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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意味

2025-04-01 16:10:01

谢亭已许久不曾出门,除去这天着实太冷,约莫也有几分是因着王璋前头说的那话。

前几日王芝递了帖子来说是邀了几个姊妹去梅山赏梅喝酒,她也依了。

时日是定在今天,天气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她外罩一件红色绣花鸟的斗篷,里头穿着一身绯色褙子,梳了一个堕马髻,上头除去时兴绢花外只插了一支木簪,平添了几分端庄模样。

前头说备好了马车,她便与丫头往外去,梅山坐立在汴京北侧,离乌衣巷是有些路程的。

马车还未驾出乌衣巷就被人拦了下来,然后传来王璋的声,世妹让我好等啊。

谢亭指腹揉着眉心,这人又要做什么?她也没打帘子,就坐在里头,问道,不知世兄有何事?她自问这话说的着实委婉,也说的十分客气。

我自是有事,世妹不打帘子,是等着我来掀吗?谢亭只觉着气闷不已,原当他做了官会收敛些,没想到还是这般无赖,若不是因着这层身份,这厮就该尝她几下鞭子才能学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掀了半边帘子,瞧着人站在马车边,一身白衣,头发用玉簪半束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含着笑,见他没说话,谢亭的眉目便愈发淡了起来,世兄若是无话,我却是要走了。

王璋伸了手拉着车帘的下摆,一双眼一瞬不瞬看着谢亭,才说道,我马上就要去京兆府了。

谢亭忙松了手,身子跟着往后一退,只觉着这厮岂止是无赖,连个脸面也不要了,她眉一横,话也说的冷淡,世兄自去,与我何关?丫头上前把她身子给遮住了,面色也涨红着,王公子,你太无礼了。

王璋却不顾那丫头,继续与谢亭说道,我如今是侍御史,往后是御史中丞,再往后便是御史大夫。

谢亭的面色愈发冷峭了,只觉着这人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没头没尾胡言乱语起来,眼一横,世兄与我说这些作甚。

王璋便笑,眉间端的一副风流,无事,只是想与你说罢了。

他又看了一眼谢亭,松了帘子,好了,你走吧。

这厮莫不是当真有病?胡胡乱乱说了一通,也不知做什么。

马车继续轱辘轱辘的转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却是不想了。

少爷,我们也该走了。

王璋看着那处没了影,才收了笑,转身上了马车,走吧。

谢亭到梅山的时候,王芝早就在了,还有几个往先学堂里的同窗,王芝见了人来便说道,就等你了。

有个姓李的姑娘,脸圆圆的,长得很是可爱,见此便说道,等了那么久,该让她自罚三杯。

谢亭也不拒,那头有人斟了酒,她便举杯就饮。

这酒不烈,她酒量又好,三杯入肚也不过稍稍红了些脸。

那头几人各自夸了起来。

这厢还在半山腰,是许久不见便先叙了旧。

她们如今各自都是到了成亲的年纪,有些已是定了亲的,往后像这般相聚的便愈发少了。

说着说着,免不得要说起这事来,有个姓孙的姑娘长得很白净,身量也高,便说道,那人我只瞧了一眼,是我父亲故交之子,长得...她脸一红,勉勉强强才说道,甚是俊秀。

几人便笑她。

那李姓姑娘便道,孙姐姐还好,是打了个见面的。

我却是连个面都没见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什么模样的。

谢亭这厢听着,总觉得自己还算好些,总归——她一手抚向髻上的木簪,一面露了笑。

孙李二人看来,她们是知晓晏琛的,如今瞧着哪里能不明白。

便真真切切的说道,还是你好,左右是一道长大的情谊,又是通了底的。

谢亭脸一红,双手交叠垂了眉眼,事还没定下来呢。

几人一笑,也不再说起谢亭,免得她真的要红了脸。

李姑娘便问起王芝来,阿芝呢?你如今可是办了笄礼,怕是你家的门槛都要被这汴京的媒人们踏破了。

王芝正在煮茶,闻言也抬了头,挑了挑眉,我王家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等过了我父亲那一关再说吧。

