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汴京情事 > 第30章 君别

第30章 君别

2025-04-01 16:10:02

八月中旬,边界告急,是说西夏屡次进犯,已占了几处城。

每至一处,必是□□(yin)掳掠,屠尽百姓...因着这一桩事,这几日的早朝是人人肃容,便连素来好脾气的敬帝也是发了几次脾气。

早朝上,天将将亮,百官分文武而站,殿前正跪着一个将士。

他手握一本折子,是在报,刚从边关快马送来的战报。

八月二十日,我军由司马将军带队,杀尽西夏一千人,胜。

八月二十一日,西夏分三路进犯,我军失一城,死伤无数。

八月二十二日,西夏包围边城,日夜进犯。

司马将军苦守,城内粮草尽失,先失一城。

于二十五日,再失北城,司马将军战死,满城百姓、将士无一生还。

...敬帝素来儒雅的面容,如今却只余黑沉,以及显而可见的怒气。

等将士报完,敬帝抬头,看着百官,声很沉,我大宋,失去的不仅是几座城池,还有司马将军,以及那千百条将士、百姓的人命。

如此宵小之辈,竟敢屡次犯我大宋!武官中的一位姓沈的将军便上前一步,拱手与敬帝说道,臣请令,前往边界,杀尽西夏狗贼!臣亦请令!臣亦请令!...朝堂内,众武官皆请令去北界。

敬帝一听,心下也有几分欣慰,大喝一声好...他站起身,与百官说道,即日起,由沈令沈将军领二十万军开路。

梁将军、李将军各领十万军压粮草随后。

至北界后,与其余十城将士,共同抗敌!也让那群西夏狗贼看看,我大宋将士是如何英勇抗敌的!沈、粱、李三位将军皆上前跪下,拱手道,臣接旨!敬帝走下阶梯,亲自扶三人起身。

内侍跟在身边,手里端着红木案面,上放一块军令。

敬帝取军令,交于沈令,带着我大宋的将士们,去踏平那群西夏狗贼。

朕,等着你们,带着捷报回来。

沈令接过军令,三人再次拱手一礼,应一声,臣等,定不负圣意!此桩事了,众卿告退,敬帝回偏殿歇息。

晏琛随人进去,屈膝下跪,拱手说道,请圣上允臣,前往北界。

敬帝垂眸,看着跪着的晏琛,良久才开了口,你很像你父亲,当年你父亲,也是像你这样跪在朕面前,让朕允他去平反西夏。

朕允了,他却死了...等这话说完,敬帝一叹,才又问他,你可,确定了?晏琛开口,他低着头,声却很稳,是,臣已确定了。

那就去吧。

敬帝是应了,后头是一句,去前,回谢家一趟,也去交待一声。

谢相把你交给朕,若是让你这样无声无息的去了,往后怕是要与朕置气...等明早,再去沈令那处报道。

晏琛应是,便又行一大礼,才告退了。

今夜的谢府,却有些,格外的沉闷。

等散了桌,谢相便与晏琛往外走去,路上谢相便与晏琛说道,你既下了决定,我便不必再费口舌了...谢相看着晏琛,说完这句,半响没声。

最后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此次去,路途甚远。

在外行事,要小心些...晏家只有你了。

晏琛拱手,谢相面前,深深作了个揖,侄儿,记下了。

谢相扶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只是说,你下去准备吧。

晏琛应是,等谢相离去,才转身而走。

等他走到院子的时候,便见着谢亭站在院子里。

她仍穿着一身红衣,低着头,却不知在想什么。

阿亭...谢亭听见声,抬了头,她看着晏琛走近,便也露了笑,轻轻喊他一声,晏琛哥哥。

晏琛低头,负手站着,许久才问她,你可,有什么要问我?谢亭仍抬着头,她看着晏琛,月光下的晏琛,轮廓好似要比平日要柔和些。

她想起先前几位嫂嫂说的话,约莫是有几分怪责他的。

连着一向欢喜晏琛的母亲,眉宇间也有了几分不赞同...她想起那夜,晏琛与她说我心悦你。

又想起前几日在茶楼里,晏琛与她说的话,终归是化作一个笑。

她伸手,抚向晏琛的脸,坚毅而有棱角,这是晏琛啊,她的晏琛哥哥...小时候替她挨打受罚的晏琛,与她骑马打猎的晏琛,陪伴了她十七年的晏琛,她一直以为会嫁给的晏琛...谢亭的眉眼含着笑,轻轻说了一句,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晏琛哥哥,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

