表情在他脸上,维持差不多四五天了。

从卸甲正式强攻开始,已经整整十天了。

最初预计至多只能坚持五天的篷滂小阵,也在破月三一毫不停顿的攻击下,硬撑到了现在。

所以木妖纳闷,他对草木性子了若指掌,篷滂有多大的力量他决不会算错。

可这株万年奇木的坚韧、强壮,比着他的估算足足高出一倍有余,而且看样子,这座小阵大还可以再坚持上一阵。

木妖越想越觉得奇怪,有心去找秦孑商量两句,可秦孑不搭理他……除了木妖之外,小阵中所有人都在关注了另外一场恶战:白狼与树人高手。

一叶惊山把木行的坚韧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连天恶斗之下,攻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越来越旺盛,仿佛前面那十天的功夫,离人谷树人都是在热身、在蓄势,直到此刻,一叶惊山的威力,涨到极限!万万盏绿叶汇聚成一支青绿长龙,而天空早被万万条这样的青龙占据,它们仿佛树神句芒手中的牧树鞭,每一次抖动都跌宕起天崩地裂的巨响,巨力咆哮,卷向敌人。

白狼依旧在奔跑,快如闪电,更刚猛得仿佛一座冲锋的大山,任绿叶凝结的长鞭再怎么凶狠霸道,都会被他击散、击碎!白狼的眼中早就没了那份笃定,换而炽烈、狂热,身具五蛮之力,又在山中隐忍数百年,本以为除了‘老幺根须’,天下间再无值得一战的敌人,却不料甫一出山,就遭遇了如此强横的阵法。

白狼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现在一叶惊山,比起十天之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即便是他们卸甲山城引以为傲的破月三一,和它们一比似乎也变成了个笑话,这让他惊骇不已,可心里更多的,却是兴奋与狂喜!剩下的三个祥瑞,最近这些天里,率领着其他付援的卸甲弟子在镇百山来由游走,不停的施展神通,轰击丛林,他们无法从万顷秀木中找出离人谷的树人高手,只能这么盲目乱打,盼着能够伤敌,可密林的抗力极大,一个个大神通轰下去,也打不断多少树,因此收效甚微,他们乱打了许久也是光砍了柴,没杀到人。

这时白狼与树人的恶战陡得激烈起来,祥瑞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法术,一起抬头望向半空。

老二赤兔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可其中那份骇然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离人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齐青的语气却犹如梦呓:我可没想到过,老大竟然这么厉害……话还没说完,十天中从未停止过片刻的树人唱咒之声,突然消失不见。

旋即,半空里霍然炸起了一声惊雷!那些巨龙般盘旋、飞舞的绿叶长鞭,在眨眼间尽数炸碎,只剩铺天盖地的绿叶泼洒!三个观战祥瑞的脸色同时变得苍白惊惶,他们个个修为了得,都能明明白白的察觉到,绿龙叶蟒虽轰然炸碎,可力量却没有消失……不仅没有消失,天地间的灵元震颤反正猛增了十倍,百倍!而白狼,也凝止住狂奔的势子,眸中显出了只有狼子才会有的幽光,仰天发出一声怪笑:这才像样!说话的时候,他的双手盘在胸前,结印!整整十天的激战,一直身动法随,不见神通的白狼,终于被逼得施法了。

可观战的卸甲弟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敬若天神的大祥瑞究竟在结什么印,他的身影就已经被漫天绿叶湮灭。

放眼望去,目光之内,只有扯不开冲不碎的沉沉浓绿!而树人高手的咒唱声也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调子,从原先的铿锵、沉闷,变成了尖锐而高亢!咒唱之下,漫天绿叶蓦然流转,从各个角落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绿色狂潮,继而疯狂打转,分明就是一个绝大的绿色漩涡,狠狠搅动着天地,引得百峰轰鸣、颤抖。

除了还围着奇木篷滂皱眉打转,时不时摸索敲打两下的木妖之外,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得现出血色、把拳头捏得让指甲深陷掌心……生死攸关的决战!一叶惊山若能击败白狼,什么破月三一、什么卸甲祥瑞,就都只有逃命的份了。

