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感觉好点儿没有?水霞一边拍孩子,一边伸头探脑地看。
这句话听她说了不下十遍了,正在给叶想揉红花油的王丽不耐烦地瞟了水霞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手里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些。
咝!叶想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揉开了就好了,你忍着点儿!王丽赶紧放轻了力气,可嘴巴依旧却不饶人。
麻烦你了啊。
叶想微笑着说,王丽没搭腔。
啪!啪!敲门声响起,可以进来吗?指导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进!那俩女的都不说话,叶想应了一声。
门一推,几张黝黑的脸庞立刻出现,叶记者,没啥事儿吧?指导员一脸笑容,满眼关心。
正好王丽放开了她的脚腕,叶同学赶紧穿袜子,又笑说:没事儿,王护士帮我揉好了!谢谢关心!小王啊,谢谢你了,瞧你这刚到就麻烦你。
指导员顺势跟王丽拉拉话儿。
刚才听司务长说了,这个来跟一排长相亲的姑娘好像后悔了,有点儿想撤退的意思。
小事儿,举手之劳,反正我是护士,干这个都习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丽也客气了一句。
刚才路上难受之际,叶想给了她一瓶水,而且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边防线上,面对一群陌生的军人,她不自觉地收敛了自己的娇气,心里对叶想和水霞这两个女人自然也多了点儿亲近。
都是你这小子不好,要是真的伤到了叶记者,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道歉!一直没开口的连长从背后揪了一个小兵出来,往前推了一把。
一个小兵踉跄着站在了叶想跟前,他满脸通红,眼睛红肿,脸上黑一道。
灰一道的跟花猫似的。
叶想还没张口,他一个立正敬礼,带了点儿哭腔说:叶记者,对不起,都是我没看紧,才让大花跑了出去!可咋这么巧呢?你就骑上了!呃……本来还想高姿态一下的叶同学顿时大为尴尬,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刚才叶同学被士兵们从柴火堆里给扒出来的时候丢人到了极点。
那头被卡住的肇事猪还沉甸甸地压着她小腿,一人一猪比着看谁叫得更凄惨。
参与救援的兵们全是一副双唇紧闭。
目光游移。
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
唐二明!让你道歉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连长一声断喝,脸上凶巴巴的可眼睛里却毫无怒意,小兵吓得一哆嗦。
叶想唯有苦笑,心想反正人已经丢大了,就别吓唬这孩子了,连长,没关系,反正我也没骑过猪,就当开洋荤了!哈哈,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指导员悄悄地跟连长对了个眼色,两个人进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这是军报派来的记者,又是个姑娘,虽然只是个小红牌,要是恼羞成怒不依不饶起来,还真是个麻烦事儿!可他们各种对策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叶想如此好说话。
通讯员小李在指导员的眼神授意下,把小饲养员拎了出去,走出一段距离小李就低声数落他:你小子还养什么猪啊,我看你就是猪!话都不会说!唐二明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把小李气得没辙,一挥手,行了,回你的炊事班吧,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咱连长前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人转身离开。
行,那叶记者,小王,你们先休息。
今天晚上咱们连要聚个餐,好欢迎你们的到来,时间到了我会让小李来通知你们的!随意聊了一会儿,指导员微笑着站起身来,连长和其他几个排长班长也跟着往外走。
王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叶想也没客气。
她知道这些士兵们有机会吃顿好的不容易,只礼貌地送了连里主管们出门。
指导员连说留步,然后军人们大踏步地离开了。
水霞也跟着司务长先回了宿舍,因为之前闹得一团乱,两口子连句亲热话儿都找不到机会说。
志辉,你脸上带点儿笑模样行不行?眼瞅着走出一段距离了,指导员让其他人解散,自己拉着连长往僻静处走,两人一起坐在了营房后的小山崖边。
连长明志辉从出来就没再说话,只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就要把烟盒塞回去。
指导员一伸手抢了过来,自己点上了一支。
