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为什么我们永远都要活在一面镜子后。
这面镜子随着我们前进的脚步亦步亦趋。
它横亘在我们面前,挡住了所有本应该看清的远方。
于是我们茫然的走着,我们只看得到自己。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一种盲从。
祁限坐在被空调弄得冷清异常的车厢里,透过倒后镜去看自己的眼睛,那瞳眸中沾染着的锐利让他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莫名心慌。
没错。
他是将卫渊的动向告诉了警方。
这不是什么龌龊的事,也不没有伤天害理,那个平时只会默默在人身上作画的纹身师并未犯过什么罪,去趟警局也要不了他的命。
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那样紧张那个人,那样依赖那个人。
祁限。
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你太自私。
少年时代当母亲背叛了父亲改嫁之后,他断然拒绝了母亲所有的经济资助,坚决不拿继父的一分钱,父亲一病不起,正在长身体的祁傲因为祁限的独断与倔强,跟着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看到祁傲上了大学,报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祁限又托关系让他在电视台站稳了脚,可他却在做暗访的时候跟杭俪沾上了关系,那孩子倔强的站在他面前,竟然告诉他他爱上了那个老女人!祁限当时气疯了,抄起玻璃杯砸向祁傲,祁傲白皙的小脸霎时间被磕出了青红,负气出走。
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他的消息。
已然在律政界颇有名气的他,因为弟弟被春化街的女老大包养而成为笑柄,祁限恼羞成怒,开始和好友景长联手,凡是对春化街不利的案子,大案小案他都接,誓死要把杭俪逼出来。
结果杭俪在暗处借刀杀人,弄瞎了他一双眼睛。
祁限自认为是个理性的人,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极端。
在春化街的日子,是他紧绷的人生中最舒闲的时光,可他却从不愿对人提起自己弟弟,那是他的耻辱。
可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春化街这个地方,他想祁傲知道,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而瞎,他想让他从那个老女人身旁离开,回来找他。
最后他的那个耻辱回来了,却仅仅是一双没有了温度的眼角膜。
他悲痛欲绝,整整失眠了一个月。
他是那样的自私和顽固,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名誉,好好和弟弟谈谈,或许结果不至于这样遗憾。
祁限从这些苦涩中挣扎出来,一踩油门,车子便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车子行驶到酒店的门口,警方的车就已经停在了那里。
他将车子停在警车旁,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默默等待着,果然,没几分钟的时间,卫渊和贱橙就跟着警察走出了酒店。
她低头走在卫渊的身后,手攥着他的,不肯放开,卫渊忽然在上车之前站定,转回身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看似安慰了几句,转身就要上警车。
贱橙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叫住了卫渊,卫渊一回头,脖子就被她挂上了一串长命锁。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然后笃定的看着他。
卫渊愣怔了一下,忽然笑容绽放,对她说了句什么,听不清,但眼里荡漾着轻松和欣喜。
滴滴——祁限被自己猛然按下的鸣笛声惊醒,便看到贱橙朝他的车子方向看过来。
警车带走了卫渊,祁限握稳方向盘,将车子开到了贱橙脚边。
他放下车窗,对还在怅然的贱橙说道:别看了,他死不了,录个口供而已。
贱橙垂目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眼中多了两分怒气:祁限,你发现他在这儿所以你报警了对不对?祁限的心被她眼中的恨意微微的刺了一下,却还是面色无波,反正他现在在她心里也并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他替她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我说了他死不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回什么家!祁限!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反感的后退一步,像是在看一个无比厌恶的陌生人: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呢!唯恐天下不乱是吗?我现在就卫渊一个亲人了就他一个了!你知道吗!她就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满心戒备的与冷血的猎人对峙。
春化街的人待他都不错,他又何苦这样苦苦相逼呢?祁限咽下了一团冗杂的情绪和所有的话,最后凝结成一个淡然自若的表情,道:你到底要不要上车,跟我回家?还是你真的要跟他走?贱橙愤怒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是那样的可恶,冷酷,不通人情,她气得想笑,她笑自己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为他魂不守舍痴心妄想。
贱橙一咬牙,泄愤似的踹上他的车身!祁限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反应这样激烈,她的嘴唇已经气得发抖了,眼神中溢出来的愤怒那样陌生,祁限突然反应过来,很不安,他准备下车去哄她,却被她决绝的眼神被定住了身子。
她踹完了不解气,于是她极其愤怒的盯着他,双手握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的说道:祁、限!我真他妈后悔认识你!【74】我们面前都有一面镜子,只看得到自己,却从未认识自己。
当我们选择去爱一个人的时候,那面镜子就会被打碎,从此以后我们的眼里只有那个人,又丢了自己...方雨绮在去往尼泊尔的机场候机的时候,翻开手里的杂志,颇有意境的给祁限念了这样一段话。
祁限怅然若失的望着远处,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尼泊尔,那里的男人笑得安逸,女子笑得爽朗,老人笑得睿智,孩子笑得无邪。
大多数尼泊尔人生活平和简单,他们不急不躁、安逸散漫。
方雨绮俯身望着湖面印出来的自己的倒影,突然回身对他说:祁限你知道吗?我的那面镜子,已经被你打破了。
祁限的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只是满腹心事的笑笑,没说话。
如今这个自己默默想念了整个青春的善良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弯弯的笑眼含着浓浓爱意,而他却再无心光顾。
人是不是要经历一场漫长的旅行,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挂念的那个人是谁?他承认,他疯狂的想念她,疯狂的想念那个此刻正在另一个男人身旁旅行的那个她。
