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宅那一桩事, 总归是了了。
徐二爷一家,连夜往北边去了,一路上有赵妧派去的侍卫跟着。
既然徐修放下了, 那么她也无心对这一家子做些什么, 可她也决不允许他们又使出什么计来,再行什么幺蛾子...徐父的灵位, 也终于,被安放在了徐宅的祠堂里。
至于徐宅往后如何, 徐修问过徐母的意思, 徐母看了许久却还是回到了这安庆巷子。
她说, 那个地方...每一处,都有她与徐父的记忆,她不愿再去踏足, 也不愿让余生充满这无尽的回忆。
徐宅便由赵妧派了人去看管,而徐家旁的财产是一并变卖了,以徐母的名义办了几桩慈心事。
夜下,徐修负手站在窗外, 看着窗外,月圆如盘,却无话。
赵妧走过去, 轻轻环住他的腰身,说起话来,明日是十五了,我还记着那会遇见你, 也是在这个日子,时间过得真快。
徐修圈她入怀,月色很好,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赵妧,那会你女扮男装,拦了我的路,像极了一位骄骄小公子。
赵妧轻轻笑来,一张小脸轻轻抬着,一双眼望着他,带着无尽的缠绵意,那,现在呢?现在...徐修伸手,抚着她的眉眼,说来,现在,你是我的夫人。
———元月十五,元宵节。
赵妧坐在铜镜前,身后是四惠为她梳着寻常发髻。
她看着镜中的身影,瞧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有那一双眉眼含笑,是遮不住的明媚与娇艳。
十五了——赵妧扶着髻上的发钗,眼波流转,轻轻笑出声,遇见他,我从未后悔。
四惠一面替她择着妆,一面是跟着笑道,那夜,您拿着走马灯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着...如今想来,是老天爷给您择了一个好驸马,天定的良缘。
赵妧很欢喜这话,便又看向铜镜,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几时了?六顺便往外头打去一眼,酉时了,外头也开始闹腾起来了。
赵妧轻轻嗯一声,站起身来,又让两人瞧了瞧妆容衣饰,可是妥了?待的两人说好,才往外走去,是寻徐修去了。
堂屋里,徐修是与徐母说着话,便见得徐母往外头看去一眼,又听她笑着说了一句,妧妧来了。
徐修便也转头看去,此时正是天黑时分,廊下挂着灯笼,屋子里也点着灯火。
赵妧就这样娇俏的站在门前,外头是一身月白色的斗篷,隐隐可见里头穿着一身朱色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你来了。
徐修的声有些低沉,听在赵妧的耳朵里,却悄然红了脸,她迈了步子走进去,与徐母问了声安。
徐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温笑着,你与修儿前头不是说要去外面逛逛吗?瞧着天色也黑了,外头的花灯也该摆起来了,你们去吧。
赵妧便看了眼徐修,又看向徐母,心下是有几分纠结的。
她与徐母相处了几日,心下也着实是喜欢她的,带着几分敬与几分心疼...她是当真想与徐修去外头,可也着实不愿让徐母一个人留在这,冷冷清清的。
徐母自是瞧出她这一份纠结,便柔声与她说道,外头人多,也太闹,我不喜欢。
你们去吧,玩的开心点...后头是与徐修说道,好好看着妧妧,别走散了。
徐修应是,站起身,握过赵妧的手来,又与徐母告辞,才一道往外走去。
门外马车早已备好,两人上了马车,路上赵妧便与徐修说道,母亲一个人太无聊,我看着也心疼,不若我们与她说说,一道去汴京。
我们也可好生照顾...徐修抚着赵妧耳边的几许青丝,母亲已习惯这了,汴京人多,她不自在。
不若在这,一个人逍遥自得。
赵妧张了张口,还想再说。
便被徐修用手掩了唇,这是她的本意,你不必担心...花灯是在临安中心的一处街上,因着这会人多,马车也只能偏着停了。
徐修扶着赵妧下了马车,便瞧见街道两旁已摆满了花灯,游人行走在街上,或是提着一盏灯,或是与三两好友说着话...很是热闹。