明志辉倒笑了,你不是戒了吗?你还笑?指导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团长把叶记者分给咱们连,费了多少力气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句,你真觉得你在这儿干到死,就对得起汪连长和嫂子了吗?明志辉脸色一变,近乎凶狠地瞪着指导员,指导员面色平和却分毫不让地跟他对视。
直到明志辉移开目光低下头狠命地吸烟,他才叹了口气,拍了一下明志辉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去安排一下晚上聚餐的事儿,你好好想想吧。
我看那个叶记者虽然年轻,人却很懂道理。
这是个机会,说句实在的,不光是你个人的,也是咱们连的!说完指导员转身回营房了,留下明志辉一个人。
多久没回东北了,这空气真让人怀念!林晃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
孙国辉斜睨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跟来干吗,在家休息不是更好吗?林晃嘿嘿一笑, 难得出来走走嘛,你别担心,住你家那两天我付房钱,亏不了你的!扯淡!孙国辉骂了一句又转头张望,林晃不说他也懒得多问。
两个人考试一结束就买票直奔东北,孙国辉休的是探亲假,家在北京的林晃也不知道跟他们团长怎么说的,也磨到了十天假。
姐!姐!孙国辉突然叫了一声,伸手向不远处挥动着。
林晃转头看去,一个面貌端秀的女人正向这边快步走来。
辉子!孙国琴一到跟前先紧握了一下弟弟的臂膀,路上累了吧?等很久了吗?没有,我们也刚到。
孙国辉笑说。
孙国琴扭头对站在一边的林晃笑说:你就是我弟弟说的那个战友吧?大姐你好,我叫林晃,这回给您添麻烦了!林晃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千万别客气,那咱们走吧,回家!孙国琴也是个利索人,不再废话,领着两个人就往车站外走。
等到了家,林晃又彻底体验了一把东北人的热情好客。
见到儿子回来的老太太高兴坏了,一下午那嘴巴就没合上过。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林晃无意间问了一句:咱姐夫呢,不等他一起吃吗?话刚出口林晃就发现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一下,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问错话了,倒是小女孩儿月月奶声奶气地说了句:爸爸在站岗,不能回来吃饭。
之后话题迅速被孙国辉带开了,他说了一些部队中的趣事,林晃赶紧配合,两人说相声似的,直到把其他人逗得是前仰后合的,这顿饭才算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下来。
后来孙国辉也没再提,林晃自然也不能问,只是帮着老太太刷碗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孙国琴正盯着五斗橱上的一个镜框发呆,直到月月跑过去叫妈妈帮她洗澡,孙国琴才一抹眼角,笑着抱起女儿进了厕所。
我姐夫,牺牲了!林晃看照片的时候孙国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因为什么?林晃看着镜框中笑得很灿烂的一家三口问。
那男人看起来黝黑憨厚,军装肩章衬得他很英武,可脸上的笑容却温柔无比。
边防线,走私犯!孙国辉硬邦邦地说了两个词,就转身走开了。
林晃默立了一会儿,认真地向那张照片敬了个礼之后才回屋。
走私犯?偷渡客?会死人?王丽如同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出来找她的叶想和水霞面面相觑都没接下茬儿。
在这个连队已经待了快五天了,叶想认真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除了寡言少语的连长,其他的干部战士都很乐于配合她,特愿意和她聊天,说巡逻。
说训练,还有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叶同学以前也看过不少关于戍边的艰苦事迹,可直到自己深入其中,才知道这些守卫着祖国边境线的军人们有多辛苦。
他们的工作有多危险。
可那些听了就让人心酸的事情,战士们说起来却是轻描淡写,甚至还能找出乐趣来,叶想觉得这短短的几天,自己的心灵仿佛也被净化过了一样。
一排长还没有回来,他执行的任务指导员又无法告知,王丽越来越不耐烦。
结果今天受邀一起参观连荣誉室的时候,指导员说起了建连以来牺牲的干部战士,刚说一半,王丽突然就离开了。
直到叶想结束采访回宿舍的时候,水霞才告诉她王丽一个人跑了出去,脸色很不好。
接触了这几天,叶想觉得王丽就是一个娇生惯养。
书也不是读得很多的城市女孩儿。
她护校毕业就去了一家小医院上班,工作环境层次一般,嘴巴坏了些,人也自私一点儿,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
看水霞担心的样子,叶想干脆和她一起找了过去,门口哨兵说,王丽跑到那边树林里去了。
