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汴京情事 > 第5章 心悦

第5章 心悦

2025-04-01 16:10:01

谢亭回府时,管家说是琛少爷回来了,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

晏琛是她父亲的学生,也算她的学兄,是将门之后。

晏父早年与谢父同拜师门,可之后走的路却截然不同,谢玄如今官拜宰相。

晏父却在一场战役,为国捐躯,他母亲身怀六甲听到这个消息也一道去了,晏家上下,只剩下他一个正经主子。

如此,晏琛从三岁起便是待在谢家,今已有二十,谢家上下也尊称一声琛少爷。

他与谢亭当真算的是青梅竹马,以谢父的话来说,谢亭出生时,晏琛还抱过她,她也不客气,尿了人一身。

这一桩情谊每每想起,都让谢亭难免脸红。

这般想来,已到了前厅,她方迈过门槛,就见一剑眉星目的男子转头看来,眉目含笑,喊她一句,阿亭。

谢亭是喜欢晏琛的,除去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有早年替她挨打的感激,尤其晏琛长的一副正气英武,深得她心。

他如今在宫里任职,平素也不大回来,谢亭又瞅了她一眼,心想他当真是愈发英武了,同父亲问了安,才喊了句,晏琛哥哥。

便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起话来。

谢父捋了捋髭须,与谢亭说道,你晏琛哥哥得皇上赏识,如今已被擢为带御器械了。

谢亭心下高兴,父亲虽是文官,却不拘着他学武。

他也是个厉害的,如今能得皇上赏识,真心诚意的恭喜起晏琛来。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那头谢徐氏走进来,说是该用饭了。

她是看着晏琛长大的,如今听他官途顺利自是高兴。

又见谢亭与他一道站着的模样,愈发欢喜几分,只也不提,几人去用饭。

谢亭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唤谢宏,任殿中侍御史,娶了孙家小姐。

另一个唤谢安,如今任大理正,是娶了司马家的小姐。

谢家没有给媳妇立规矩的,后院也清白,平素都是一道用饭的,也不必分桌,自在一桌热热闹闹吃起饭来。

饭后自是男的在外说起官场话来,女的便在内屋讲起家常话来,孙氏便与谢徐氏说起来,琛哥儿如今也有二十了,立业是立了,也该立家了,母亲可有问过琛哥儿的意思?谢徐氏看了眼谢亭,瞧这个小女儿侧耳相听的模样,露了个笑,用了口茶说道,我与老爷说起过,他的意思是等琛哥儿提了再说,他如今官途正顺,我们上赶着问,难免有几分挟恩图报的意思。

我也想多留阿亭几年。

谢亭听提到自己名字,忙说道,说他便说他,提我做甚?又看着母亲嫂子都一副好笑模样看着她,旁话也说不出了,面上却是红的厉害,起身说是要往外透气去。

她这一转就转到了后院,瞧着晏琛正站在那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觉着背影甚是孤寂,便喊上一句,晏琛哥哥?晏琛转头,看着娇娇俏俏站在他面前的谢亭,露了个笑,阿亭,他伸出手,对谢亭,过来。

谢亭皱了皱眉,走到人跟前,只觉着酒气十足,伸手扇了扇,抬头看他,你喝酒了?嗯。

晏琛低头,看着抬头的谢亭,你兄长要我喝酒,我不好拒。

阿亭,我心悦你。

谢亭只觉着脸热的厉害,她瞧着晏琛一副正经模样,往后退去一步,只觉着心跳的厉害,脸烧得厉害,张了张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亭,我心悦你。

你可有话说?我,我...便是谢亭平日再怎么大胆,如今猛头听得这话,哪里说的出来,又看他这幅问不到不死心的模样,吐了两字呆子,也不顾后头晏琛是什么模样,就跑了。

翌日谢亭醒的时候,晏琛早就走了,让丫头转交了一根紫檀木如意钗,也无旁话。

谢亭对着窗棂外头开着正好的月桂树,拿着钗子,想起昨日晏琛说的我心悦你...她捂脸,笑嗔一句,呆子。

宋宫。

赵妧正坐在秋千上,而她的母后与谢妃正在那株银杏树下下棋,她们已经下了许久了,而赵妧也看了许久。

这是经常的事,她们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宠冠六宫的谢妃。

如今却一身素衣的坐在这下棋,赵妧觉着,她们与这后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在这四面红墙的宫里,她们活的太精致了些。

