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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古董铺子(七)

2025-04-01 16:02:40

衙门外已是人山人海,南乐县少有大案发生,加之柳佩珍本就常是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如今她死了,又接连抓了三个嫌犯,案件扑朔迷离,便有许多人来瞧看。

衙役在门口摆上了拒马枪阻拦往前拥挤的人,没有进二门的,只有在外面站着,试图听到点什么事儿。

明月赶到衙门时已经把饼吃完了,进了二门站在公堂外,刚露脸就被秦大人召到前头来。

在那能将葛送瞧得一清二楚,也没人挤,位置颇好。

葛送被押上来时连声喊冤,已带哭腔,声音尖细,这冤枉二字听着就尖锐了。

秦大人敲敲醒木,才将人镇住。

葛送哆嗦着收声,末了极快地吐出二字冤枉,这才不做声。

堂下何人?草民南乐县葛家村人氏,葛送。

你昨夜寅时人在何处?草民昨晚天一黑就打烊了,约了三五好友一起喝酒吃菜,醉至凌晨才醒,我那些朋友可以作证。

秦大人只想他是独居那也没证人,没想到昨晚有约好友,心下一沉,只怕这人又非凶手。

案件审问的人越多,那就越有可能让凶手溜走,还有可能说他不擅办案,传到上头人耳朵里,政绩又要添了脏。

他心底有些后悔,当初就该定吴筹的罪,一了百了,何苦受这折腾。

葛送所指的朋友都在城内,衙役很快就将人带来了。

秦大人扫了一眼那跪着的五人,问道,你们昨夜和葛送一起喝酒了?几人面面相觑,眼神示意一个人,那人才代为答话,回大人,昨晚我们是和葛送一块喝酒了。

仔细说来。

昨天元宵,我去葛送铺子里打酒,他说今晚不回去,不如约在一块喝酒吃菜,让我去找人。

我就去找了阿五他们三个人,在戌时到了酒仙铺子。

葛送就打烊关门,一直吃酒闲侃到午夜,都喝醉了。

我们就在他那打地铺睡。

葛送这会安了心,有人证在,秦大人还能定自己的罪么?秦大人一听,也觉葛送的嫌疑没了,正要结词,就听苏云开开口,你们在酒仙铺子里打地铺睡的时候,葛送在何处?秦大人瞬间意识到这个线索,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那人说道,葛送说他头疼,就自己回房睡了。

他房间小我们是知道的,只能睡一人。

我们本来也打算再喝一会回去,谁想聊到兴头上,喝高了,就在铺子里打地铺睡了。

他何时回房睡的?都到子时了吧。

苏云开唇角微微一抿,也就是说,在子时之后,葛送就是一个人在房里,直到早上,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

葛送突然知道他是指什么了,原本悠闲的神情顿时不见,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秦大人,草民醉酒之后就一直在房里待着,早上我还起来送他们走。

秦大人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今日一大早你就回了葛家村?据本官所知,你三四个月才回一次家,这次年关刚过,你怎么又回去了?葛送顿了片刻,才道,元宵赏灯的人多,热闹,所以就留下来做生意了。

第二天想回家就回了……底气不足,说的话声音也小了。

苏云开见堂下有个妇人眼神凶煞,死死盯着葛送,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细瞧她的神情,心下揣测她兴许就是葛送的妻子吕氏了。

念头刚起,就见那妇人厉声道,葛送!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葛送浑身一抖,颤巍巍回头看了她一眼,正眼对上,又猛地打了个哆嗦,娘子……吕氏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你倒是说!你到底是不是跟柳佩珍有一腿?!葛送苦不堪言,喉有黄连,苦了满心,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秦大人轻咳一声,公堂之上不许吵闹。

葛送,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昨夜到底有没有去过百宝珍铺子?没有!葛送斩钉截铁,直接了当。

大人……那五人中有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微不可闻,等众人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稍许迟疑,才说道,昨晚我和李四犯了酒渴,又因外面雨声太大,更夫敲锣经过,就醒来了,大概就是丑时。

铺子里没水,我们就去厨房找。

因铺子地方小,去厨房还得经过葛送睡的房间,谁想我们从那里经过,却发现门开着,里面根本没人。

葛送面如死灰,你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我平日哪里对不起你们了?啊?为什么要陷害我,这是杀人的事,我会被砍头的!两人也不敢瞧他,可要是说了谎,我们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葛送差点晕过去,吕氏也差点晕了。

