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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除夕(捉虫)

2025-04-01 16:10:03

永安二年元月。

汴京迎来了永安年间的第一个...除夕夜。

此次除夕夜并未大办, 只是在宫里摆了个家宴。

如今时辰不算晚,离家宴也还尚有一段时间——赵妧与赵恒于大去宫内,对面而坐, 案上摆了两盏清茶。

脚下摆着两个炭盆, 里头的炭火正噼里啪啦烧着...而殿内,却无人说话。

赵妧端起茶碗, 另一只手便拿着茶盖轻轻拨着茶沫。

赵恒看着她,良久才寻了个话头, 开了口, 这茶, 与上次派人送去你府里的茶叶是一样的...你觉着如何?赵妧握着茶盖的手一顿,良久是点了点头,也没说好不好, 只轻轻嗯了一声。

赵恒继续寻着话头,柔声说道,你往日最爱膳房里做的青梅果,我先前已叫人去备了。

还有那糖酥, 我也叫人...哥哥。

赵妧止了话,轻轻嗯了一声,声很柔, 你说。

赵妧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叹了一口气...她终于抬起头,看着赵恒,开了口, 那位许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恒的手一顿,他端起茶盏饮下一口,而后是虚虚笑了下,你终归,还是问了。

他看着赵妧,良久才重新开了口,我以为,我能瞒住的——那么,在你的心中,我永远会是那个你最崇拜的兄长。

而不是,如今这样。

赵妧没说话,她的手仍握着茶盖,轻轻拨弄着。

赵恒搁了茶盏,他看着赵妧轻轻说道,当年我救了她,还得了个贤良名声——却不知道,我救她,只因她那一双眼,像极了早年的谢蕴。

一样的清雅,一样的淡漠,一样的...没有我。

他说完这句,往后靠去,双手放在身前,仍旧絮絮说着,这些年,我把她放在身边,不让她见外人,亦不让外人见她。

我把她困在我的身边,终于...把她变成了第二个谢蕴。

这些事,我从未与旁人说过。

可你们,还是知晓了...赵恒抬头,望进赵妧低垂的眉眼里,轻嘲一句,妧妧,如今在你的心里,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哥哥,让你觉着龌蹉、恶心。

赵妧搁下手中的茶盖,她抬了头,看着赵恒,良久才开了口,我不会认同哥哥的做法,却也无法置喙您什么。

她想起那一年,她与哥哥说起徐修的事。

哥哥轻轻拍着她的头,声很淡,我们两兄妹,牺牲一个就够了。

她如今,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赵妧的面上柔和了几分,声却仍很平,我只问哥哥一句,如今谢娘娘已逝,许氏被关...哥哥,您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赵恒皱了眉,茶碗下的茶已有几许凉,他却还是端起喝下一口,我还记着那夜,许氏的那双眼。

在那双眼里,我所有的龌蹉和肮脏都无处遁逃...所以我罚了她,把她关在章华,连同我所有的不堪,都掩在那一座宫墙里。

赵妧看着他,声仍很淡,莫非哥哥是想关她一辈子?我又如何舍得呢?赵恒摇了摇头,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总归陪了我这些年。

何况,我也是当真有几分喜欢她,想好好疼她一辈子。

赵妧看着赵恒,却不再说话...良久,她站起身,才又一句,哥哥既决定了,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哥哥,您的心里可还有嫂嫂的位置?她是您的妻,亦是我大宋的皇后,也陪了您好些年。

您即便不爱她,也该敬着她,护着她,看着她——赵恒的指腹磨着茶碗,而后,他看着赵妧,轻轻嗯了一声。

赵妧便不再说什么,往外走去...待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了步子,转头看着赵恒,在我的心里,哥哥,永远都是那个让我尊敬、崇拜的人。