尼泊尔的生活越是恬淡安逸,他就越是想起她,怀念那段在春化街里牵手散步日子。
渡过了失去弟弟的悲痛,尝过了仇人落难的快感,抛去了公事的烦扰,他立在尼泊尔的广袤田地里,疯狂的想念她。
她是他的尼泊尔,是他世俗的心中最温软的一处恬淡与美好。
于是他说:雨绮,我们回去吧,明天就回去。
方雨绮一滞:为什么?我们的行程不是一周么?祁限望着那水田与耕牛,忽然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冲上了脑海,他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别人那里,必须取回来。
…杭姐的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警方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贱橙从深圳的一家旅社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老旧的电视机,准时收看着早间新闻。
卫渊从外面买肠粉归来,见她正盘腿在床上盯着电视看,便走到电视机前关掉了电源。
你干嘛!她惊讶的看着他。
卫渊坐下来打开肠粉送到她嘴边,帅气一笑:每天除了看新闻就是看新闻,你看看我不好么?我就是怕听到杭姐他们的消息嘛...怕你还看!你不都已经答应过我,要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么?他问。
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每天跟着我们卫大人游山玩水走遍中国,怎一个潇洒了得!她乖巧的接过肠粉,放到鼻子边闻了闻:这玩意儿好吃么?卫渊的唇边勾起一丝坏笑,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的嘴唇看:好吃,不过…没你好吃...他的坏笑总是带着宠溺的,这几个月来,她和他早已如热恋中的小情侣般密不可分。
贱橙冲着他挑挑眉,作娇羞状,又反过来调戏他:本姑娘可还没有刷牙呢,小心我扑倒你哦!卫渊也笑着,一下子仰躺在床上,白皙的脸庞在晨光中镀了层柔光,格外的漂亮美好。
他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就义的样子,慵懒的说:已躺好,请随意!贱橙哈哈大笑,手里捧着肠粉,脚丫子却不老实,调皮的踩到卫渊的一张帅脸上去,蹭啊蹭。
卫渊也不嫌弃她,作势就要张嘴咬她脚趾头,却被她机灵的抽回了脚。
卫渊:你有没有闻到这枕头和被子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贱橙:大概这家旅社清洁做的不太好吧。
卫渊洁癖模式又开启了:我说住宾馆,你总是不同意。
贱橙:我这叫会过日子好不好?咱俩出来旅游都有三个月了吧,大半个中国都走遍了,做什么不要花钱的?虽说您卫大人有点积蓄,但也不能可劲儿花不是?我九月份开学,上学还要花钱的,我们俩过日子必须要精打细算才可以啊!卫渊拧起俊眉坐起来,打量着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过日子啊?贱橙:谁还不成个长呢?以前丹丹和杭姐在的时候,我花钱跟流水一样,背后总有靠山,可今非昔比。
卫渊:要不干脆你嫁我得了,我养你。
贱橙:真的啊?卫渊无比真诚的眨了眨眼:啊!贱橙: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虽说我跟你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但该有的姿态咱还是得有的。
卫渊爽快一笑:说吧,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贱橙:想娶我,那你得答应我允许我在床上吃肠粉,吃小笼包,吃麻辣烫!除了这个,卫渊的洁癖模式升至一级戒备状态:你说什么都依你,在床上吃东西,没商量。
贱橙:你看你,还说我是你的全部,拉倒吧,我都不如你的床。
卫渊:在床上吃东西,还怎么睡觉啊...贱橙:那我亲你一下,你妥协我好不好?卫渊:两下。
贱橙:两下就两下,嘴唇凑过来。
卫渊的俊脸放大在眼前。
贱橙:木马~木马~两下!两片柔软的唇凉凉的印在他的脸颊上。
卫渊眼中精光一聚,找准时机扣住她后脑勺,舌尖便钻入了她的口中。
贱橙本能的躲了一下,随即又陷入他缠绵悱恻的温柔里。
她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样亲密。
大概是到达浙江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睡在宾馆里唯一一间大床房里。
他在黑暗中凑过来的唇,渐渐的,渐渐的将她吞没。
他吻了她好久好久。
后来的每个晚上,他们下榻的每一家客栈,他都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就像是寄生在他身上一般,汲取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温柔。
这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几乎一刻都不曾分开,玩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自由,亲密,和谐。
有几次晚上他甚至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覆盖在她的柔软上,却在下一秒又像触电一般收回去。
他很喜欢吻她,吻她的唇,吻她的鼻子,额头,脖颈,却从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
贱橙自认不是保守的女人,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里都已经默许他是她的男人,而作为一名正常的女性,她不可能不被他的缠绵挑起欲/望,可他就是不碰她。
有好几次她想问他为什么,却没开得了口。
可能因为卫渊是个有洁癖的人,不仅不许别人在他的床上吃东西,可能对于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也会心存芥蒂吧!贱橙是这样想的。
不过她不着急,她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其实她跟祁限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
说到祁限,她亲吻卫渊的动作忽然就慢了下来。
研究生要开学了,她和卫渊又要回到S市去,悠闲自由的旅行生活即将结束,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再回到那个地方,她就觉得身上突然多了几条密密麻麻的藤蔓,紧紧地将她包裹着,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想什么呢?他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那只漂亮的眼睛似乎能将她看穿。
她总会这样,和他亲密的时候,会突然发起呆来,仿佛隔着他的眼睛,能看到另一个人。
她撑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晃了晃脑袋:没有啊,我在想你的牙齿为什么那么白那么齐…卫渊忽略掉她眼中的敷衍,又捞起她的身子,将她压倒在床上。
满嘴抹蜜的小骗子…他轻轻的咬住她的耳唇,勾起她身体的颤栗。
卫渊…她在晨光中微喘:让我做你的女人吧…她说过要和他在一起的,不留一丝退路。
卫渊的动作突然不着痕迹的慢了下来...没关系...哈!我说着玩呢...她望见他的迟疑,尴尬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