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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六)

2025-04-01 16:10:04

赵恒自登基后, 便不再满足于祖辈留下来的基业。

他善任武臣,征伐天下,开辟疆土, 使之大宋版图更广更大...此外, 他开拓海域,建海船, 不抑商,促进海上贸易, 使大宋经济出现了空前的繁荣。

不同昭元帝以仁治国。

赵恒更注重的是对外开辟疆土, 对内积极发展工商业, 激发宋人创新精神。

在他登基这二十余年里...底下能臣辈出,发明了航海、造船、指南针、印刷术、□□、瓷器等工艺。

他促进了大宋繁荣昌盛,宋人生活自由。

而与这繁华文明经济所不同的, 却是赵恒的身体越来越坏了。

———永安二十五年。

赵恒正值壮年,往日俊美的面容因病显得有几分苍白。

他坐在辇车上,看着那外头光景,正当六月...池中清荷, 开的正好。

现下正随着那夏风轻轻浮动,而那停在荷尖上的蜻蜓,却摇摇欲坠。

不远处, 有风携来一阵歌声,唱的是一首采莲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赵恒抬了半边车帘往前看去,见那处,一个身着简单的女子,正弯腰往那池中伸手折清荷。

她只露出半张脸来,是含笑的,是明媚的。

赵恒未说话,他放下车帘,辇车依旧往前去。

将将是快转进宫道的时候,那个折荷的女子却站起身来。

她拿着袖子擦了擦脸上汗珠,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依旧含笑的面容。

赵恒坐起身来,手撑在车帘上,急声唤人,青衣。

那个唤作青衣的男子,是先唤辇停下,才又转过身来,朝人一礼,道下一句,陛下有什么吩咐?他这话说完,却久久未听人答。

青衣循眼看去,见人看着一处,便也依着人的眼往那处看去。

却见那处走来一个女子,她手中捧荷,面上含笑...她面上模样,全然不似那人。

唯有一双眼,有七分相像,却独独这七分,竟惹得素来沉稳的他也呢喃一声,许娘娘?赵恒闻声,手紧紧撑在那车帘上,眼依旧一瞬不瞬看着那处,沉声一句,她是谁?青衣回神,又细看一番,才轻声禀来,看模样装扮,应是上月送进宫里学规矩的良家子,供太子择选...为妃的。

那捧花的女子也瞧见了这处阵仗,是一怔,才往这处走来。

她的手中仍捧着那支清荷,低眉朝赵恒行了一大礼,口中称道,江氏给圣上请安。

赵恒的手仍撑在扶手上,他的面容甚是平静,闻言却是问人,江氏,你名什么?采莲。

江采莲?赵恒呢喃出声,他低头看着那伏跪在辇边的女子,良久才开了口,你...抬起头来。

江采莲却是顿了下,才抬起了头。

赵恒看着眼前人,想起那年一道宫墙里,她站在他的眼前,抬头看他...她的面容寡淡,眼神清冷。

你叫什么名?许深,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深。

赵恒一笑,不再看她,只抬头看着那无尽好天色,而后是低沉而又淡漠一句,走吧。

青衣应是,辇车继续往前。

而那个捧荷跪着的女子,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是摇了摇头,又轻轻一笑。

她站起身,与人背道,走了另一条路。

———辇车行至未央宫。

门前宫侍见了,是一怔,才忙上前朝人行了一大礼,口中道一句敬辞。

赵恒未说话,他依旧看着那块门匾,良久才开了口,去与你家主子说一声,故人来见。

两个宫侍互相对了一眼,忙应了一声。

一人在外,一人便往里去禀了。

赵恒走下辇车,他负手往里走去。

未央宫内,布景一如旧年。

他看过那一树一景,见了那一亭一院,受了众人大礼。

待至那正屋前,廊下却唯有几个女侍,不见那人。

赵恒步子一顿,他看向那大开的门,却无熟悉身影...他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握,却又松开。

