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情/事后, 赵妧直到午后才醒。
她心中尚还有些不安,生怕早间那一事,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赵妧合着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 才悄悄挣开眼来——她先开看了看身边, 没人。
又瞧了瞧屋里头,也没什么动静。
她心里有点难受, 一双眼圈就慢慢红了。
原来...那当真,只是她的一个梦。
赵妧的手撑在面上, 等把手都蕴湿了, 才开了口, 声有些哑,往外头唤了声,四惠。
声很轻, 门外伺候的却听见了,忙应了声,一罗贯的往里进来了。
打首的四惠,便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 替赵妧拭着脸。
一面是轻轻抱怨了句,驸马也当真是,您这几晚原本就睡不大好, 哪里经得了这番折腾...瞧您的眼下,如今都青了一大片。
赵妧没听大清,一愣,是问了句, 你...说谁?四惠也一愣,见着赵妧的表情,才又细细说了话,是驸马回来了,一大早到的,如今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呢。
不是梦...赵妧有这个念头,便坐不住,忙坐起身来。
腰肢儿却一疼,忙又躺了回去。
一面是揉着腰,一面是往外头看去,红了一张小脸,原来,不是梦。
几个丫头瞧着,忙低了头,面上的笑却都是很明白的意思。
四惠怕赵妧羞,忙唤人去忙活。
一面是让人去捧衣,一面是派人去传膳...等一应弄好,赵妧是换了件胭脂色的夏衫,又吃了些东西,才由人抬着小轿子往书房去了。
她没让门口站着的青文去禀,只让人都退下。
才慢慢走过去,轻轻推开了门...屋子里的徐修,仍握着一本折子看着,闻声便抬了头。
瞧见是赵妧便皱了眉,搁下折子走过来,扶过赵妧的腰,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赵妧任由他扶着,也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徐修,等坐到了塌上才开了口,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瞧见你,我心里难受。
徐修的手撑在赵妧的腰上,轻轻揉着,闻言便抬了头看她,现下瞧见了。
赵妧轻轻嗯一声,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瞧见了...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坐着,不出声,不会打扰你的。
徐修眉一皱,看了她许久才站起身来。
去架子上寻了几本赵妧爱看的书,放在她的面前,才又回了位置看起折子来。
赵妧果真是没出声,可她着实是看不下书,手里握着的也没翻几页,便偷偷抬了头瞧起徐修来——黑了,瘦了,也更好看了。
她想再瞧,便看见徐修抬起的眼,忙低了头看书。
约莫又过了一会,估摸着徐修低头了,她便又拿着书挡了半张脸,抬了头去看。
眉还是那双眉,眼也还是那双眼...可赵妧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心里就如装了蜜一般,甜甜的,痒痒的,连她的眼也都慢慢弯了起来。
啪!赵妧一怔,便见徐修搁下笔,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她忙低了头,把书放平,搁在膝上,装的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等眼前的光都被徐修占了住,才抬起头来,面上有几分不自然,轻轻辩道,我,我没出声...这一声,着实是小,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赵妧着实没这个底气,再说下去。
便把书一合搁在案上,抱着徐修的腰,耍起无赖了,我忍不住,你就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忍得住不看你?徐修垂着眼,伸手放在赵妧背后垂着的青丝上,我知道。
他抚着她的头发,弯了身轻轻说道,还疼不疼?热气打在赵妧的脸上,一下子就让她红了脸。
她抬着一张红了的小脸,点了点头,声软软的,像一根羽毛一样扫过人的心坎上。