她说完这句,转身往外走去。

而赵恒端坐在位,看着远去的赵妧,脸上终于露了一丝笑。

家宴是在桂宫举办。

此次宴会并未大办,来的除去后妃,便是宗室皇亲...赵妧与徐修坐在右首的位置。

殿内并无舞姬,唯有乐师在一处奏着礼乐之音。

约莫是在家宴行到一半的时候,常跟在赵恒身边的青衣便进来了,他脚步匆匆从殿外走来...待至赵恒身边,才躬身于人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赵恒手中握着的筷子,掉落在案,他看着青衣,声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青衣方想再说一遍,却看到赵恒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殿内坐着的众人都被惊了一跳,他们看着新任的年轻帝君,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变了脸色——他们不知出了何事,也站起身来,是要随人一道往外去。

刘皇后却笑着开了口,陛下无事,只是前朝递了桩公文来,有些紧急。

今日是家宴,众位叔伯也不必拘礼,请继续坐下饮酒...陛下处理好了,就会回来。

赵妧也一道帮了句。

皇亲宗室们听了这桩话,便也不再多说,仍坐回原位,可他们心中到底还是起了几分惑。

那前朝究竟是有什么事,才能让这位素来不改面色的新帝,急了?可等宴会散了,赵恒还是没回来,而众臣终归也不曾得这个答案。

章华宫,赵恒的手扶着床幔,低头看着那个平静躺在床上的素衣女子...听着女侍絮絮说着,主子这几月心情都不大好,平日也不肯让人伺候,整日整夜的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今日奴捧了晚膳进来的时候,主子,主子便没了。

赵恒仍垂着眼,声有些哑,她走前,可曾留下什么东西。

女侍仍低着头,轻轻回上一句,无。

赵恒合了眼,他的手仍紧紧攥着床幔,而后...他松了手,睁开眼,让人下去。

女侍应是,退去门外。

门开门合。

赵恒蹲下身子,看着许深。

良久,才伸了手,去抚人的眉眼,你怎么那么傻。

他的声很轻,也很哑。

而他抚在许深眉眼上的手,也轻轻打着颤,深深,你是在装睡,是不是?你是在与朕开玩笑,是不是...可不管他怎么说,许深却再也不会睁开眼,唤他一声恒郎了。

赵妧到章华的时候,月已高悬...她一路往里走去,待至那寝居的时候。

赵妧停了步子,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说话声...她站了好一会,到底还是没走进去。

她的手从那门把上收了回来,而后...她转身离去。

四面宫墙下的月色,愈发显得寂寥与孤清。

赵妧一路往外走去,前面是宫人举着宫灯,照出一条大道来...而后,她看见徐修,站在宫道上...他穿着一身青衣,在这月色与宫灯下,如那一段不弯不曲的青竹一般。

赵妧快步走过去,把头埋在徐修的怀里。

徐修的手一顿,而后,他伸手拍了拍赵妧的肩膀,轻轻一句,我们走吧。

赵妧点头,他由徐修扶着上了马车,而后在马蹄哒哒声中,圈住了徐修的腰,脸埋在徐修的怀里。

徐修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怎么了?赵妧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她抬了脸,看着徐修,轻轻说道,我看不起那个许氏,若可以,我当真不愿她存活于这个世上。

她的脸,她的存在,都会让哥哥陷于险地——可是,她真的死了...我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声仍很轻,眉心也微微拢了起来,哥哥因为她的死,很伤心。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过...徐修不知该说设呢么,他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由她轻轻说来。

夜色已深,他们的马车已开出宣德门,开往御街。

章华宫里,赵恒仍环着许深,她的身体已渐渐冷去,而她的面色却仍如睡着一般。

他的指腹滑过她的眉眼,而后滑至她冰凉的唇...深深,是朕错了。

朕来与你认错了...而未央宫,刘皇后站在窗前,看着章华的方向...她的面色很平静,袖下的手却蜷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许深竟会如此决绝。

在这样的夜里,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刘皇后的眼望着天上那弯弦月,而后是轻轻叹了口气,陛下,还在章华?女侍低着头,恭声回道,还在,没有陛下传唤,宫人们也不敢贸然去劝。

刘皇后仍看着那弯月,良久,才轻声一句,罢了,随他去罢...月色照进这红墙黄瓦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孤寂...而后,不知是从哪传来一声叹息,幽幽散入在这深夜里。

几段哀嘘,几段愁。

作者有话要说:  赵渣渣和许深的线就此结束,大概会在番外的时候给赵恒一个结局。

以及,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