她是气丈夫勾三搭四,但没想过要他死。

但杀人的罪名一定,他必死无疑。

立即没了怒气,瘫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这一哭葛送更加着急,娘子你哭什么,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

他急于辩解,又面向秦大人,草民是撒了谎,昨晚回房后的确是去了百宝珍,也见了柳佩珍,快丑时才走,可草民没有杀她。

早上起来听见她死了,生怕查到自己身上,所以就回了村里避风头。

那本官刚才问你,你为何说你在屋里?草民笃定有人证,何必说出来惹祸上身。

证词一颠倒,就更加惹众人怀疑了。

葛送见他们面露狐疑,哭号起来,大人信我,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会杀柳佩珍。

我们行了好事后我留了一会就走了,她还打伞出来送我,那个时候她还好好的。

哭声太大,连大门外的人都听见了。

秦放看完杂耍过来,才挤进人堆,挤得狐裘歪斜,哎哟,男人竟然也能哭得这么大声,也不羞。

他往人群来回看了几眼,不见苏云开和那姑娘,心想是在里面,奋力挤出人堆绕过拒马枪要进去,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一把长刀拦住,抬头一瞧,是个白面捕头,虽然凶神恶煞,可因面容颇为清秀俊俏,少了几分气势,这位捕头,我姐夫也在里头,让我进去听听案子吧。

白水人在石阶上,高他两个脑袋,眉眼一低,就显得十分不友善了,这个借口倒是新鲜。

这是真的。

秦放要绕过他,那柄刀出鞘三寸,寒光映眼,逼得他又收回步子。

他往他脸上转了一圈,顿生了然之意,从袖中摸了一锭银子捉了他的手要塞。

谁想还没塞进去,就见他脸色一变,一巴掌拍了过来。

可怜小侯爷防不胜防,这巴掌一拍,人就被拍到地上,晕了过去。

白水皱眉抬脚推了推他,喂?地上的人没反应。

白水顿时肃色,蹲身探他鼻息,人还活着,但掐了两下不见醒。

他摆摆手,唤了两名衙役来,抬他进去,找个平地歇着。

衙役得令,一左一右架着他进去。

过了二门,秦放睁开半只眼左右一打量,没瞧见那刻板的白面捕头,立即站定脱手。

那两个衙役愣了一会,手上已经被塞了银子。

孝敬两位大哥的,我就是想进去听听,没恶意。

两人相觑一眼,就将银子收入囊中,又道,那可千万别被白捕头看见,你躲里头一点,别乱出声。

明白。

秦放步子飞快,跑到公堂外,刚找着苏云开的身影,就听见一声退堂,随后众人如烟散去,周围已空出一大片地方。

他刚才费尽心思进来,还被个白面捕头拍了一巴掌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葛送拿不出新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暂时收押,再审查。

明月是半个仵作,更在意柳佩珍死前曾剧烈挣扎过的事。

等围观的人散了,秦大人也走了,她还在原地想了好一会,柳佩珍的手指甲断了三个,其余手指甲夹缝里也残留了些皮血。

可那葛送方才脱衣,却没有一处伤痕。

明月见苏云开也半晌不动,问道,你在想什么?苏云开看她,想证明葛送的确是杀人凶手,但还有疑点。

你说的是其中一个,还有,按照吴筹的说法,昨晚时间上对应的人应是这样——子时仵作在,丑时葛送在,将近寅时才走,而柳佩珍死去的时间是寅时。

这样看来时间都是吻合的,但丑时到寅时吴筹说还平静了一刻。

假设杀柳佩珍的人是葛送,那为什么在安静了那么久之后,才突然爆发,甚至让葛送冲动到杀了柳佩珍?对呀……如果是有争吵,那吴筹也该听见了。

明月心里有些凉,你是怀疑,在葛送走了之后,又有人来?她吐了吐舌头,面颊绯红,柳氏真是厉害。

一晚上见那么多情夫,她想想都觉得累。

苏云开也只是怀疑,要对一个人起杀机,有时候就算没有十足的动机,也会做出这种事。

唯有有证据证明葛送是无辜的,第三个人的存在才能彻底被证明。

姐夫。

秦放跑到两人跟前,正想投诉刚才那木头捕快,不料外面的白水见人群散了,想起那公子哥,就进来瞧看。

哪知进来没看见个病秧子,反倒是看见个精神抖擞如猴的人,他顿感被骗,气势汹汹过来,一把揪了他的领子,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