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汴京情事 > 第11章 附议

第11章 附议

2025-04-01 16:10:01

王璋如今在御史台任侍御史一职,做的是弹劾、纠察的活。

早年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单号休沐,双号上朝,属常朝,在京六品官都可参加。

每月十五又属大朝,除京官外,各州府的府尹都得参加。

因着元宵休沐了三天,今次大朝便定在了二十日。

如今约莫也只有四更天,汴京城除去马车轱辘声,便是寂静的黑夜。

而待漏院外却灯火分明,因着今日是大朝,人员众多。

院外两排摆有吃食,有卖粥的、馄饨的,也有卖包子、粉糕一物的...王璋到的时候约莫四更余,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绿袍朝服,头戴乌纱帽,手持笏板。

他生了一副好脸皮,灯火下衬的就愈发好看。

便有认识的京官上前打了见礼,王大人来了。

王璋是第一次参加大朝,地方官是不认识的,便有人打听了起来,说是那王家子孙,。

他一双桃花眼把那头几人一溜儿转了几眼,话也说的轻飘,今日倒是很热闹。

王大人是初次参加大朝,怕是不认识。

京官便与人介绍起来,那是杭州府的李大人,那是河南府的孙大人,那是京兆府的韩大人...王璋便把眼转到了那韩大人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京兆府啊...那处韩仁也转了头来,眼见是个极为俊美的年轻人,又听方才几人说道是那王家的子孙,如今在御史台任职。

自也有心结交,点头示意,就见着王璋转了头,恍若未曾看见。

韩仁咬了牙,暗骂一句竖子。

这处几人寒暄了几句,那头便开了宫门,如今天还尚黑,除去几位一品大官被恩准可乘小轿进宫,旁人皆只可掌灯徒步而去。

一路过金水桥到紫宸殿外,几人依官品分前后,又以文武而分左右而站。

等到那头有人喊了一声上朝,依次往里,行一跪三叩头礼,双手持笏,口中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敬帝便说,平身。

众人又道谢皇上,再起身,垂眼站着。

敬帝是个明君,他生于安乐,却无纨绔之习,能尽心受教,待大臣老师也十分恭敬,让人搬了凳子给王谢两位老臣,又说了几桩事,夸了几个大臣。

才又问道,可还有本要奏。

底下静的很,王璋便侧站一步说道,臣有本启奏。

他如今官品尚低,站的是最末几位,如今开了口,前头几人都看过来,小声议论了起来。

敬帝便道,启奏。

王璋双手持笏,行礼,说道,臣要状告京兆府府尹韩仁韩大人,为官不仁,执法不办,私相授受,逼死民妇。

这话说的极重,臣子们都议论了起来,韩仁站在中间听到这话也转了头,站出队来,叩拜口中称冤。

底下乱的很,有执事太监说肃静,敬帝对王璋,让他继续。

王璋便继续说道,盛宁十六年十一月,一寡妇一纸告到了京兆府,状告被人奸污。

告的是韩大人家三房夫人的侄子,韩大人却说是那寡妇受不住勾引了人去。

那寡妇也是个烈性,第二日在家里拿了根麻绳把自己给吊死了,还用血写了一张冤。

王璋说完,行跪礼,韩大人身为四品府尹,依法不办,愧对圣上恩慈,是不忠。

身为京兆府的父母官,处事不公,愧对百姓,是不仁。

如此不忠不仁之辈,如何可担此重任!请圣上明察!他这话说的重,又极是漂亮,甚有当年王松风范。

那韩仁已说不出话,伏拜在地。

几位臣子见此,都手持笏板,行跪礼,口中说道,王大人说的有礼!臣附议!臣附议!…敬帝便问赵恒,太子怎么想。

赵恒上前一步,拱手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韩大人胆子大,还敢包庇犯人。

儿臣以为,韩仁先拘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各遣一人前去京兆府查探,若是属实,京兆府是该换个父母官了。