那道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大漩涡越转越快,终于,不知是谁最先惊呼了一声,跟着半空里流光闪烁,卸甲弟子、祥瑞、破月,再也顾不得观战或者围攻小阵,全都催动法咒,迅速逃离离人谷!若在晚走片刻,谁也逃不过漩涡发出的巨大引力。

篷滂小阵刚刚摆脱了破月三一的打击,又陷入了一叶惊山的可怕引力,在千柄银梭中坚持十天无碍的妖元屏障,与漩涡之力甫一接触,就发出了一连串窒闷的爆裂声,一条条龟裂,肉眼可见的出现在妖元中,越挣越长、越大。

就在小阵眼看就要散碎的时候,天上的漩涡停止了旋转,引力消失了,树人的第二度咒唱也停歇下来,镇百山中只剩一片静寂!突如其来的安静,却压得众人耳中嗡嗡闷响,娃娃屠苏瞪着半空那片一动不动的浓绿,嘴唇颤抖了几下,试探着问:这就完、完事了?白狼呢?谁赢了?平时清脆悦耳的童声,现在却变得嘶哑干涩,听的人直揪心。

秦孑皱了下眉头,张开嘴巴正想说话,突然,一道淬厉的强光从绿潮中绽裂开来!无尽绿叶,尽数化成炽烈而妖娆的火焰!众人以为白狼以火法破木行,可秦孑却猛的发出了一阵大笑,永远那么端庄、雍容的神情,在熊熊天火地映衬下,显出了一份诡异的狂热:至木生火!五行相生,至木生火,当木行到了极致,会化作无尽烈火!只有在典籍中见过的事情,竟真的发生在众人眼前。

至木生火,生出的是初始真火,比着火行道法的诸般真火更纯净,也更猛烈得多,这十天的对抗,既是苦战也是锤炼,打到现在,一叶惊山终于爆发出了最大的威力,每一盏绿叶上升起的妖娆火焰,都足以洞穿厚重山壁,此刻正汇聚成一团悬挂于空中的熊熊天火……白狼正在这片火海中央!火光明亮而妖娆,穿透篷滂小阵周围笼罩的妖元,落在了屠苏的眸子里,晶晶闪亮。

娃娃的语气充满了惊喜与疑惑:这、这怎么可能!的确不可能,离人谷的法术奇妙,修为精湛,可距离至木生火还的层次还差得太远,即便九十年的化树清修会让他们大有长进,可也绝不会练出这个本领。

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众人的生死都系在这把意料之外的大火上,谁也顾不上想太多,都全副的精神放在了天上的恶战上。

木行之火,烧灼无声,纵然被火光刺得眸子通红、双目剧痛,可众人谁也不敢错动眼珠。

卸甲弟子如此,离人弟子如此,西蛮蛊北荒巫也如此。

一叶惊山发动到了极限,就是当年的十三蛮复生,恐怕也难逃厄运,可白狼却身负五蛮之力,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从始至终,他始终没有一点动静!柳亦被天火晃得头昏眼花,熊掌似的大巴掌又悄悄攥上了青墨的小手,咬着牙说:不会这样都烧不死吧!跨两嘿嘿一笑,给少主打气:除非这虾子真是个神仙!可就在他的怪笑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半空里异变突起,火海中心渐渐翻涌起一蓬黑色的雾气,氤氲翻滚,任凭天火如何汹涌,却没办法将这片黑雾驱散!又过片刻,黑色雾气渐渐躁动,就仿佛从锅子了沸出的水,向四下里蔓延而去,虽然动作缓慢但却势不可挡,天火一点点被蚕食着!天火苦苦支持着黑雾的侵蚀,可无根之火难以持久,过不多久天火渐渐势微,而黑雾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一圈又一圈的扩大……离人谷的深处,仿佛响起了一声叹息,随即,唱咒声再度高亢而起,眼看着就要落败的天火陡地一振,火势再起,围剿黑雾!黑雾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仿佛水母似的突然收缩身体,可过不片刻就稳定了下来,再度向四周蔓延开去……至木生火,每一个树人高手都要全力以赴,熊熊火焰中,也都透露出少许的本源气息,白狼的黑雾法术端的神奇,在弥漫而出之后,稳稳锁住了参战的树人的位置。

