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扯了扯嘴角,挺嚣张的一个人, 明知不该这时间打, 他还是打了, 道歉只流于表面, 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
请问你有什么事?陆致远说:我想大伙儿毕业那么多年了,应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沈老师, 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夏澄不以为然,我还是经常跟沈老师联络, 你想去可以自己去。
电话另一头,停顿了一会儿。
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号召以前沈老师教过的学生, 替老师办场谢师宴,她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以前教过的孩子们, 都没有忘记她。
夏澄想了想, 沈老师人虽然教学手段严厉, 但内心其实很柔软的, 每次她回去看老师,沈老师都开心的不得了。
想起自己都不晓得吃了几回沈老师请的饭,夏澄就觉得很过意不去。
这是个好主意, 你打算怎么做?由我出面当主办人,你只要帮我联系你班上的同学就好, 其余的我另外找人帮忙。
夏澄毫不犹豫地说:好。
那你这个星期有空吗?我们出来吃个饭,讨论一下细节。
夏澄说:周六不行, 我要值班,周日中午以后的时间可以吗?她跟陆致远都忙,两个人要能乔好时间见面,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
可以,你想吃些什么?你决定就好。
只是夏澄没想到,陆致远会挑那样的地方吃饭。
他约的地点是在市中心金融区的办公大楼里,她猜这里应该隐藏了一家私人会所。
通常陆致远这种身分的人,要在外头与人吃饭,单单只是露个脸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约在这种会所见面,比较能让人放松下来,谈论事情。
夏澄在大厅接待柜台前,犹豫了很久,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地方。
会所当然不是夜总会,里头不会有小姐坐台,可那些男人想的话,还是能叫人过来这里陪吃饭。
在这种场合里谈生意,谁也不会带自家的黄脸婆。
彷佛是一种共识,他们都会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随行,在身边做陪衬,也能在适当的时候,运用她们过人的交际手腕。
这群事业有成的男士们,脑子里划分得十分清楚,他们家里放着贤慧保守的妻子,外头却要有一个能使人艳羡的情人,替他们张罗一切。
说来好笑,他们总见不惯自家的老婆,像只花蝴蝶一样,满场乱飞,最好乖乖给他们守在家里,照顾老人跟孩子。
他们竞相追逐社交圈里的名媛,可骨子里却瞧不起她们,只视她们为玩物,家里的老婆,又被嫌弃什么也不懂。
当他们的女人,其实是很可悲的,并不值得羡慕。
那些杂志上的桃色秘辛,背后不知有多少女人的眼泪。
夏澄知道鬼苏恒有几个这种能带出去,艳压全场的红粉知己,不过她们给她的印象不深,因为她从未真正遇见过,只是一些八卦杂志上,偶尔会看到的模糊身影。
不过也不用狗仔拍得多清楚,她就晓得那些女人有多年轻漂亮。
她们清一色有及腰的直长发,紧身贴合曲线的短洋装,一双笔直的长腿,还有她们同样靠在苏恒旁边,那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夏澄只要一想起这个,就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来。
爱不爱一个人倒是其次,问题是那种曾经被背叛的伤害,会严重打击人的自尊。
她自我否定久了,即便重新活过来,还是会怀疑自己有无半点价值。
那种伤害,不是远离,就能遗忘得了的。
有时她还依稀能闻到,苏恒衬衫上那股幽然诱人的香水味。
都说人对气味的记忆是最久远的,这句话真没有错。
有时她忽然闻到同样的香味,会瞬间勾起那段不好的记忆,不管在哪里,她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幸好,医院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那让她觉得心安。
夏澄终于还是上前,请接待处的人替她通知一声。
经过通传,有人帮她用磁卡感应电梯楼层,再请她上去。
夏澄一路搭上中间的一个楼层,她走出来后,发现这里是一间办公室。
好好的一个周日中午,还有一大群人在里头加班工作。
陆致远亲自出来迎接她,他身上只有一件浅灰条纹白衬衫,没穿西装外套。
他急急忙忙走过来,一副才刚放下手边事情的模样。
哎,你还来了。
他挠挠头,真不好意思,这周末我们得赶个计划出来,我只好请你来这里跟我吃饭,你不会介意吧?夏澄微笑,不会。