敬帝点了点头,也不说旁的,你们都听到了,就依太子说的去办。

一众大臣下跪口称,圣上圣明,太子圣明的话。

王璋这一仗赢得甚是漂亮,那韩仁虽还未被摘了官帽,如今却要在刑部待着。

等御史台的和大理寺一道去京兆府收集证据,若是属实却是要革职查办了。

这厢散了朝,等敬帝与太子走了,自有官员上来恭贺王璋,谢玄便与王松说道,你这侄孙,倒也不如外头传的那般。

王松一捋长须,说的话很是自大,我王家子弟自是各个都好。

众人慢慢往外走去,王璋却是被留住了。

随內监往西侧文德殿走去,此处是敬帝休息之处,太子赵恒也在,王璋行跪礼,敬帝便笑,刚才是君臣,现在你却要叫我一声姑父,起来吧。

王璋站起了身,倒是依言叫了声姑父,惹得敬帝开怀大笑,与赵恒说道,还当是变了性子,如今一看,与往日是一样的。

赵恒也笑,他今日仍着一身玄衣,眉疏目郎,笑的很是好看。

敬帝便又对王璋说,你今日做的很好,你如今在御史台不仅要能说,能做。

更是要敢说,敢做。

这事,既然是你起的头,那么也由你去做,你可敢?三司会审,重大案件,御史台是由中丞来办的。

他如今只是一个六品侍御史,若是把这事办好了,这职位怕也是要提了。

王璋再行跪礼,臣定不负圣恩。

敬帝便笑,又道,另一事,是要你去看一看皇后,她许久不曾出宫。

你去了,她是会开心的。

王璋应是,往外退去。

自是有内监领路,从文德出紫宸,那外头正站了几个佩剑的侍卫,其中一个便是晏琛。

一身黑色劲服,腰悬佩剑,背脊挺得很直,王璋让那内监稍候,走到晏琛处,手上笏板轻轻敲了敲手心,眉目微挑,对着晏琛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又轻笑一声,晏大人。

晏琛生的一副正派,眉眼间英气十足,对上王璋那一双桃花眼,眉也不皱,声也很稳,王大人。

王璋也不说旁的,只打量着人,半会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晏大人,你要小心啊。

晏大人,你要小心啊…晏琛眉心一拢,看着王璋远去的背影,似是没听明白。

阿房宫内。

王璋与王蕙对坐,案面上放着一副棋局,是昨日与谢蕴下完的,王蕙没解出来,便让王璋来看。

赵妧坐在一侧看着两人,她还是不懂为何母后下棋这般烂还孜孜不倦,也不懂这个往日最爱玩闹的表哥,如今却穿着一身官服,当起了官来。

她又想起那个正月十五遇见的人,那个唤作徐修的青年。

徐修,徐修...姑姑原是可以赢得。

王璋把一颗白子移开,又道,您把自己困住了。

王蕙眉眼很淡,闻话也不过看了一眼棋子,道一句,哦,是吗?王璋心中好笑,他这姑姑下棋——当真,惨不忍睹。

也不知那位谢妃是如何忍得的。

又看着赵妧那副模样,摇了摇头,继续尽心尽力的教了起来。

直到那日头落了,王蕙才道,你下的没谢蕴好,我还是让她来教吧。

王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摇了摇头,当真是有苦难言。

这厢又用了一碗茶,与人告辞,王蕙也不说旁的,只让人走了。

赵妧便说道,我送表哥出去吧。

与王璋一道往外去了,一路却也没说话。

王璋觉着疑惑,停了步子,问道,你怎的了?赵妧也停了步子,她心里十分扭捏,又看周边无人才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王璋一愣,又看她这幅模样,轻咳一声,我知我这人相貌好,人品也好,你喜欢我也正常。

可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妧啐了一口,谁喜欢你了?王璋心中一松,哦了一声,笏板敲了敲手心,那你要与我说什么。

我…赵妧闻言又有些扭捏了,便把十五那日的事说了一半,又道,他叫徐修,长得很好看。

你帮我去打听下,他是哪里人,如今住哪,做什么的,还有…他,可曾娶妻。

王璋把人看了一番,只把赵妧看的又要发起脾气来,与方才说起人的那副模样简直犹如天壤之别,勉强算是应了。

赵妧便也松了一口气,让人走了,等人迈了步子又喊了一声,表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若是娶妻了,你就不要与我说了。

王璋转头,却只看到赵妧走的飞快的身影,摇了摇头,一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