一旦黑雾突破天火的包围,就会立即四射而去,循着气息诛杀每一个化身成树、隐在林中的离人弟子!至木生火威力磅礴,烧得却是修为、本源,这本来就是个类似天魔解体、舍身杀敌狠法子,可到了现在,树人高手也只有拼命催动天火,以求烧光黑雾。

天火与黑雾反复争夺,观战众人无不看的咬牙切齿,在几次反复之后,天火似乎渐渐占到了上风,火苗高亢而饱满,舞动之间饱蕴活力!篷滂小阵里的人个个兴奋且紧张,就连木妖都不去管篷滂了,身子微躬跟着天火的攻势一起使劲。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天火节节前进,胜利在望的时候,镇百山中的树人咒言突然嘶哑了!就好像正在引颈高歌的小鸟,口中突然被塞进了一块火炭,嘶哑中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鸣。

镇百山上无尽树木,都在这一个瞬间里瑟瑟颤抖,光秃秃的枝桠彼此摩擦、碰撞,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响动,听上去,仿佛万树哭号。

人力有穷尽,一叶惊山打到此刻,在迸现了从未有过的辉煌之后,离人谷数百树人终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不用等黑雾四射诛杀,在法咒暗哑的瞬间,离人谷的树人高手就已经枯萎而死。

经此一战,除了躲入篷滂小阵中的几个人之外,离人谷几乎全军覆灭。

一众高手,全都被白狼一人所杀!庄不周的心情几经起落,眼看着逃生有望,不料功亏一篑,一时间里只觉得天塌地陷,情不自禁用身体里全部的丧力,凝结成了一声惨叫:完了!阴丧鬼物修炼,比着道家修不同,鬼物不能自己去选择神通去修习,而是修为到了某个程度,就会自然而然得到些本领。

老叔从苦乃山中修成五步鬼王,可打架的本事只有一招‘鬼爪子’,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招‘鬼爪子’不是他想学的,而是到了五步初阶的鬼物,都会获得这项本领。

当然,如果老叔是个蛮横鬼,还能依照本性炼成些其他神通,可老叔生性懦弱,练出的本性神通都是些搬运、装修的手艺。

庄不周的修为浅淡,不过也正面临着一个小阶段的突破,等到突破后,他就能得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神通:鬼话连心。

施法之下,他能借同门的嘴巴来说话。

生死反复,心情激动之下,庄不周身体里的阴元煞气也滚滚运转,他自己都没注意,在修为上已经突破了这个小瓶颈,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身边个个都是六步宗师,照样还是被卸甲高手打得抬不起头来,他那点长进屁用也没有。

不过这一声怪叫,却喊到了阴眼老叔的口中。

老叔正在骨山里修行,身体不能稍动,更毋论开口说话了,但他的修行是浮屠主持的,虽然老叔不是浮屠的门徒,可身在它的阵法中。

白骨山的阵法法术消失前,浮屠为君,老叔为臣,在法术的连接下,他们两个人也构成了个短暂的主仆关系,还是鬼话连心,所以庄不周这声惨叫,从浮屠的嘴巴里喊了出来!浮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明白这个法术,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梁辛可有点吃不准了,庄不周这声‘完了’,有可能是把菜炒糊了,也有可能是大难临头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有点坐不住了,黑白无常是和柳亦、青墨等人在一起的,犹豫了一下后,梁辛对着浮屠点点头:我得上去看看!说着解下了手腕上的骨珠。

浮屠呵呵一笑,骨海随之猛震,梁辛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脚下掀出,托住自己向上飞去!片刻间梁辛就消失在视线尽头,浮屠眼巴巴的仰望着,直到再梁辛身影都消失了半晌,才小声的嘟囔了句:小心点。

跟着脑袋一转,几片骨头哗哗轻响间,钻回了骨海之下……梁辛向上急冲了一阵,随即只觉得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滑腻了起来,好像正在钻过一桶麻酱的感觉,又猛冲了片刻之后,身体突兀的一僵硬,手脚全都动不了了……在仔细看,他竟然进入了山石之中,脚下也不是虚空化境,而是硬邦邦的时候。