而后...赵恒继续迈步往里,廊下女侍与他行上大礼,口中道上一句敬辞。

他走进屋子,循眼四顾,才见临窗一处,有人低头莳花弄草,闲适自得——却是一身素衣的刘燕婉。

赵恒有几分恍惚,一别经年,他未曾想到素来雍容华贵的她,竟有一天会摘下凤冠,却下华服...他未迈步,依旧驻足这一处,负在身后的手,又一握。

赵恒未说话,那处便也无声。

良久,赵恒看着她,头回喊她的名字,燕婉。

燕婉握着剪子的手一顿,她的面容依旧端庄而从容,而她的面色亦甚是平静...她把手中剪子搁在一处,才转过身来。

她未看他,只深深与人屈下一礼,陛下。

赵恒看着她,却未说话...良久,他方迈了步子往一处坐去。

自斟一盏茶,待喝下一口,才开了口,声平亦淡,过来,与朕说说话。

燕婉看着他,是过了会才走了过去。

她坐人对侧,拿着一块帕子拭了手,低头一句,您要说什么?赵恒张了张口,一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他也不知。

大梦将去,而这宫中的旧人,也早就去了个干净。

如今这阖宫上下,唯有她,竟只有她...是东宫旧人。

是他的旧人。

赵恒面容苍白,眉目很淡,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他看着那大开窗棂外的景致,良久才开了口,记忆中,好似你我从未有过好好坐下来,喝一盏茶,说一段话。

燕婉握着的帕子一顿,她把帕子搁于一处,亦倒一碗茶,捧于手中喝上一口。

她的声很平,面容依旧平静,往日,我想说,您不愿听。

如今,您愿说了。

可于你我而言,终归也没什么意义了——赵恒手中仍握着那碗茶,闻言是侧头看她,付之一笑,你说的对,老来忆从前,终归没什么意思。

他这话说完,便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室内很静,两人各捧一盏茶,却一句都不再说。

窗外有风拂过树木,惹来一阵声响...赵恒搁下手中茶盏,他站起身,低头最后看了眼身边人,终归是一句未说,往外走去。

燕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在人跨过那门槛前,却是开口说下一句,您还记得十六岁的刘燕婉吗?赵恒停了步子,是细细想了一会,却也只记得一个灯火下穿着凤冠霞帔,模糊的身影罢了...他摇了摇头,依旧负手在身后,看着那外头的蓝天白云,良久才说下一句,下辈子,记得嫁个好人家。

他说完这话,再不留步往外走去。

燕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侧头往那窗外的大好天色看去...一别经年,再见之日亦回不到从前岁月。

她合上了眼睛,想起出嫁前,她问母亲,何为燕婉?母亲拂过她的长发,柔声与她说道,夫妇和睦,为燕婉。

而后是出嫁那夜,她坐在那百子千孙被上,床前是一对龙凤烛,照亮了一室。

而她的面前却是赵恒,他穿着一身醺色正装,面色平静,负手在后...燕婉,何为燕婉?烛火下,她羞红了脸,与他说,夫妇和睦,为燕婉。

燕婉睁开眼,她依旧看着那大好天色,一笑了之...燕婉之求,求而不得。

———同年八月,赵恒于大去宫驾崩。

享年四十有五...赵恒是在八月一个夜下驾崩的,他死前,身边唯有青衣一人。

而在他混沌之际,他以为记得的应是早年大去宫内,那个拈花一笑的素衣女子...可最后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却是那年宫墙,站在他眼前的那个女子。

你叫什么名?许深,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深。

赵恒看着那虚无之处,许深转过头来,淡声一句,天是你的,地是你的,妾无处可逃。

他一笑,伸出手去,深深,朕来与你认错了。

赵恒阖上了眼睛,而他悬在半空的手,亦放了下来...大去宫内,哭声震天。

而未央那处,燕婉从床榻上惊醒,外头有人轻轻拍打着门,口中喊道,娘娘,娘娘,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什么?燕婉的手撑在塌上,怔然不动,半会呢喃出声,他...死了?———翌日,青衣跪拜于未央宫内。

他双手握着一道圣旨,呈于上空,口中称道,这是陛下留给您的一道旨意,太子终归不是您的骨肉,可天下赵姓子孙却也只有他一人了。

陛下怕他往后亏待了您...是以,让奴把这道传位的旨意,交给您,由您去下。

燕婉看着眼前那道明黄圣旨,手撑在扶把上,良久才开了口,他还说了什么?青衣一顿,摇了摇头。

燕婉撑在扶把上的手一顿,良久...她转头看着那碧海青天,心中千言万语过,良久却化为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