几人一笑,打了个趣,要过伯父那一关,可真是难上加难了,阿芝,你好等。

她们这厢喝完了茶,又说笑几句,才继续往上头走去。

这梅山有两绝,一是这漫山的梅花,二是梅山上头一间屋子。

梅花种类极多,屋子却只是一间四角房檐下盖着的屋子,无半点装饰,唯有一面白墙,随来人题诗书字,因着早年不少大儒曾题笔于此,才出了名。

如今仍有不少学子来此观叹,若是觉着不错的也可自题上去。

今日因着天气好,来的人不少,王芝几人上了山顶入眼便是那占地极广的屋子,连着一群读书人在此赏摹。

王芝对此处早有耳闻,便有心想去看一回。

孙李二人是定了亲的,谢亭对此是着实不感兴趣,王芝便带着丫头去了,另几人自先去赏花了。

她走得很慢,把墙上写着的一个个看去,听着那头几人在争论一段词里的意思也有说孙公写得好,有说李公写的更妥帖的。

她也不过一笑,眼滑过一处写着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的诗,才停了步子。

又想了片刻,让丫头取来笔墨,下题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王芝心里满意,让丫头去归还笔墨,方要转身去看其他的,便听得身后传来,是你。

她听这声熟得很,一转头便瞧见陆致之站在后头,面色约莫有几分古怪。

王芝也一愣,半会才道,陆先生也在。

又见他看着那诗,又道,原是陆先生的词,学生不才,添了两句。

陆致之是过了许久才说道,这诗我放了许久,后两句仍没想出来。

你…题的不错。

王芝便又一拘礼,多谢先生赞许。

学生的朋友还在外头,先与先生告辞了。

陆致之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王芝便迈了步子要走,才又听他说道,你上次还欠了我一顿酒,何时还。

王芝一愣,转头看他,见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才道,今日学生却是无空的,不如…陆致之却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明日。

明日——陆致之一副莫非你明日也有事的模样,嗯?了一声。

王芝一咬牙,这人不仅脸皮极厚,还当真小气,应了,那便明日,不知先生要吃什么。

我这人实在,也不需你多出,原先我请了你什么,你便还我什么。

王芝又一咬牙,见着周边几人都看了过来,才又道,先生若无其他事,学生便先告退了。

陆致之摇头,总算是让人走了。

王芝与谢亭几人便又逛了会才下山,回去时王芝与谢亭一辆,两个丫头坐了另一辆。

两人便说起了话来,王芝先说,我那侄子,可是又去——我与他也说过,可他这人是从小橫惯了,生的又是一根筋。

无妨,左右我待他只是世兄罢了。

他再如何,我不喜欢,谁强求也是没用的。

谢亭这话说的极是傲气,又转头对王芝,你不必担心。

王芝心里总归是还有几分担忧的,她那侄子认定的事,怕是不会这样简单算了。

她这样想着便又听道谢亭说道,我方见着那陆先生了,好似也是往那屋子去的,你可看见了?见着了...她心里十分郁促,总觉着平素再怎么能言善辩,在他那头却是次次完败,当真是无奈。

谢亭细细瞅她一回,心里总觉着有些猫腻,便说起来,那陆先生好似还未娶妻?王芝眉一挑,就他这幅德性,谁能受得了。

我觉着你待他好像有些不同,往日也没见着你待谁这样,上次别院见着也是。

唔,你莫不是——谢亭这话说的愈发觉得在理,便又王芝见着谢亭一副狐疑的表情,哪里会没想到,眉一挑,眼一横,声很平,你多虑了,我只是觉着他为人师表不端庄罢了。

谢亭又瞅一回,也没瞧出旁的,便哦了一声,才又说道,下个月赵小妧要办笄礼了,前头递了信来说是闷得厉害。

王芝便也笑,我这也收到了,说是要让我们等着,往后她也不必穿童子服梳童子髻,在我们这边抬不起头了。

谢亭便想起前头王芝笄礼的时候,说赵妧的话,也笑了起来,道一句,她可还记着呢。

两人这厢说着话,等马车驾进了乌衣巷,才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