不知是小眼接隙处古怪,还是镇百山封印奇妙,梁辛甫一脱离小眼,就破碎虚空,被送进了镇百山中一座山峰腹中。

梁辛顾不得多想,当即振起七蛊星魂,一路急冲向上,坚硬的石头在星阵面前连豆腐都不如,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通山岩破茧而出!庄不周还茫然无知,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借鬼祖宗的金口传讯,现在正脸色苍白的仰望半空,那一团巨大而浓稠的黑雾。

天火消敛树人尽丧,篷滂小阵也被一叶惊山重创,白狼又腾出了手脚,离人谷已经一败涂地了!没有了一叶惊山,黑色雾气层层稀薄,不过片刻功夫,黑雾就随风飘散,而其中显出身形的,赫然盘踞着一条巨大的白狼!不是裹着布条的祥瑞,而是货真价实的白色狼子!身躯十余丈长,盘在空中仿若小丘,毛色纯白而洁净,一双浅黄色的眸子里,蒙着一层疲惫暗淡,左右看了看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头巨狼的怀中,还卧着一个人。

虽然距离尚远,可小阵中的人个个目力精强,细看之下全都大吃了一惊,白狼怀中的人,根本就没有皮肤,红色的血肉就暴露在空气中,而且他的血肉还在不停的溃烂、生长,全身上下全是正在腐烂的脓疮和一片片正奋力生长的肉芽……在他身后,还披着一蓬长长的白发。

没有了白布条的大祥瑞,绝对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丑陋的怪物。

也不知道他是本来就那么丑,还是刚刚被大火烧成了这副德行。

看上去,应该是在木行天火中,大祥瑞唤出巨狼相护,扛过了离人谷的猛攻。

大祥瑞的眼皮,腐烂了、长出来、再度腐烂,如此往复不停,凸出的眼球转动了几下,咧开嘴巴,嘿嘿的乐了:一叶惊山,嘿,了不起得很!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腐肉都在一片片的掉落。

跟着,大祥瑞把双手勾在胸前,做出一道手印,那头巨大的狼子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嗥,随即身体就那么嘭的一声……模糊了。

白色的巨狼,就想一副落入溪水的画卷,在不停的颤抖中,转眼就失去了形状,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白,又过了片刻,巨狼干脆斗成了一蓬白色的浮尘,缓缓流转,围住大祥瑞不停的打转,到最后终于消散一空!再看大祥瑞,他的身上又裹满了白布条。

大伙这才明白,卸甲白狼的法宝,就是身上的布条,催动之下可化作一头连一叶惊山都无法撼动的巨狼!白狼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另外三个祥瑞赶忙从乾坤袖中又晃出一盏白色小轿,风驰电掣般的赶来,把大祥瑞接了进去。

红眼睛赤兔的心神,还停留在刚刚那一战之中,开口说话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老大,下面怎么做?白狼却并没有开口,小轿之中没有一丝声息,赤兔皱了下眉头,正想继续询问,不料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震颤,让赤兔大吃一惊。

小轿不会抖,抖的,是轿子里的白狼!三个祥瑞对望了一眼,全都从同伴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份惊慌失措……身负五蛮之力的老大,竟然在颤抖!是脱力,是受伤,还是心情焦躁?过了片刻,小轿才恢复了平静,白狼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可用心体会的话,还能察觉到他的吐字略显吃力:老二和老四送我回去,老五和其他人留下,下边的人一个不留,最后放火烧山,镇百山上不许再留下一草一木。

齐青愣了一下,轻声询问:秦孑也杀?不找须根了?白狼毫无道理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无奈:秦孑没用了,杀了吧!至于须根,嘿嘿,先前猜错了,他……说道这里,白狼似乎不愿再谈下去,沉声传令:我们走,回山城!齐青不敢再问,对着半空里已经重新列位的破月三一做了个攻击的手势,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抬轿子的祥瑞引出法咒,御风而起向着山外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遽然一声清冽的长啸贯彻苍穹,在轰隆隆的山石碎响中,梁辛击穿了山腹,身形如风纵跃,冲向了战场!梁辛来的方向,正堵在轿子离开的线路上……看上去倒好像他蛰伏十天,专门等着伏击白狼似的。