晏琛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月光下,晏琛看着红了脸的谢亭,心下也带着几分愉悦,连声音都带了几分,不可多见的柔,阿亭,等我回来。

谢亭只是看着他,也不曾说什么,等后头散了。

她看着晏琛的背影,那个坚定而又挺直的背影。

这一夜,谢亭没睡好,待到天明时,她才迟迟睡去。

等谢亭醒来的时候,晏琛早早出去了。

待到巳时的时候,一处小巷里,谢亭坐在马车里望过去。

她看着晏琛笔挺的身姿,坐在马上,身披盔甲,目视前方,像是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战队过去了,谢亭也看不到晏琛了,她手里仍握着那根木簪,看着远方。

良久,她才落下了帘子,说了声,走吧。

待到九月初,天气倒也慢慢的凉了。

赵妧今日醒得早,她醒时,徐修还睡着。

她这厢便半支起了身,瞧着他。

后头是伸了手去描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赵妧嫁给徐修,已有三月余了。

这三月,赵妧每每想起,总觉着...十五那夜,跟着赵恒出来看花灯,是她从小到大,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她也常在想,若是那夜她不出来,日后又会嫁给谁。

那徐修呢,他又会娶谁?赵妧这厢才想了半会,便见着徐修睁开了眼,正看着她。

她便笑,凑近一分,往他唇角亲了一口,声也高兴,你醒了。

徐修便嗯了一声,把她的头按在怀里,问她,今日怎的,醒的这么早?赵妧便抬了脸,眉目含笑,约莫是昨儿个午间睡多了,倒不大困。

徐修摸着赵妧的头发,往后午间不能这样睡了,夜里又睡不好。

他见赵妧应了,是要松了手,坐起身唤丫头们进来伺候。

赵妧便翘着一张小嘴,抱着人的腰,不肯起,耍了赖性,你与我说说话,好不容易我醒来,你还在。

你若起来,肯定又要去书房了...徐修便又躺下,沉吟了一会,我是个闷得,你若觉着无聊,便邀人过来玩,或是寻你那几个朋友去。

赵妧是摇了摇头,她看着徐修,一双眼睛带着明媚的朝气,不一样的,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这会,我只想与你说话。

赵妧握着徐修的手,抬了眼看着他,慢慢说道,你与我说说你的事,你小时候,你的家人,母亲的性子如何。

你都与我说说,可好?徐修摸着赵妧头发的手,是停了一下,才又说,其实没什么特别,你若要听,我便与你说说吧——他的声很轻,说的也很慢,我小时候,家境尚是好的。

待我及冠后出去游学,回来的时候,父亲却已染上了赌瘾,他把家底赔的一干二净,奴仆散尽。

再后来,他就死了...他看向赵妧,声很平,至于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尽管她受了这样的苦难,却从未不曾抱怨过,她的性子也好。

相公...赵妧的眼中有几分波澜,声音也带着轻微的哽咽。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用力握着他的手。

徐修伸手,掩住了赵妧的眼睛,眉目平和,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无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而如今,我金榜题名,又娶了你,已比许多人...幸运太多了。

赵妧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移开,抬了眼看着他,我只是有些心疼,你原可以,活的更自在些。

徐修伸手拂过她的眉,望进赵妧的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他,又何须人心疼?徐修想起那位秦姑娘,若这话是与她说的,那她一定不会说什么心疼这样的话。

依着她的性子,大概会这样说,那只是,徐公子年少时候的一段苦难罢了。

因着这段苦难,才有了现在的徐公子。

徐公子,不必回头,要向前看。

他看着赵妧,到底,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