赵妧握着徐修的手,走在街上,轻轻说道,这是我第二次,走在街上看花灯。
然后她轻轻撩了半边帷帽,看向徐修,一双眼睛温柔而多情,都是与你。
周边自有游人打量而来,时下待女子很是宽和,亦有许多男女出来游玩。
如此,他们也只是这一打眼,或是叹一句相貌不错,然后转过头去,与友人继续说起话来。
徐修伸手把赵妧的帷帽戴好,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去,嗯了一声,我知道...游人很多,赵妧却被徐修护的很好。
他们从西往东一路走去,街道很长,花灯很多,有杂耍,有评弹的...亦有摆了台子,猜起灯谜来的。
赵妧不知想到什么,停了脚步,也拉着徐修去那厢排了队拿了号。
他们从街道两处摆着的灯谜猜去,不到一会,手里已握了一沓灯谜。
赵妧便笑,抬头与徐修说道,我们准是要赢的。
徐修看了看手里握着的灯谜,又看了看前头尚还未猜过的,才低头问她,想赢?赵妧摇头,眉眼仍是带着笑,我想要的,都有了。
她把徐修握着的灯谜拿了过来,说了句等等。
便往前头打量了一眼,寻了个女童模样的。
走过去,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灯谜全给了她,给你。
那女童看着赵妧,倒没往后躲去,只是歪着小脑袋看着赵妧。
又看向握着她手的妇人,轻轻喊了声,母亲...那妇人便笑了笑,是这位姨姨给呦呦的奖励,呦呦,你该道谢。
女童轻轻哦了一声,弯了眉眼,与赵妧道说了声谢谢。
赵妧也笑,她也没说其他话,便折了身子回去。
徐修仍看着她,见她过来,握过她的手,高兴了?赵妧点头,轻轻嗯一声,看向那一家三口,才转头与徐修说道,我们走吧。
后头,徐修是带着赵妧去看了一场折子戏,那戏是说了一回男女爱慕,终成眷属的故事。
赵妧看的开心,她平日最不爱这物,如今身边有了心上人,瞧起来,也是津津有味。
等他们看完这一出折子戏,出来的时候。
月头已高高挂起,街上人影已渐渐散去,唯有几桩摊子还在收拾着。
徐修让她等等,去寻小贩买了一个天灯。
天灯是用竹篾扎成方架,外头糊上纸,也有人会绘上画像或是提上字,是为许愿,也为祈福..徐修握着赵妧的手,去了一处静地,他把天灯放在地上,与赵妧说道,你来许愿。
赵妧是先一愣,看了看天灯,又看了看徐修,眉眼慢慢弯起。
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向上天许着愿...好了。
嗯,睁开眼吧。
赵妧睁开眼,看着天灯从她的眼前划过,慢慢朝上头飘去。
徐修挽她在怀,与她一道看着天灯,慢慢说道,许了什么愿?赵妧侧头,帷帽下的一双眼睛含羞带笑,我向上天许愿,让你我永远在一起...徐修的手撑在赵妧的肩上,他伸手撩开半边轻纱,眼神深邃。
不知怎的,心下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看着赵妧的红唇,一张一合,低头吻了上去。
徐修看着赵妧惊鄂的双眼,难得笑了起来,指腹揉着她的眉眼,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是十五的烟花,绽放。
元月十八,赵妧与徐修辞别徐母,是要回汴京了。
徐母握着赵妧的手,柔声说着话,路上辛苦,我替你们准备了茶点,还有你爱吃的炸肉丸。
赵妧点着头,也说着,您一个人在家,要注意身体。
若是无聊,便让人去请几个戏班子,热闹热闹。
后头着实还不死心,添了句,母亲真的不与我们去京吗?那里有许多临安没有的东西...您当真不去瞧瞧吗?徐母便笑,现下不去,若何时你们有孩子了,倒是可以去帮你们照看下。
赵妧脸一红,低了头。
徐修一看,握过她的手来,与徐母旁说了几句。
后头,便扶着赵妧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与徐母挥别。
马车轮子转了起来,赵妧倚在徐修的怀里。
巷子里还是很热闹,有打听的,有看热闹的...恍如初来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