篷滂小阵中的众人先是愕然相顾,随即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只有反应最快的柳亦,扯开大嗓门厉声断喝:老三,快逃!第一八零章 十天不见一直以来,梁辛都以为离人谷已经重启护山大阵,什么卸甲祥瑞、破月三一统统都被赶走,最多只是留在外面,动用神通不停的轰击。

篷滂大阵能激发镇百山里每一棵树木的木行原力,就算卸甲山城的人再怎么横也休想打烂它,所以梁辛在‘下面’踏实得很,以为一众同伴最多也只是被困住。

直到‘鬼口连心’,梁辛心中不安出来查看,但还是怀着几分侥幸,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冲出来,迎面里冲过来一面轿子,白色小轿!赤兔和雌燕两个祥瑞扛着小轿刚起步,正迎上了梁辛赶来。

其实凭着他们两人的身法,在梁辛刚现身的时候想要避开易如反掌,可两个祥瑞和梁辛交手过,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坐在他们肩膀上的是大祥瑞白狼,岂能为了一个愣头小子让路。

两个祥瑞同时叱喝,心念动时,神通和法宝就向着梁辛打了过去!梁辛哪知道前因后果,直接被吓了个失魂落魄,自己这级别也太高了,竟然由白狼直接迎战,嘴里发出一声分不清是惨嚎还是怒吼的怪叫,身体疯狂抖动,旋即漫天涟漪震颤而起!漫天空气颤抖,整整八十四道涟漪尽数勾连,直到此刻两个祥瑞才猛然发现,迎上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可怕力量,想要再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十二座星阵泼洒而出,整座山谷中的空气都在瞬间凝固,旋即,春生夏烈秋盈冬残四道截然相反却又相辅相成的恐怖之力咆哮而起,狠狠撕向了他们。

两个祥瑞的脸色转眼苍白,齐齐发出一声厉啸,在刹那里拼出了全部真元,来抵挡这道第一次现身人间的十二阵连打。

祥瑞神通与十二星阵轰然对撞,气浪翻卷,沙石弥漫,更有一声震耳欲聋的铿锵怒响!祥瑞唤出的神通和法宝,都被绞了个粉碎,两个人也被星阵之力侵入身体,一时间巨力逆冲,说不出的难受,可还没等他们缓过一口气来,就见到梁辛急赤白脸的再度向他们扑来。

梁辛乐观,但不缺心眼,他明白自己在小眼中进步不小,对付卸甲祥瑞或许不在话下,可遇上身负五蛮之力的白狼,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哪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才刚跳出来就遇到了白狼。

梁辛算是被白色小轿给‘吓得急眼了、翻脸了’,他只道白狼马上就会出手,下一刻就要被碎尸万段,挡不住更逃不掉,本来挺机灵的心眼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到临头’,拼命打吧。

两个祥瑞顾不得多想,施法把小轿凝在半空腾出双手,同时捏起手印催动神通,而正扑向他们的梁辛,也捏出了一个古里古怪的手诀。

白狼在轿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篷滂小阵中的众人咬牙跺脚;不远处的齐青带着其他的卸甲弟子扑向战团;天上的三一弟子正有些犹豫,是否先发动破月,击杀梁辛。

身处战团的两个祥瑞经过刚刚那一撞,早就收起了轻视之心,突见一向凭古怪身法和涟漪蛮力打斗的梁辛捏出了指诀,心头同时一凛,随即……他们就看到腊肉舞动、酒坛翻飞、面饼呼啸,数不清的吃食就像一座被炸开的小山,劈头盖脸的向着他们砸下来。

到现在为止,梁辛只学过一个手诀:须弥樟。

他要拼命,当然就要动刀子,第二次扑向敌人的时候,解开了须弥樟取七蛊红鳞出来,可情急之下,把须弥樟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放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吃食,铺天盖地的打过来,两个祥瑞也不分辨,只当它们全都是法宝,一股脑的防住便是,一瞬间里酒香四溢肉末乱飞,哪有什么威力可言,但是下一刻,七道血光冲天而起。

