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枝一个人,在走廊里站了许久,久到她回过神来时,膝盖已经不会回弯了。
李阳枝呲牙咧嘴的跟个木偶似的往回挪,边走边感叹,原来李景行从来就不是好人,自己当年怎么就以为他是个温柔霸道的大叔呢。
李阳枝走到门口时刚好和一个护士撞了个满怀,护士小姐的布鞋正好踩在李阳枝的脚面上,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么个场景。
小护士踩了李阳枝也没说对不起什么的,反而火急火燎的问她:谁是丫头,谁是丫头啊?李先生醒了,一直在叫丫头,丫头是谁啊?李阳枝站在原地回忆了半天,才木然的扳过护士的身子,淡淡的说:我就是丫头。
李景行醒了,一秒钟后,全世界都知道了。
李景行的身心健康虽说不像皇帝那样,牵一发而动摇国本,但估计也差不多。
首先,李家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他过日子,他要是有事,李家就没人扛大旗,没了路标的一群人就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最后,统统被人宰杀诱杀谋杀,以及,各种杀。
其次,和李家有生意往来的各个大户,一笔一笔的资金都在李家手里攥着,要是李家倒了,那么,他们的钱也就打水漂了。
最后,李家在长春地下一直是起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作用,李景行说一句话,有时候,比警察叔叔们说一百句都顶用,李景行这边出事,那边各路黑色灰色的势力也许就蠢蠢欲动了,所以,相对于李家本家的人,警察叔叔也许更关心李景行。
以上原因,直接导致了,从李景行能坐着说话开始,他的病房便变成了会客室。
上午,各种衣冠楚楚的本家人,会借着送早餐的光,向李家大家长表示关心。
下午,各种五大三粗,或者衣冠禽兽,腰里别着兜里揣着各色违禁刀具枪械,来探病李先生。
这些人来时都各怀目的,但,走的时候,心里却揣了同样的心思:那个一直坐在李先生旁边的女人是谁啊,这么没眼色,见客人来了,也不给倒杯水喝,客人走了,也不知道送客。
关键是,我们男人说话,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啊。
李阳枝很想回避,确切的说,她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可是李景行自打醒了就拽着她的手不松开,稍微露出要挣脱的意思,那位大爷就会优雅的一笑,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精致的小刀,比划着从自己身上哪个位置割下一块肉来。
对李景行这种变态的自虐行为,李阳枝全当是看戏,顺便研究一下变态心理学。
李阳枝现在心肠堪比铁石,想打动她,除非放在上千上万度的火上烤。
人血的温度,虽然滚烫,但还不够度数。
不过,李阳枝不心疼,自然还有一大堆人心疼,李老六就不止一次要给李阳枝跪下,只求她顺着点李景行,让李景行尽早康复,外面一大堆人,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李景行过活呢。
别人的面子不给,李景琛的面子,李阳枝多少要给一些,不冲别的,只冲他单凭声音就能认出自己。
李阳枝心软了,同意了,于是,从李景行转醒到现在一个多礼拜的时间,自己沦落成了三陪——陪吃,陪聊,陪见客。
没有一分钱工资拿,还要被时不时的吃豆腐。
李景行左手输液,右手握着李阳枝的手腕,大拇指热情的扫过他所有能接触的土地,毫不在意掌心底下越来越多的鸡皮疙瘩。
你够了没有……李阳枝语调平淡,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说距火箭发射还有十秒,九秒,八秒……真好,你还在。
李景行宛若叹息,我以为醒了就看不到你了。
李阳枝登时炸了她的羊毛,狠命甩开李景行的爪子。
丫的,我为什么在这儿你还不清楚吗,这会儿跑我眼前悲秋伤春的,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李景行对李阳枝的气恼恍若未见,依旧一副病态的和气,只是手里空落,搅得心里也难受。
李景行伸手要再去牵着李阳枝,怎奈李阳枝坐的太远,李景行试了半天都没办法靠近,索性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一把拔了左手上的针。
胶布带着针头,扯了血管针眼,回流的血随着手掌的动作,在雪白的被子上留下一道鲜艳的痕迹,刺痛了李阳枝的眼。
你……李阳枝想说,你不要命了。
只是话还未到嘴边,整只手已被李景行双手握紧,再猛一用力,李阳枝整个人便倒在了病床上。
即便是病床也沾了个床字,李阳枝不会傻到认为病了的老虎就不是老虎,危险的气味刚到鼻子尖李阳枝便本能的挣扎起来,但仓促间,她除了胡乱用力挥动手脚,别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许是病房里暖气熏得,李阳枝只留给李景行的半张脸,在灯光的阴影里,却显得红润婉转,李景行原本只单纯的想把李阳枝拉尽些,他有多少年没仔细看过她了,存在在记忆深处的,她耳后的红志,还有,她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不知都变了没有。
但正当鼎盛之年的李景行却似被眼前的人儿诱惑,刚刚单纯的想法在李阳枝露出脖颈间美好的曲线的时候,便被他抛诸脑后,眼下,他脑子里只记得她十八岁生日那个晚上,他在她身上得到的,蚀骨的快乐。
李景行一把抓住李阳枝乱动的双手,接着狠狠的按到头顶,即使他现在虚弱,但对付李阳枝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还是绰绰有余。
李景行的膝盖很容易的挤进了李阳枝的两腿间,火热的气息劈头盖脸的扑到李阳枝脖颈,温润的唇舌开始四处游走。
李阳枝脑子里某根神经瞬间崩断,浑身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瘫软在床上。
李景行小心的搬过李阳枝的脸,慢慢的俯下身子,像膜拜神灵一样虔诚的,在李阳枝柔软的唇瓣上落下封印……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珍宝,他发誓要用下半辈子守护的人,他要用自己的全部力量禁锢一辈子的人……终于回来了……李景行还没来得及感慨,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异常清晰,李景行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捂着自己的脸,不相信刚才的那巴掌是拍在自己脸上。
李景行虽然是穷养长大的,但李家长房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真的给他半点颜色看,即便大了接掌李家过了两天内外交困的日子,也有一批忠心的身前身后跑腿打杂,李景行基本可以算是被当神供着的,连他老子都没真打过他,今天被李阳枝打了,火气在第一时间就窜上来,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是,在出手的瞬间,李景行在李阳枝因为近视而不再清明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扭曲的模样,欲求不满,恼羞成怒,那种丑态,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李景行看到瑟缩在一边,明明很害怕却偏要倔强的挺着胸的李阳枝,心里突然觉得很酸,他本想伸手去把她拉回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一下,她就不怕了。
结果手伸出去了,李阳枝却以为他要打她,吓得直接退到床下,飞一样的跑到门口,夺门而出。
李景行看着李阳枝单薄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伸出去的手变成了巴掌,毫不犹豫的落到自己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少了个人更加空旷的缘故,那声音比刚才李阳枝拍的还要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