边防军真的会死人吗?看见叶想在林间出现,喃喃自语的王丽突然蹿到了她跟前,认真地问。
叶想愣了一下才说:干什么都有危险啊。
王丽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回家!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你站住!叶想拉了扭头要走的王丽一把。
干什么你!王丽甩了她一下。
本来这几天两人处得还算过得去,可这会儿王丽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那当兵的就是骗她来跳火坑的!可叶想还想把她强留下来,就跟那指导员一样。
对,他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当兵的!王丽瞪着叶想好像仇人一样!叶想眉头一皱,你听我说两句再走行吗?有什么好说的!王丽吼了一声。
叶想张了张嘴突然又闭上了,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水霞之后才说:算了,你爱走不走吧,你只是喜欢那身军装,却根本不明白那身军装意味着什么。
就算你俩成了,估计不是很快散伙,就是……叶想还没说完,突然觉得王丽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好像动了一下。
她一愣,歪头看去,茂密的灌木叶子翠绿,仔细看了半天没什么不对的,刚想放弃,有阵微风吹过,一道反光飞快地闪了下。
叶同学那2。
5的眼神儿可不是白给的,那一瞬间已足够看清那道反光是个瞄准镜,她只觉得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走私犯三个字立刻冒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教训我!亏我还拿你当好人,真是瞎了眼!被叶想那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的王丽终于逮着空叫骂了回去。
王家妹子,你别生气,叶。
叶记者她也是好心……水霞怯怯地说了一句。
话还没完,王丽已经调转火力冲她开炮了:什么好心!是啊,像你这样的农村妇女能嫁个军官当然知足了,要是哪天司务长他……够了!叶想低吼了一声。
现在她多少冷静了点儿,不论那树丛后是谁,先离开这儿是最重要的,营房大门距离这里只有五百米左右。
有本事你现在走!走啊!事不宜迟,叶想又激了王丽一句。
王丽知道自己嘴皮子没叶想好使,气哼哼地转身就走,水霞还想拉住劝劝,叶想一把扯住她往回走,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霞姐,什么也别说,也别回头看!快走!水霞愣了一下,但憨厚朴实的她出于对叶想的信任,很顺从地就跟着走了。
本来都往外走出一段距离了,要命的是自称瞎了眼的王丽同志眼神儿虽不好,耳朵却很灵。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回头用眼白瞪叶想,什么别说,什么别回头看啊,后边有贼啊?告诉你,你玩什么花样儿,我也不会留下来的!叶想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后面那是枪,要是头熊,我非把你留下不可!突然王丽脚步一滞,两眼蓦然瞪得老大。
叶想心说坏菜了,水霞则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哎呀,俺眼花了咋的,那树丛咋动了呢?快跑!叶想推了水霞一把。
啊!水霞一声尖叫。
跑啊!叶想边喊边回头。
眼瞅着灌木丛突然变成了一个大活人,那人朝这边迅速地跑了过来,身上的乱七八糟缠的都是些树叶藤条,好像野人一样,可野人不会拿枪啊!叶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原本正在发愣的王丽突然叫了声:走私犯!妈呀!她连滚带爬地开始往林子外面跑,吓傻了的水霞也本能地跟上。
要说逃命的本事,叶想自己倒是有相当大的把握,可问题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啊。
这身军装虽然是掺水的,但做人的原则却不能掺水!叶想一手扯了一个,拉着两个女人开始飞奔,王丽是吓破了胆,腿虽软却仍在玩命跑,水霞因为在家务农身体素质不差,跑得着实不慢。
可就这样,后面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你们俩先跑,然后扯着嗓子给我喊救命!叶想迅速做了决定,然后松开两个人,自己落后一步。
三个人一起跑肯定跑不掉,自己乱穿之后体力和反应都非同常人,也许还有机会逃!叶想刚回头想观察一下,就觉得自己身边刮过一阵风,一个人影儿从旁边一闪而过,他不理会叶想,却朝着前面的逃命二人组追了过去。
惊慌奔逃的王丽她们也都发现了,可平时尖声尖气惯了的王丽却什么也叫不出来,她的嗓子好像被塞了把热沙子,倒是水霞发挥了农村妇女特有的能量,一边拉着王丽跑,一边气贯丹田地喊:小雨她爹!救命啊!见鬼!一句低声咒骂突然在叶想背后响了起来,原本正纳闷那野人要干什么的叶同学吓了一跳,接着就明白过来,那走私犯不止一个人。