七道红鳞飞旋流转,梁辛入主星阵,而五祥瑞齐青,此刻也带着一众高手扑进了战团,旋即各色神通璀璨夺目,巨力相撞的大响不绝于耳,更有漫天涟漪跌宕不休!梁辛的机遇特殊,体内既有星魂、又有修士本源,这才得了这套‘北斗拜紫薇’的阵法,不仅能让北斗星阵力量大增,更重要的是,这个这个阵法以梁辛为主,梁辛的身法,就是星阵的身法!刚刚修炼归来,甚至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和一群修真道上第一流的高手打成了一团,更有个随时都会出手、只要一出手便会让自己碎尸万段的大祥瑞白狼压在头顶。

梁辛自忖必死,心底固然又无奈又害怕,可他那副泼皮的性子也全被激发了出来。

梁辛和红鳞,快得难以捕捉,在几乎密不透风的神通和法宝中来回穿梭,偶尔停顿一下,继而再度跑开,可在他停留过的位置上,会留下一道虚影和八十四道颤颤涟漪!卸甲弟子把牙齿都咬疼了,他们发出去的飞剑法宝,似乎每次都能击杀梁辛,可每次都被他在刻不容缓之际躲过去,只差那么一点点,偏偏就杀不掉他;但是梁辛荡起的涟漪,只要躲避稍慢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梁辛打发了性子,卸甲山城的一群好手却越打越心惊,不过十天不见,他的修为怎么可能精进如斯?十天。

如果用大眼中的时间差异来算,半个时辰是三个月,一天就是七十二个月,六年。

十天就是整整一个甲子,六十年!更何况,小眼中与人间的时间差异,比起大眼来还要更大。

对高深修士来说,六十年的修行,未必会有什么太大的成就,可梁辛的功法特殊,他练得是身体,在小眼中分秒必争,六十年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套动作,又将新的真元炼入身体,不仅打成了星阵,更让他的身法突飞猛进。

梁辛和卸甲弟子们打成了一团,篷滂小阵里的众人也随之躁动,青墨一把抓住木妖的衣襟,咬牙道:解开阵法,让我们出去!木妖还是那张臭脸孔,撇嘴道:出去?破月三一谁对付得了?你们想死别拉着我。

柳亦恨得直跺脚,从旁边骂道:你脑袋长实心了吧?篷滂阵法还能支持多久?早一刻晚一刻有个狗屁区别。

木妖撇嘴,做出了份不屑的笑容:多活一会总是好的。

跨两最干脆,懒得和木妖废话,佞起三角眼开始上下打量篷滂奇树,准备着凝聚神通直接把树劈了。

秦孑紧紧盯住不远处的混战,现在最让她疑惑的,是为什么白狼不出手,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连串几乎掀翻大地的巨响冲天而起,战团分开了!众人顾不得再和木妖争吵,急忙把目光投了过去。

梁辛远远的摔出去,后背甫一接触地面,立刻翻身跃起,身法显得笨拙了许多,落地后更是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直到依住一块山石才总算站稳了。

本就残破的衣衫现在都变成了布条,丝丝缕缕的挂在他身上,远远看上去他就像个大号的鸡毛掸子,还是那副急赤白脸的模样、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七蛊红鳞围在身边,轻轻颤动中甩下了一串串血珠!卸甲那些初阶宗师不提,几个祥瑞里,嘉禾齐青脸色惨白,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浮在半空不停的喘息着,不过护在周身的麦穗神通犹自流转,看上去虽然狼狈,但仍有一战之力。

红眼睛赤兔摔坐在地上,筛糠般的颤抖着,整条右臂只剩下半截森森白骨,胸口上塌下一个大洞甚至能隐约看到他的心脏在缓缓跳动,鲜血从伤口中泂泂涌出。

四祥瑞,红燕中的雌燕……找不到了!干脆被打得身形俱灭!卸甲山城三大祥瑞,每个都是六步中阶的修为,不仅联手,还带着一群六步初阶的宗师,与梁辛一场混战之后……一败、一伤、一死!放眼天下,在一战中击溃三祥瑞联手的人,能有几个!十天之中雷鸣不断法咒不歇的离人谷,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篷滂小阵里的每一个人都傻眼了,在恍惚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真正的大敌,急急忙忙的去寻找那顶白色小轿。