赵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模样,这宫里最尊贵的三个女人却在阿房宫偏居一隅,恍若神仙妃子。

他如今已有十八,身穿衮服,衣上绣有山、龙等九章图案。

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生的多情又冷漠。

赵妧笑着喊道,哥哥。

让了半边位子给他,哥哥来的正好,你说是母后赢还是谢娘娘赢?赵恒抬头看去,他眼中只有那个素衣浅笑的女人,那是他父皇的女人,他要叫一声谢娘娘,可他却对她——他想起午夜梦回里,她喊他一声恒郎,而他高兴的不能自持。

赵恒想,她就是那红莲色女,诱他这个宋朝太子,是要毁他根基啊。

赵恒轻笑,拍了拍赵妧的头,我猜啊,是母后赢。

哥哥不诚,准是谢娘娘赢的,母后十有九输的。

赵恒哑然一笑,是啊,他心中有孽,如何能诚?如果被人,知道他心中这段畸形的情感,怕是当的一罪。

还好,他如今尚还能藏于心中,旁人不会知晓。

那头棋局散了,仍是谢蕴赢了。

王蕙才喊来赵恒,问他,今日怎么来了?赵恒与两人请过安,才说,母后,我想纳那许氏为妾。

罪臣许家的女儿?是。

她许家勾结蒙古,罪证确凿。

我与你父皇念她稚儿无辜,饶了她,后来你把她留在东宫,我也不曾说上什么。

如今你说要纳她,赵恒,王蕙低头,看着这个半跪着的儿子,眉目清明,你可是想明白了?是,许氏上下只留她一人,她在东宫待了数年,儿子虽没动她。

可外人看来,她到底算是儿臣的人了,儿臣早年与她父亲也有师徒情谊,也不好如此待她。

谢蕴正理着棋子,听得这话对王蕙抬头一笑,恒哥儿若喜欢,便依了他吧。

王蕙半响没说话,而后才道,你是太子,往后是皇帝,说什么话行什么事,更加要谨慎。

你既心意已决,我不拦你,你去吧。

谢母后成全,儿臣告退。

赵恒躬身,目光不带旁人,告辞了。

谢蕴走后,王蕙与赵妧说,你可是觉得我待你这哥哥,不如往日好?阿妧,你这哥哥如今是愈发让人猜不透了。

赵妧扶着王蕙往里头走,母后,哥哥是要当皇帝的,哪里好让人猜了心思去。

我瞧哥哥倒没什么变,您莫不是多想了。

王蕙停了步子,看了看那屋檐上的云彩,是吗?赵恒站在那宫墙后很久,可他也只是眼看着谢蕴的肩舆走远,才往东宫去。

他早年立了正妃,去年又纳了侧妃,她们都是真真的贵族之女,他却不喜欢。

后来,他救了许深,他嘴里说着旧日情谊,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许深的眉眼,像极了谢蕴。

他是,有私心的。

他站在许深屋外许久,看着她临窗折花,团扇轻打的模样,如他幼时在父皇寝宫见到的谢蕴,一般无二。

深深。

许深循声看来,她眉眼极淡,如寂静宫夜里的兰花一样。

这皇家贵胄在她面前也惹不起几分涟漪,如常一句,赵郎来了。

赵恒却偏爱她这幅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谢蕴,搂她入怀,深深,深深,你逃不掉了。

天是你的,地是你的,逃——团扇遮了红唇,许深轻声笑了起来,赵郎,妾无处可逃。

那一晚,赵恒宿在许深处,他虽然无法三茶六礼娶她进门,可也是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的。

那夜,许深的屋子红烛不灭,她躺在那红绸缎里,听着赵恒意乱情迷时唤她,卿卿。

卿卿,卿卿——许深想起,她那温如如玉的父亲也曾这样唤过她的母亲。

她总觉得那样的父亲,是做不出勾结叛国的事来,他的父亲应该是那芝兰玉树,是那君子端方。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官兵从父亲书房搜出的罪证,父亲沉默的脸,母亲哭花的脸,而后是许家几十条人命汇流出的一条血河。

她也哭了,带着痛楚和悲哀,伸手环着赵恒的腰,一声声喊来,恒郎,恒郎...赵恒想起他的梦,他的罪,他的孽,而后是无边的莲华色。

而那半悬起的碧纱帘幕外,传来这寂静夜里开出的幽兰香,伴着春风,送来一阵,又一阵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