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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知晓

2025-04-01 16:10:03

赵妧知道那桩往事, 是在三日后。

她终归还是让从斯,去查了早年与徐修有关的那些事...而今,她站在窗前, 手撑在窗沿上, 良久才开了口,说吧。

从斯单膝跪地, 闻声应是,禀来, 秦家的下人嘴巴很严, 属下打听了许久, 也未打听出些什么。

后来,还是从秦家隔壁的几户人家,打听了一番...驸马自来汴京后, 就一直住在秦家。

而秦家上下,也一直是拿驸马当准姑爷看待。

后来...后来,父皇在琼林宴上把本宫赐婚于他。

秦家怕与天家作对,就此封了嘴...赵妧看着窗外, 收回手撑在小腹上,嗤笑一声,却不想, 本宫今日会旧事重提——她仍看着窗外,眼里有几许情绪闪过,而后是很轻一句,我原以为, 得到了这世间最令人羡慕的情感。

却不想,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从斯,你说,本宫错了吗?从斯抬头看着赵妧,眉宇之间是遮不住的英气,声很稳,您无错。

赵妧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你下去吧。

从斯看着赵妧,他的嘴唇轻微蠕动了下,最终却还是低头拱手,退下了。

门外四惠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往屋子里望上一眼,轻声问着从斯,主子可还好?从斯的眼望着那扇被合上的门,什么话也没说,仍握着腰间悬挂的佩剑,往外走去。

而屋里,赵妧合了眼。

她听着那门开门合的声音,一双手仍覆在小腹上。

到底...是谁错了?她想起,盛宁十七年,元宵佳节,她提灯过长街...在那璀璨的花灯下,撞进了徐修的眼里,从此把他们往后的年岁都牵绊在了一起。

若是那夜的花灯,没有那么好看。

若是他眼里的光芒,没有那么明亮。

那么,他们...是否也只会是那擦肩而过的陌人?他会娶那位秦先生,过着平静而又安详的日子...他们会煮茶下棋,品书弹琴,生儿育女。

他们,会像这世间所有寻常的夫妻一般。

赵妧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她声有些哑,与那空无之处开了口,徐修,你我之间,到底是谁错了?———西街,同福茶馆。

赵妧坐于靠窗的一处,案上摆着一碗茶,尚还冒着热气。

她的面色很平静,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是看着窗外的一株桂树。

那帘子一起一落,进来了个穿着月白色的素衣姑娘。

她的眼望过一圈,滑至赵妧这处,才重新迈了步子...走到人跟前,欠了欠身,清来迟了。

赵妧没说话,她转过头看着秦清,头一回这般细致的打量着她。

而后,才轻轻一句,你来了,坐吧。

秦清仍是素日的面色,她颌首谢过人,坐于人对面。

赵妧低头,倒一碗茶,放于人的面前...良久她才开了口,秦先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秦清谢人一句,接过茶,面上仍挂着笑,是先看了茶馆一眼,才又笑着接了话,确实不曾来过,您今日请清来此,倒让清也诧了一回。

赵妧的指腹磨着茶碗的面壁,也轻轻露了个笑,我也未曾想到,有一天,我竟会踏入这样的地方。

可我确实来了,还不止一回——她的眼滑过那悬挂的布帘,与那一桌一椅一杯茶,那会,我刚刚成年,知道徐修常来此地,便来此处寻他。

我还记得那日,他就是坐在我如今坐的这个位置,穿着一身青衣,端的霁月清风...我与他说了我的名字,还强要他念一回,才肯走。

赵妧说起这事,眼里也含着几许笑,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的人,却偏偏还没个办法,只好依了我,唤我一声...他的声音又淡又轻,还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却像是一根羽毛,划过我的心坎上。

而后,她看着秦清,面容仍端着矜贵,从此,让我再也忘不了。

秦清的眉眼仍很清明,她的手轻轻搭在茶盖上,面上也带着几许笑,却未说话。

赵妧也笑,她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才又说起话来,后来,我们果真在一起了。

在盛宁十七年的那个日子里,我嫁给了他,他娶了我...我们成了全汴京最令人羡慕的一对。

我以为...赵妧的声停了下,她垂了眼睛看着茶碗中的陈茶,虚淡一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的走下去。

可是,我没想到,是我看错了眼——她的眼滑向秦清,面上仍带着笑,声亦很平,在我天真烂漫的那些年岁里,一心以为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那些日子里。

竟从未想过,他的心里眼里,或许根本没有我。

秦清的手一顿,她抬头看着赵妧,轻轻唤上一句,长公主...赵妧笑了笑,止了她的话,继续说着,我该与你说一声抱歉,为我当年的天真烂漫与自以为是,从此乱了你们一桩姻缘——而感到抱歉。

