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李阳枝,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李阳枝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月经。
要是那人继续问,这世上最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李阳枝会义无反顾的回答,痛经。
要是那人不死心,还要问,这世上最最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李阳枝会直接拿起一片卫生巾糊到那人脸上,然后捂着肚子从那人身上踏过去。
李阳枝自认这辈子够坚强,三岁丧母,八岁丧父,挨过同学骂,受过老师打,就是再倒霉的事她也经历过,但那些事再怎么说,也是眼睛一闭一睁,早晚能过去。
唯独这月经,俗称大姨妈的东西,永无止境,像是小说里写的蛊毒一样,每到月圆之夜,就要发作折磨你一次,无药可解,仅存的缓解之道便是与人交合,直到子宫里多了一坨细胞胚胎为止。
但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啊。
李阳枝叹了口气,天马行空的,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是学士(bachelor),白扯。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医院把这个月的药买了。
李阳枝是个懒人,并且是被全班公认的,她敢排第二没人敢居第一的主儿。
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在寝室吃就绝不去食堂,能网购就绝不逛街,能逃课就绝对不上课。
当然最令人敬佩的是,这人的命极好,考试从来没挂过。
曾经的班长张几就面无表情的说过,李阳枝是个奇人。
要知道张几大才子可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就和当年听到毛、主,席夸一句XXX是个好同志一样。
李阳枝简直想绣成匾额挂着床上,按早午晚三餐膜拜。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绣花多累啊,即使是十字绣,也是要穿针引线看图纸的,她懒得抬胳膊。
以此人如此懒性,如果今天不是大姨妈提前光顾,如果不是小腹处隐隐作痛,她是万万不会踏出学校的门半步的。
她很感激学校选的新校区的位置,离哪里都不远,虽说是郊区。
周围紧挨着超市,服装店,还有,本市最大的一家综合医院。
这家医院她来过很多次了,几乎是刚念研究生开始,就和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
至于缘分是怎么建立的,不提也罢。
总之,药房的人已经和她很熟,几乎到了李阳枝站在窗口不说话,人家就把该用的要一样不少的给她装进小袋里。
这药是医院一个资深的老中医配的中药粉末,没啥依赖性也没啥副作用,坏处就是每次只给一个月的,她必须每个月过来领。
能不能多给我开几个月的,我们最近有个大活儿,没时间总出来。
李阳枝趴在药局的小窗口,可怜兮兮的问。
不行。
您就通融通融吧。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真的不行啊,医院有规定的,这种保密药方,一次不能多开。
你就当我一个月天天来大姨妈还不行么一个月来一周已经是逆天而行了,施主若是再违背天理,恐怕会遭天谴。
天谴也是我遭,你不用怕的。
我不怕天谴,我怕我们院长。
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拜托!我是男人!……好吧,李阳枝这次是真的词穷了话说,今天这个护士她以前没见过,估摸着是个新人。
她已经和开药的小护士软磨硬泡了近半个小时了,怎么这孩子就油盐不进呢,好歹也是熟客了。
默默的收拾好自己残破的身心,李阳枝转身,她在考虑要不要回寝室换件衣服,冒充室友再来一次。
唉,那位同学,你等等!江左手拉住李阳枝的袖子,右手指着药局的男护士,十分魄力的说,你,给这姑娘开一年份的。
江拖着疲惫困顿饥肠辘辘的残破身躯,一步一个脚印的下了楼。
他太累了,好不容易从秦川的魔爪下解脱,申请调回长春的医院,本以为从此轻松,谁知长春还有个更难伺候的主儿等着他。
那个人看着笑眯眯的,一脸和蔼可亲,其实根本就是个笑面虎,江觉得自己只要站在他周边五米内都能吓尿裤子。
这人偏还是秦川介绍的,推脱不得。
江这两天反复琢磨,越发觉得这是秦川报复自己的恶毒方式。
莫阳昕怀孕以后身体特别脆弱,秦川很担心会在他老婆孩子身上发生一尸两命的惨剧,他自己又不能干什么,只能软硬兼施的让江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
江心里那个恨哪,孩子又不是他让怀的,明知道莫阳昕身体不好,还拉着人家给他生孩子,他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的江,比任何时候都后悔,选择了医生这个看似神圣,其实不是人干的职业。
他当年就该听他家老子的话,从政盖房子里随便选一样,现在还至于受人挟持。
就在江决定要写辞职信的时候,他老人家听到了上面那一段惊天大泣鬼神的对话,已对世界失去信心的江顿时觉得世界还是有爱的,空气里夹杂了二氧化硫也是能闻的,牛奶即使不能喝也是能当套子用的。
为了感谢这个穿着校服就敢出门的女同学让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江决定,帮她一把。
凭着一腔热血,江伸手拽住了那女同学的衣袖。
待他回神,已经来不及反悔。
江是医生,即便只是个心理医生,他还是染上了医生的通病——洁癖。
他的洁癖很轻,但也足够让他对陌生人的东西退避三舍,可是,今天,不知怎的,他竟然主动碰了,还是那么暧昧的姿势。
谢谢。
没有得到意料中的激动或者感谢什么的,小姑娘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谢,连头都没抬。
淡淡的橘子味儿飘进江的鼻孔,冲淡了医院呛人的福尔马林味儿,让江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
我们是不是见过?江问。
我是这儿附近学校的学生,可能,我们一起到过同一家超市,或者同一家餐厅吧。
这样啊……可是,他从来不在医院以外的地方吃饭,也从不在附近逛街啊。
小姑娘领了药就匆匆的走了,自始至终,只给江留了个侧面。
院长,你想泡人家女学生啊?药局的男护士,在李阳枝走后,悄悄的挪到了江身边,突然说了一句,吓得江一个激灵。
他胆子很小,可是不禁吓。
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曹大夫要是追究药的事,你知道该怎么答吧。
知道,知道。
我看人家小姑娘可怜,一时心软。
算你聪明!曹大夫是个名医,就是心眼有时候小了点,总以为有人要打他家祖传秘方的主意,把他那点药盯的死死的,限人限量不说,隔三差五的还要查查。
为了这点小事让老爷子不快活不值得,江也懒得趟这趟浑水。
闻着手上的香气,江直在心里摇头,她长得实在太扁了,怪不得会月经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