陆致远带她进到他的办公室,那里的景观很好,周围是林立的商办大楼,往下望去,是穿流不息的车潮。
在沙发吃饭得弯着腰不舒服,我们到办公桌那里坐着边吃边聊。
夏澄不置可否,她在医院站着都能吃完饭了,更何况这里还有椅子坐,她的要求真心不高。
这时,陆致远的秘书捧来几个大纸盒。
打开后,里头不是一般的盒饭,而是去餐厅点菜,专程打包回来的菜色。
陆致远捧起一个装饭的盒子,随意地说: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能简单吃这种东西。
夏澄也不客气, 不用客气,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很好,一点都不耽误工作。
她拿起筷子,也捧起一个饭盒,埋头苦吃。
今天,夏澄算是对陆致远另眼相看了,倒不是因为他家里有多么有钱,或者他现在有多大的成就,而是她发现,原来有人跟她一样是工作狂。
变态的路总是孤独的,难得遇到同道中人,他们怎么能不惺惺相惜。
陆致远虽然在吃饭,手边的事却也没停过,时不时有秘书进来跟他报告,偶尔还有电话接进来。
但说也奇怪,在这么紧张的时间里,他们两个还是将谢师宴的内容给大致拟了出来。
酒店选我家的好了,我跟那里的经理说一声,他会给我们最好的宴会厅,跟最多的折扣。
陆致远提到他家的产业,丝毫不扭捏,他是个奉行哪里能给他方便,他就往哪里去的人。
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他很有些少爷脾气,但那只体现于他不爱做些迂回又浪费时间的事。
夏澄喜欢他的干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既然心里都已经有大致的决定,何必要我专程过来这一趟?陆致远回得理直气壮,诚意懂吗?你是沈老师最疼的学生,我给你制造一个机会表现诚意。
夏澄笑,那我真应该谢谢你的好意。
不客气。
陆致远爽快地说,但是礼物的部分还是得靠你,你们女孩子细心,像我的话,我只会想到送百货公司礼券,老师喜欢什么,她可以自己去挑。
夏澄耸耸肩,我觉得你的主意很不错,送礼券确实是个好方法,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没有我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停顿一下,对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陆致远大概没想到,夏澄会这么迅速地处理好谢师宴的事,偏偏她还觉得理所当然。
这女人年纪越大,越有一股杀伐果断的魄力。
他连忙问:过两天,我再正式请你吃一顿饭好吗?夏澄摆摆手,再约吧。
她没说好,那就是不好。
陆致远在她背后摇头苦笑。
夏澄回到家里,才下午两点,她还有时间睡个舒服的回笼觉。
假日午后,爸妈都出去了。
她先去洗过澡,躺在床上,手里抱着一本《礼记》。
因为语文科的天分过人,她只要看这本书一分钟,就能立刻去见周公,跟他好好讨教该如何 制礼作乐。
她眼皮都快要阖上了,耳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说:坐起来,去书桌前看书,你这样看书,不怕把眼睛看瞎掉?夏澄的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了,她随手拿起一个抱枕,丢过去,穿透那只鬼的身体。
我是为你好。
走开,我不想听你废话。
你今天脾气这么差,难道是因为陆致远的关系?夏澄用棉被蒙住头,关你什么事?鬼苏恒轻声说:我别跟他那种人来往,他或许是个很吸引你们女孩子目光的男人,但他跟我一样,工作太忙,不可能有时间,照顾好家庭。
他没明说,像陆致远那样的男人,跟他一样,出于生意目的,不可能避免去那种应酬的场所。
有那种需求,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做一个居家的好丈夫。
夏澄被气笑了,跟你一样?你是把他看得多轻,还是你太抬举自己?什么没时间也不过是借口而已,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时,怎么就不会抽不出时间来。
苏恒沉默了一会儿,你不需要对我有敌意,我们男人看男人最清楚不过,再说了,我以前也不是没在生意场合遇过陆致远,他的女伴我看见过,那不是他太太,他不是那种会忠于妻子的男人。
夏澄翻开被子,深呼吸,她转头看他,就像你一样吗?如果你指的是这个,你早说出来,也省得我怀疑你的目的,别担心,我还不会因为被人破坏家庭,就跑去勾引别人的老公,我还没那么下贱。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恒欲言又止。
不然你是哪种意思?夏澄冷笑,你觉得亏欠我?怕我走错路?好了,这些话我听过上百次,你不用再重复一次,你不烦我都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