可背后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靠上来的?也容不得叶同学多想,她突然猛地一提速,身后的男人顿时抓了个空。
接着就看见叶想飞蹿上前然后一个虎扑,待到前面正追击水霞王丽的那个男人觉得不对劲时,叶想一个标准的由后擒敌,已经抱住了他的双腿,然后再一别劲儿,两个人顿时摔成了一团。
按说摔倒之后应该是迅速压制敌人背臂,然后一个锁喉,就彻底拿下了!可叶同学一来学艺不精这还是军训表演时练的呢,她一急眼就使出来了,二来,被放倒的那位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啊。
叶同学虽然用了吃奶的力气抱住了他的腿,可不知道人家怎么动了两下腿就挣脱了。
叶想就觉得自己怀中一松,暗叫不好,可不知为什么,那男人并没有顺势给她面门一脚,而是一个翻身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没等他伸手,叶想自己先松开手,一跃而起,又向前跑去。
没办法,之前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已经朝水霞她们追了过去,而且王丽一声尖叫摔倒在地,显然是崴到了脚,水霞赶紧停下回身去扶她,叶想一边追一边暗骂背运。
刚才被叶想摔倒的那个男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叶同学的奔跑速度,之前还奇怪这丫头什么时候追到自己背后的,现在明白了,第一次见女人能有这冲刺速度!闪神过后,他赶紧跳起身追了上去,又叫了一声:A4,小心!那个A4猛地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来了一个矮身扫腿,本来盘算着依葫芦画瓢来个二次偷袭的叶同学 啊的一声就被扫了个大马趴。
还没等她把啃在嘴里的泥吐出去,就觉得自己手臂一痛,人已经被扭了起来。
不容敌人说什么,叶同学先喊了:别动粗,一家人!都是一家人!A4一愣,跟追过来的那个男人打了个眼色,谁跟你一家人!他粗声粗气地说。
叶想的手臂被他攥得很巧妙,只要不挣扎就不痛。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虽然看不见身后的情况,但显然水霞还在坚决执行自己的命令,就听见满树林都是小雨她爹的呼声。
叶同学心说我得拖时间,我得等援军,我得活着……她用力咧了个亲善的笑容,特客气地说:您是A4?那个男人皱眉,不答反问:你是谁?叶想咽了口唾沫,心想我说自己是F4他信不信?放开她!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个A4立刻松开了手。
叶想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回身看。
瀑布汗啊,她心说自己是不是遇上走私集团了?四周最少站了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野人!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肯定不是什么走私犯之类的坏人。
要是坏人这会儿不是跑掉就是把自己干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离得近了,他们手里拿的八五微型冲锋枪自己还是认得的,那可是军枪。
叶想瞄了一眼那些乌洞洞的枪口,方才事出突然,光顾着害怕逃命了,竟然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开枪。
就算是害怕枪声会引来边防军,要想干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方法也太多了。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一直在手下留情,任何一个动作都没有伤人的意思,要不就自己这水平,一百个都交代了。
既然是一家人,你手里的东西可以扔掉了吧?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带了点儿笑意。
叶想打量了他一下,高个子。
宽肩膀,看起来很硬的一个男人。
他两眼熠熠生辉,脸上也跟其他人一样,乌七八糟抹得跟花瓜似的。
呵呵。
叶同学干笑了一声,松开手,一把脏土纷纷飘落……那个A4睁大了眼睛,心里狂吼:美女果然都狠毒!张无忌他妈说得真对!哈哈哈!幸好小叶记者没下黑手。
你不是说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没认出我们呢?我们像坏人吗?野人头子打趣说,营房里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叶想则皮笑肉不笑,心说你们脸上花得跟比萨饼似的,我知道你是至高至尊还是海陆双拼呀!趁着头脑们在把酒言欢,叶想偷偷溜了出来喘口气。
谁能想到,今天碰到的这些野人军团竟然会是正在野外驻训的特种兵啊!回到营房没多久,那个野人头子,不,应该说是××军区×××特种大队刘中队长就亲自来给几个受惊的女人道歉。
