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鼓山要大半日,苏云开去马场借了两匹马来,一匹给白水,一匹自己骑。
明月见他没准备自己的,问道,我的呢?苏云开说道,去鼓山路途遥远,我想尽快到那,但你的伤还没好,颠簸半日伤口怕又要撕裂。
我将你交托给了李康李大人,他家女眷多,李夫人也很和善,你暂时在他那里住下,我很快回来。
明月反手摸至背后伤口附近,轻轻一压,的确疼得很,便没逞强,可水水你的伤也没好。
白水默了默说道,再疼,我也要去,你明白的。
明月默然,是啊,身体的疼,是怎么都比不过心疼的。
强拦着她,她反而会想得更多,伤更难好,水水,你要小心。
苏哥哥,你照顾好水水。
苏云开点头,不一会那李康就匆匆赶来了,如今还未放衙,这会还穿着常服,一见苏云开就忍不住说道,老兄,让上头发现我早早溜出来,可是要罚俸禄的。
罚了那我赔你,再加一顿酒。
李康笑道,后面这话中听。
上回的池塘少女沉尸案,好在苏云开帮忙,才解了刑部的难题,虽然是歪打正着,可没有他,换做别人,指不定什么都没意识到。
苏云开说道,我有事要去外面一趟,你帮我照顾好她,最快一日,最慢两天。
李康见他竟将身边的佳人丢下,却和那白捕头外出,直觉有案子发生,笑道,是不是去办什么案子?难道……跟那具山洞骷髅有关?苏云开说道,你帮我照顾好人就是了。
他越是这样掩饰,就越说明真有案子发生,联想上回在停尸房碰见的事,十有八丨九是了。
他还想问个仔细,苏云开已经翻身上马,也没瞧自己一眼,弯身对明月说道,我走了,很快就回来。
明月应声,两人才骑马绝尘而去。
李康想了想问道,明姑娘,他们到底是去办什么案子?明月转了转眼,说道,李大人猜得没错,的确跟山洞的那具骷髅有关。
那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因为那天在停尸房李大人板着脸将我们赶走呀,我们当然不敢说。
不过现在我也不敢说,不然苏大人要骂人的。
李康听出话里的不满来,笑笑说道,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那尸骨穿的是府衙捕头的衣服,虽非朝廷命官,但也是在吏部有记名的,算是半个官了。
其他案子好说,可涉及到官员的事,是不方便让外人停留的,苏兄他应该能谅解。
苏大人当然谅解,所以这不,才自己亲自去走一趟。
只怪线索太少,苏大人又向来与刑狱打交道,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个案子的人,李大人也不能怪他心痒,对吧?李康笑笑,我知道,你是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
只是这次的案件非比寻常,你是他心仪的姑娘,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
作为旧同僚,替我劝劝他吧,这个案子碰不得,不然,可能会死人的。
明月微微一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李康默了片刻,才道,今日城南被烧毁的五间民居里,有你的房子吧?明月意外道,你知道?李康轻笑,京师虽大,但也是天子脚下,刑部本就在调查这件案子,你们又是发现这个案子的第一人,稍有风吹草动,也会传到我们耳朵里。
什么时候不烧,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明姑娘想不通?明月想得通,否则苏云开也不会急着去避暑山庄,更不会将她交托给李康,而非让她随便找个客栈住下,既然李大人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那难道也要任由别人胡作非为吗?唉,真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跟苏云开一样不领情,直肠子,硬脾气。
李康说道,我既然能想到这些,为什么我如今却还是跑来接你?对,有些案子查起来是越查阻力越大,但有句话叫‘意欲取之,必先与之’,要对方放下戒心,就得先让对方觉得你没威胁。
明月可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官场的圆滑之术么?李康叹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苏家的人世代为官,忠心耿耿,却没人做过一品大臣?在官场上不懂迂回,只会树敌太多。