轿子也不见了,早被混战中的巨力撕扯得粉碎,秦孑的眼睛最尖,伸手指向了重伤的红眼睛赤兔,二祥瑞身边,正躺着一个血人。

从头到脚,全被浓浓的血浆涂满,只有细心观瞧才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血浆下不是皮肤毛发,而是一层布条。

白狼的威风白发也寸寸断碎了……就算梁辛再怎么凶悍,也不可能把白狼打成个血葫芦,若是浮屠跑出来还差不多。

可白狼货真价实的从轿子里滚出来,身上流出的血足够一城蚊子吃上几个月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虽然他破掉了一叶惊山,可自己也受了重伤。

念及此,自问早已道心坚定、不为情动的秦孑,真就觉得身体中的血液沸腾了,离人谷上下几百名树人高手尽数沦丧,但是他们死前,也真真正正的重创了这个眼高于顶的‘天下第一高手’!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里,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同时发出声大喊,从四面八方扑向了大祥瑞白狼。

梁辛把红鳞挥舞如风,要趁着这个机会斩杀强敌,卸甲众弟子一边唤出法术拼命阻止,一边冲上去想把大祥瑞抢出来。

刚刚分开的生死仇敌再度混战一团,旋即血光泼溅,二祥瑞赤兔死在了红鳞之下,但就是这么一耽搁,老五齐青已经抱起大白狼逃走,梁辛哪肯罢休,展开身法穿过想要阻挠他的敌人,直扑齐青。

要是让白狼活下去、缓过来,他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别想活。

而就在此刻,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号令:破!千道银梭飞射如电,仿佛一片坠落苍穹的流星雨,向着梁辛袭杀而至,破月三一尽数发动。

时隔‘一甲子’,梁辛再度遇上了这夺命的煞星。

风声霍然凄厉,红鳞疯狂震颤,八十四盏涟漪泼天而起,贯穿四季的星阵之力,荡起凛冽的威压,狠狠迎向了千柄银梭。

破月三一从天而降,如银河倒挂;北斗拜紫薇自下而起,似血泉喷涌。

两个大阵交叠的瞬间里,时间仿佛被突然凝固。

不论祥瑞、祭酒、卸甲还是西蛮蛊北荒巫,观战的众人只觉得心头一窒,血液、心跳连同呼吸全都凝滞,就愣愣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那场难以想象的对抗。

三一弟子不动、银梭不动、红鳞不动、梁辛也不动……僵持。

片刻之后,冥冥中突然炸响了一声烈烈长嗥,终于分出了胜负!梁辛哇的一口血雾喷溅,最先打碎了这不过一息、却又仿佛僵硬万年的静止空间!同时,坚硬无比的七片巨大红鳞,突然炸碎成百十片。

红鳞,碎了!重伤呕血,红鳞碎裂,梁辛一败涂地,身体抽搐着,向后重重摔去。

半空里的三一弟子也身体颤抖,血痕弯弯曲曲,从他们每个人的七窍中的淌出来!他们被星阵之力反挫,震得气血翻腾,可那一千一百一十柄银梭却更加明亮了,击溃星阵之后毫不停顿,继续追向梁辛!被困在小阵中没法出来的柳亦目眦尽裂,老三还是败了,眼看着老三马上就要变成一滩碎肉。

柳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逆冲头颅,压得他几欲成狂,可能做的也只有哭喊一声……但是就这声哭喊,从胸肺中升起,通过喉咙,在跳出嘴巴之后,却变成了一声‘咦?’不光他,小阵里的人全都‘咦?’,而外面的卸甲弟子则齐声‘啊!’这一次,时间真的被凝固了!梁辛周围,一丈内外。

所有攻入他头顶一丈之内的银梭,尽数被凝固起来,梁辛自己则像条发疯的泥鳅,拼命施展着古怪身法,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鬼魂作战。