后来听通讯员小李的小道消息,这个中队一直在附近深山密林里操练,今天其中一个组的任务就是在白天摸进×××边防连,悄无声息地夺取……连长同志那味道诡异的作训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小李说:咱团其他连队也遇到过,抓住了就打,没客气的。
可问题是几乎没人能抓住那些神出鬼没的特种兵。
说这话的时候,小李的神情又是气愤又是嫉妒羡慕,不过,这回他们可出师不利,本来想控制住你们继续执行任务的,没想到……失败的那个组,被他们队长罚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都做了一个小时了!王丽,我没有骗你,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军人,军人本来就是要随时准备流血牺牲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柴房后侧响起,叶想一个懒腰没伸完,转头看去,隐约两个人影儿晃动。
没骗我?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口号而已!再说你没告诉过我你的工作这么危险,这不是骗我是什么?王丽的嗓门有些尖锐。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那是军事机密,不是故意骗你!你小声点儿,不要影响我的战友!男人无奈地说,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叶想扬扬眉头,今天本应是个团圆的日子,水霞那一路的小雨她爹最后喊来的是连长和一排长。
本来一排长刚执行完一项任务回来,人困马乏,可一听说王丽跑出去了,就想出来找。
揪住他的指导员说了一下这几天大概的情况,语气虽然委婉,可一排长也不傻,最后他只是苦笑着说:不管咋样,总算有个当面拒绝我的了,总比以前连人都看不见的好!这样的女人咱当兵的还看不上呢!一个带了点儿不屑的声音响起。
叶想一回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站了好几个战士,他们都已经换下那身野人装,并洗过澡了。
除了更精悍一些,看起来跟其他战士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年轻,一样的黝黑,一样的笑脸。
一家人,你好!见叶想回头,一个战士调皮地说,其他战士顿时嘿嘿低笑。
看着那质朴的笑容,叶想忍不住也笑了。
看见叶想露出笑容,特种兵们顿时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问问题,花样之多让叶想应接不暇。
他们好奇也正常,原本在林子里能看见女人就很意外了,没想到其中还有一个未来的女军官,长相不用说,身手灵活而且很有勇气,她的表现对得起那身军装!由于那个由后擒敌实在漂亮,中队大部分都是侦察兵出身的战士们给予了叶想很高的评价,叶同学高兴坏了。
虽然任务失败被队长惩罚累个半死,可特种兵们还是很高兴,尤其那个被叶想摔倒的,号称再多做一千个也值了。
第二天一大早,特种兵们还要继续自己的训练,敛齐了装备跟边防兵们告辞,刘中队长真诚地感谢了明连长和指导员的热情招待之后,跟叶想说:小叶记者,希望有一天你也能采访我们,也让我们说说心里话!叶想一笑,是,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可惜这回的精彩遭遇不能写!刘队长哈哈一笑,这小姑娘很上道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没再多说,一挥手,特种兵们迅速消失在密林里,叶想笑着跟回头冲她做鬼脸的特种兵们挥手道别。
要不……我送送你?一排长犹豫地说了一句。
不用了,嗯,谢谢。
王丽干巴巴地说。
昨天两个人谈得不愉快,因为没说几句话王丽就把沟通的大门关上了,执意要在第二天回家。
一排长阻止了指导员代表部队和组织再跟她谈谈的想法,只是说人家姑娘能来这一趟,自己就知足了。
再说王丽也没什么不对,边防军是苦。
是累。
是危险,可这也不表示女人们就一定要跟着奉献,不要害了人家。
听了这话,叶想真的替王丽惋惜,这是个有担当而且通情达理的男人,实在难得,听指导员说他还是自己努力考上×××陆军学院,然后分配的时候主动要求回边防的。
连长明志辉听一排长这么说,只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走了,指导员却只能苦笑,按照你这个理论,咱们边防兵都别成家了,全当光棍儿奉献算了,以免害人。
叶想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淳朴的水霞却单纯地想把王丽留下来。
在她眼里,她男人的这些战友都是好人,一排长又是个军官,王丽到底有啥不满意呢?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嫁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嘛。