明月抬眼瞧他,可是我还是更喜欢苏哥哥那样的脾气。
李康失声一笑,是,我也佩服,也喜欢,可我不敢。
这话说得矛盾,可意思却一点都不矛盾。
明月倒觉得他这人不坏,只是有时候圆滑得太厉害,让人看不清,就自然不敢深交了。
可如今想想,苏云开将她交托给李康,其实也是看清了他的为人吧。
李康领着明月回家,路上又跟她叮嘱,进门后一定要先自报家门,尤其是苏云开朋友这几个字要说明白说响亮。
明月好奇问道,为什么?李康答道,怕被我家那母老虎撕了你。
明月笑道,是撕了我还是撕了你?李康朗声笑笑,一会走至热闹地段,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他才说道,死去的捕头叫白影,他生前是府衙的人,本来吏部决定开春就擢升他进刑部的。
他说的声音很低,又毫无征兆,混在人群嘈杂的声音中明月差点没听见。
她抬头问道,那他生前在查什么案子,您知道么?他是府衙捕头,查什么案子是那边的上宪授意的。
查明他的身份后,我曾让人去问过,但那边也说不知道。
所以我想,可能是他得罪了什么人吧。
明月忍不住说道,就连我这样不懂案子的人都觉得不可能,大人竟能说服自己相信?李康轻咳一声,面子有些挂不住,不信……明月说道,我所知道的,是当初白哥哥的案子移交刑部时,刑部草草结案。
当时我并不在任上,不清楚此事。
李康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盯着她说道,你认识白影。
这话是陈述而不是疑问,明月才反应过来是刚才的称呼暴丨露了自己和白影相识的事情,便没有否认,嗯。
不要让别人知道。
明月从这话里隐约猜出李康并不知道白水的身份,他甚至可能认为先起火的房子是她的,然后才波及了隔壁白家。
这虽是个误会,但明月思索片刻还是没有说明。
白水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终归不好,希望他们能快点从避暑山庄回来,最好是连同真相,一起带回来。
&&&&&两匹快马扬尘撩土,马蹄声均匀响亮地在山道穿行。
翻过一座山,已能看见鼓山。
白水突然喊了一声大人,随即拽住缰绳,往那鼓山山顶紧盯,目有愤怒。
苏云开急停快马,还未完全停住视线已先随她的视线看去,一看那鼓山,那边竟然是浓烟滚滚,大团大团的黑云直冲云霄,染得山峦如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接连两处起火,饶是一根肠子的白水也知道不是巧合。
依照火势来看,凶手可能就在下山的路上。
哪怕不是凶手,只是个点火的人,抓住了也有可能问出真凶下落。
想罢,不等苏云开说话,就扬鞭怒抽。
马嘶鸣一声,抬步往前奔去。
苏云开正要和她说话,却见骏马飞驰,从身边飞闪前去。
他喊道,白水!凶手在上面!白水已经被愤怒填满了心,根本不等他。
喝声怒离,瞬间只留背影。
苏云开唯有扬鞭跟上,他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着火的地方是山庄的位置,那就是凶手可能料到他们会来这里,所以通过吊桥后,未必会从大路走。
那白水去堵截凶手也毫无意义,既然凶手这么在意山庄,那当务之急是去山庄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线索。
甚至……此时吊桥可能又被毁了。
苏云开驾马急追时,时而看看鼓山之上,思路却越发的清晰。
凶手每次都快他们一步,那就是说,凶手还在京都,甚至离他们很近。
能同时分派人手去烧白家、山庄,那就是说非富即贵,否则养不起高手办这种犯法的事。
一路急驰,苏云开终于追上了白水,但却是在吊桥那看见站在那握紧拳头,一动不动的她。
吊桥果然被毁了,而且是从白水站的位置所断,很明显是被人用利刃所割。
苏云开眸光微顿,上前将她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鼓山这么大,凶手既然料到我们会来,就不会走正道。
凶手怕的是我们去山庄里,所以我们应该去山庄。
白水怔了半晌,才道,可是……恐怕等山庄的火势停下来,都烧成灰烬了吧,还能有什么留下来。
但凡有一点线索,就不能错过。
白水猛然回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上山的,大人。
苏云开也想起来了,就是当初老樵夫指的路,唯有娇小身材的人才能过去的险路,也是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