娇娇的说道,疼,徐修,我好疼...徐修的手仍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然后抚到她的腰上轻轻揉了揉,良久才转过身,蹲在赵妧身前,我背你回去。
赵妧一愣,看着半蹲着的徐修,良久才把手伸了过去...她的手环住徐修的脖子,轻轻挂在他的肩上,软软的身姿靠在他的背上。
自她长大后,就从未被人,这样背过。
可如今,她靠在徐修的背上,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这样亲密的姿势,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赵妧感受着他虽然不雄伟,却依旧很有力量的身体。
她的脸越来越红,心尖上一颤颤的,就像是把蜜罐打翻了...然后她放下了腿,在徐修的耳边轻轻说道,好了。
徐修便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背着她往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稳,赵妧靠在他的身上也很安心。
她甚至闭起了眼,感受着外头的风吹起了他的青丝,拂过她的脸面,带着轻微的痒意——齐光。
徐修的步子一顿,轻轻嗯一声,重新迈开步子,怎么了?赵妧睁开眼,眉眼含笑,凑到他的唇边轻轻说道,没事,我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好。
———隔日早朝,敬帝颁旨。
因徐修此次洮州一行,得功甚大,特擢升为正三品户部侍郎。
又以沈将军先前上报的战功统计,擢晏琛为正四品忠武将军,擢粱易为...此次属大封,除去依战功的,论功行赏外。
敬帝又大赏众人,是为勉励各人辛苦。
朝堂上喜气纷纷,受到封赏的众人便伏拜在地,跪谢隆恩。
等散朝,众人先后往外除出去,一路上自有不少人来恭贺徐修。
户部,乃掌管全国财赋之地。
如今徐修任户部侍郎,又有晋阳公主这个关系,日后等太子登基——只怕前途,是更加不可限量了。
徐修面上倒没几分变化,心下很平,步子也很稳...他早已不是初来汴京时的,那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了。
这一路,徐修这处并未有多少话。
王璋那处却很是热闹,他如今娶了谢亭,心下自是高兴,面上便也带着笑。
见众人贺来,也一一回了礼...待看到晏琛,一双风流目便转了过去。
见晏琛转头看来,王璋还与他拱了拱手,点了点头,算是打了见礼了。
徐修自也是瞧见了这一回,赵妧是与他说过这一回事的,可他什么也没说。
世间之事,本就是难两全...徐修抬头看着前方路,仍负手往前,他既选择了这一条路,自是要踏出一条大道来。
这一方事,不再续说。
等到城门口时,徐修便与众人辞别。
他今日要去翰林交接,等何时交接好,便可去户部报道了...索性翰林的事虽说繁杂,倒并不难做。
等到翰林的时候,李赐已在了,见他过来便也迎了上来,拱手喊了一声,徐大人。
徐修点头,问他,学士可派了人来。
李赐应是,又道,已在里头了。
徐修便不再说,迈了步子推门进去,便瞧见宋玉正坐在一处看着折子,约莫是听到声响抬了头,与他一笑,恭喜...后头,是站起身来,朝徐修一礼,徐兄了。
徐修的步子一顿,倒没想到是宋玉,面上却是露了笑,继续迈了步子,我先前还想着是谁。
他这面走进屋子,也与宋玉拱手,原是宋兄——也要多谢宋兄了。
他们二人,相识于微时,性格也十分投契。
两人这厢抬了头,对了一面,便各自笑起来。
宋玉走过来,拍了拍徐修的肩膀,说起话来,先前同批的几位学兄还在提起你,说是何时要让你做一会庄,请我们好生喝一回酒。
徐修便笑,先迈步往前,是该请大家好生喝一回,劳宋兄邀一回,再定个地。
宋玉也笑,倒也不拒,只是说道,徐兄尽会使唤我。
说完这话,便也随人一道往前,与他说道,摆着的我看了一遍,徐兄整理得很好,寻起来也方便。
徐修点头,后头是与人说起这些来,与还在编撰的经史、国册...宋玉通得此道,接手的自然也快。
等此事了,徐修便先去与大学士说一声,再后是与翰林众人辞别。
太阳西斜的时候,徐修看向那刻着翰林院的门匾,以及那两块左右挂着的牌匾。
他轻轻念道平地已无行在所,再看向另一块丹心犹数中兴年...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迈了步子。
前面的路更广,也更危险...可是,这才是他,徐齐光的抱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