一排长说的那番话她也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王丽,王丽一语不发。
她自从跟一排长谈过之后,好像沉默了许多,若是以往,水霞的絮叨她早就急了。
后来一排长又叫自己的兵装了好多当地的土产让她带回去给亲朋好友尝尝,可他本人却没来,也许是怕见了面王丽别扭吧。
王丽不自然地推辞了一阵,小兵啥也没说,放下东西,跟叶想她们打了声招呼就走。
只是走之前实在忍不住说了句:这都是我们排长用业余时间自己摘的,就等您来了!王丽不免尴尬,叶想拉着水霞躲了出去。
叶记者,回来之前来个电话,我再让人去接你!指导员说。
好,指导员,连长,你们回去吧!接到通知要去团部一趟的叶想上了骡车,王丽也上了车,司务长一声吆喝之后,骡吉普开始前进。
偏巧连里那辆破吉普化油器坏了,司务长带着小李一起去镇上汽修店买,顺便送叶想和王丽去坐长途车。
叶想是接到命令去团部开会,王丽则是不想再在边防连住下去了,干脆去团招待所等火车票。
叶记者,你啥时候回来啊?小李问。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边防兵们都很喜欢这个性格温和体贴。
一肚子知识又喜欢微笑的女记者。
而且指导员也说了,叶想采访起来认真细致,写东西也很有水平,对于×连来说真是福星高照了。
想到这儿小李忍不住瞟了一眼王丽,心说都是首都来的,咋差距就这么大呢!我希望尽快吧,指导员还说要带我去边防线巡逻,亲自感受一下你们的日常工作呢。
叶想笑说。
团部也没说什么事儿,其实那天在车站,要不是叶想提前到达,又巧遇上了司务长,团部本来是想把另外那个男学生派到边防×连的。
两个小时以后终于赶到了镇上。
一天有一趟汽车是去往团部方向的,司务长和小李帮忙把行李都运上了车,又吩咐了几句才下车。
王丽一上车就靠着窗户坐着不说话,叶想也没什么话好跟她说,就一个人开始看书。
镇子不大,车上的乘客也不多,车子刚开动两步,又被几个农民打扮的人给拦住了。
司机数落了几句还是开了门,那几个人赔笑着赶紧买了票就坐下了,车子继续前行。
一排长,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了,嗯?查完装备的连长和指导员发现了一直在后院发呆的一排长,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
咝!一排长咧了咧嘴。
怎么,还疼啊?指导员关心地问。
没啥,卫生员说了,小伤。
那我先去查哨了。
一排长敬了个礼就离开了。
明志辉制止了还想说话的指导员,随他去吧,有点儿事儿干也好!唉,他受了伤都没敢告诉那姑娘。
指导员无奈地摇了摇头。
告诉啥啊,那王丽不就怕守寡吗,这要是告诉她,昨天晚上她就得闹着走!明志辉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宿舍,明志辉只觉得心情烦躁,想了好久终于咬牙拨了一个电话,嘟,嘟……就在他勇气尽失想要挂断的时候,一个女人明快的声音传来:喂,哪位?明志辉喉结动了又动,却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志辉?唔……明志辉勉强应了一声。
嘭的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反弹到了墙上,一向稳重的指导员冲了进来,志辉,不好了,叶记者她们出事了!明志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啥?你说叶想和王丽?可不是!你快来!明志辉摔下电话就跟着指导员跑去了连部。
志辉?志辉?电话筒里传来女人焦急的叫声。
姐,出什么事儿了?孙国辉站起身走到孙国琴身边,刚才姐姐一接电话脸色就不太对。
孙国琴怔怔地放下电话,回头看着孙国辉说:没事儿,是……明志辉,可他话没说完就跑了。
孙国辉一愣,是他?说啥了?孙国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好像他们连队里出了什么事儿,急赤白脸的,说是什么叶记者怎么怎么的…… 她把刚才电话里听到的复述了一遍,突然发现孙国辉脸色一变,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晃也把坐在他腿上玩的月月放在沙发上,走了过来。
你俩怎么了?孙国琴不明所以。
大姐,你说那个记者叫叶想?林晃声音极轻,孙国琴却觉得自己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点点头,好像是吧,我听着是这个名字……孙国辉突然回身一把抓住了林晃的衣领低吼:林晃,叶想真的来东北了?她去边防团采访了?所以你才要跟我回来!辉子!孙国琴被他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又不敢,月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废话少说!脸色铁青的林晃握住孙国辉的手腕,慢慢地扯离了自己的脖领。
两个怒视着的男人同时松开了较劲的手,一起转头看向孙国琴,姐!给我边防连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