秦清站起身,轻轻折了腰,垂了眼,您折煞了...这已是过去许久的事了。

她面色如水,眉眼仍低垂着,轻轻说着,何况当初,亦不过是我大哥一厢情愿罢了。

这话说完,秦清才又看向赵妧,开了口,昨夜...赵妧的面上仍很平,她仍看着秦清,声很淡却不容拒绝,秦先生,昨夜如何,我已不想知晓。

而我今日来,不过是要与你说两桩事...一为道歉,此话我已说了。

二来,是想与秦先生说一句,我赵妧这一生,还从未想过要再换一个驸马。

她的眼滑过她的眉眼,轻轻一笑,端着矜贵与从容,很平一句,我相信,秦先生不会让我失望。

赵妧说完这话,才站起身来,与秦清一颌首,我的话已说完了,秦先生...留步吧。

而后,赵妧提步往外走去,她的背影挺直,面色仍端着矜贵,一步也未曾停留。

秦清看着她的背影,仍屈着膝,她看着那位长公主打了帘子走了出去,看见那个帘子又落下——她的面色平如水,她的眼仍看着那块落下的布帘。

而后,才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想起往先站在徐公子身边,那位眉眼弯弯的小公主...又想起方才那个矜贵面容,挺直的身影。

良久,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轻轻一笑,终归是什么也没说,走了。

———晚间。

徐府东院。

赵妧坐在临窗的塌上,垂眼看着塌上放着的那一堆小物。

一支金钗,两个荷包,一个琉璃灯,还有那一纸灯谜...她握着那根金钗,这是盛宁十九年的时候,徐修送她的金钗。

她高兴了许久,从此日日戴着。

而后,她的眼滑过到那两个荷包...一个是大婚之夜,她与徐修结的发。

一个...是早年在王家别院,徐修送她的一枝梅花。

那是徐修头一回,真真意意的送她一样东西,她特地让人晒了干放进了这荷包里。

徐修打帘进来的时候,赵妧正举着那琉璃灯看着,他接过丫头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往赵妧那处走去。

随人一道坐在榻上,伸手环了人的腰,今日怎么瞧起灯来了?赵妧垂了眼看着环在腰间的那双手,良久才开了口,你来了。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伸了一只手接过那琉璃灯,声很平,我还记得盛宁十七年,元宵佳节,我初遇公子打扮的你。

你那会好生蛮横,拦了我的路诓了我的灯,还强问了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带着愉悦,眼里也含着笑。

而后,他把灯放下,握过赵妧的手,开了口,你这几日又瘦了,等忙好这几日,我便告假陪你去外处走走...如何?赵妧转过脸看着他,而后才轻轻喊人一声,徐修...徐修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轻轻一笑,你说。

我今日去见了秦清...赵妧伸手,拂过他的眉眼,声仍很轻,我竟不知,你往日曾喜欢过一个商户之女。

徐修松了手,眼里的含着的笑意化为愕然。

他想起那日,赵妧轻描淡写说起许深的时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你把她怎么了?赵妧看着他的手,正紧紧的掐在她的手腕上,疼...如那日,王家别院,他看见秦清后握着她的手腕一般。

原来,如此。

赵妧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徐修,还是在笑自己。

她仍看着徐修,眉眼间俱是嘲讽,我能把她怎么了?徐修,你说,我能把她怎么了,嗯?徐修看着她的面色,才恍过神来。

他松开手,看着赵妧手腕上被捏出的一圈红痕里,生了内疚,疼吗?徐修伸手,是想要去揉一揉她的手腕,却被赵妧避了开...他看着赵妧,手还悬空抬着,轻轻开了口,妧妧,我不是...你不是什么?赵妧站起身,看着徐修,垂落的那个手腕仍泛着疼,可她却还是笑着...她带着最矜贵得体的面容,看着徐修,声却有些哑,徐修,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她说完这句,再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

徐修却要快她一步,撑在了门上,他低头看着赵妧,皱了眉,你要去哪?赵妧抬头看着他,手撑在他的面上,我去哪,你会担心吗?而后,她摇了摇头,收回了手,轻轻一笑,徐修,你让开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下。

徐修没说话,他仍低着头看着赵妧,手却缓缓的从门上收了回来。

赵妧也不再看他,径直推门往外走去。

屋外,四惠、从斯等人皆在...见赵妧出来,忙跟在人的身后一道往外去了。

屋里,徐修看着远去的赵妧,良久也未动身。

夜已深,赵妧坐在马车里,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她靠在车厢,从半打的车帘外望去,是很好的月色。

她想起早年与徐修的点点滴滴,而后是如今的冲突与质疑...究竟是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