千多柄破月梭凝成了一条青龙,绷得笔直,尖端处的十几把银梭距离梁辛的头顶只有一指距离,可梁辛唤起的神通就像个完全的肥皂泡,硬邦邦的冻住了这十几把银梭,也就顶住了整条‘银龙’的重压!所有人都被梁辛吓了一跳,五祥瑞齐青也不例外,甚至都没发现,正被她抱在怀里的老大白狼,满身的血浆正诡异的倒流,沿着布条的缝隙又流回到他的体内。

一叶惊山最后绽放的木行之火,即便身具五蛮之力的白狼,在应付这道神通时也拼出了全力,可他万万没想到,本已经归拢理顺的真元,在他十天激斗、迸发全力后竟然又告紊乱。

在小轿里,白狼根本无法对梁辛出手,只能竭尽全力引导真元,他那满身血浆都是被自己逼出体外的,这是他归拢错乱元气的法子,先将乱套的真气溶于鲜血,排出体外,稳固本源后再把它们吸敛回来,导入血脉流转。

这番法术耗用的时间很短,可消耗的精力、元力却极大,现在的白狼几乎虚脱了,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再动,可是在看到梁辛手舞足蹈、口眼歪斜的施展古怪法术,定住了周身一丈范围之后,还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虽然样子难看,虽然威力远逊,可梁辛正在施展的法术,明明白白就是天上人间的雏形!破月三一、十二星阵、天下人间,看似漫长,可从头到尾也不过短短数息,小阵中反应最快的就是秦孑,一时间大家风度消失不见,就像个疯婆子似的,回头对着木妖大吼:卸掉阵法,杀出去!白狼重伤,破月三一被梁辛拖住,祥瑞只剩齐青,他们被打了十天,牺牲了离人谷几乎所有的高手,而此刻,扭转乾坤、报仇雪恨的战机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降临了!木妖再混也知道活命的机会来了,痛快地喊了声:没问题,给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被梁辛冻住的银梭,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眼看就要突破他的天下人间!秦孑柳眉倒竖,正要再催木妖,忽然身边响起了嘭的一声闷响,十天以来一直坐在旁边、不说不动只傻笑的憨子十一,猛地纵跃而起,竟一头撞碎了篷滂小阵!小阵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可还能再勉强抵挡几次破月三一的轰击,岂是一个六步中阶能随随便便撞碎的,但生死一线之间,谁也顾不上奇怪,更顾不上多问,随着小阵破碎,一群宗师高手个个张牙舞爪,嘶声怒吼着冲天而起。

谁都没注意白狼已经醒来,从小阵中冲出来的援兵不约而同,同时发动出平生最得意的神通,轰向半空里的破月三一。

半空里的三一弟子大惊失色,不用掌阵师兄传令,就一起翻转手印,正在与梁辛较力的银梭同时猛震,想要翻卷回来击杀秦孑等人。

可等他们催动阵力之后才发觉,本来是要袭杀梁辛的破月三一,竟然被他死死的拖住了!轰杀梁辛时,一千一百一十根银梭汇聚一处,在阵意的驱动下,这千多柄凶器已经凝聚成了一个整体,此刻‘银龙的头’被冻在天下人间之内,除非他们能立刻杀掉梁辛,否则休想拔出来。

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较量,胜负之数,只在一个‘先’字上。

破月三一先毁了梁辛,凭着银梭的速度,哪怕秦孑、跨两、胖巫士的神通已经挨上了三一弟子的脑袋,银梭也来得及杀个回马枪,击杀秦孑等人;若梁辛再能支撑片刻,容战友冲散破月三一的阵法,他们就能大获全胜!梁辛身边,还有嘉禾齐青,还有一群卸甲山城的宗师弟子,此刻的局势人人明了,这些卸甲修士根本不用号令,全都催动神通狠狠砸上了梁辛的天下人间!离人谷中,天上地下。

天下人间与破月三一苦苦相持;秦孑率领战友扑向破月三一;齐青统御同门猛砸天下人间……胜负、生死,争得只是这个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