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初三后,格雾开始上晚自习,想见任思齐就更难了。
放假前她还与任思齐抱怨这事,谁知开学后,任思齐就像消失了一样。
两个月见不到人不说,打电话也总是没人接听。
格雾心里发慌,坐在教室也看不进去书,索性逃了晚自习,跑回了大院。
却没料到任家大门紧闭,一个人都不在家。
她在门口蹲了好半天,天都黑了,才等回来一个帮佣的阿姨。
阿姨见到她很是惊讶,听她要找任思齐,才道:思齐从上个月开始就住校了,你要是想见他得去学校找他。
说着话开了任家的大门,格雾被屋子里的凌乱和萧条吓了好大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任爷爷呢?格雾紧紧的皱起眉头。
任院长早就搬到单位住了,这爷孙俩算是被闹怕了。
阿姨絮絮叨叨说了任宇与牧青蓝的事,那么体面的人争起来却是谁都不让,你砸一个碗,我就砸一口锅,再多的东西也禁不住他们这么砸。
你去看看思齐也好,这父母离婚最受伤就是孩子。
思齐那孩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也就和你能说说话。
离婚?格雾满脸震惊。
家都砸没了,不离还能怎么样?阿姨沉沉叹口气,满是无奈和可惜,格雾却是整个人都懵了。
出了这么大事,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格雾打了车直奔省高,门卫见她穿着附中校服,也没为难,做了登记就让她进了学校。
省高比附中大了许多,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任思齐的班级。
现在是放学时间,班级里的人很少,不过都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只有任思齐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他瘦了,脸颊都凹了进去,格雾看的心疼。
她呆呆的站在班级门口看着他,直到有人出声:这是哪来的小不点?小不点,你找谁?她找我。
比记忆中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任思齐放下书抬步走向格雾。
你怎么来了?任思齐眉头微微皱起来,下一秒,腰身便被紧紧的搂住,呜咽声传来。
教室里扬起起哄声,任思齐眉头紧了紧,却不敢贸然推开死死抱着他的格雾,只好拖着人去了楼梯间。
见她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耐心的哄劝着,被同学欺负了?还是考试没考好?格雾摇头,就是抱着他闷头哭,什么话都不说。
任思齐第一次见她这般,真的有些慌了,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爸妈打你了?声调都扬了起来。
格雾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一些,松了抱着他的手,胡乱的抹了眼泪,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回了大院,你是不是打算……一想任家凌乱的样子,格雾的心就好似被揪一下似的。
任思齐却是悄悄地松了口气,掏出纸巾递给她,以后别回大院了。
格雾一怔,抬头看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
吃饭了吗?任思齐突然问。
没。
等我一下。
他回班级取了衣服,走,先吃饭去。
任思齐带格雾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已经过了饭点,餐馆里的人并不多。
可是格雾却突然希望此时人能多一些,热闹一些。
他们在一起她一向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这一次,她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餐饭吃的食不知味,任思齐把她送回附中,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别想那么多,大人的事交给大人处理,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格雾垂着头绞着手指。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任思齐掏出一笔,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上课时间我会关机,晚上和周末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买手机了?上个月爸爸还说要给她买一个,只是班级里没有同学用,她不想搞特殊化就没要。
寝室没电话,有手机爷爷找我方便一些。
任思齐又拍拍她的头,快进去吧。
嗯。
格雾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形单影只的站在校门外,心头一紧,回身跑了回来。
任思齐,我会很努力的学习,以后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买一个比大院还大的家,我们俩一起住。
任思齐愣了愣,看了她好半响,嘴角悄无声息的勾了起来。
这个傻丫头,估计她根本不知道俩个人一起住是什么概念。
不过,他还是用他略带沙哑的声音重重的应了一声好,格外清晰。
这一声就像是奖励,让格雾雨过天晴般的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像只欢快的鸟儿飞进了学校。
任思齐站在校门口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开,心情却与未见她前,大有不同。
自那之后,格雾真的比以前更加用功读书,成绩也是突飞猛进,期末考试从上学期的年级第四十六名一跃跨到了第十一名,数学单科成绩全年级第一。
领完成绩单,格雾忍不住想任思齐若是知道她考这么好的成绩,一定会揉着她的头说不许骄傲,要继续努力。
一想他那老干部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发笑。
暗搓搓的期待快点放学,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只是格雾没想到,她还没来不及与任思齐汇报成绩,就接到了周静安传来的噩耗——牧青蓝死了。
这个噩耗就像一闷棍打在了后脑,让格雾懵的发晕。
她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牧青蓝的样子,她一身狼狈的离家,却仍旧让她惊艳的看直了眼。
那么美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格雾握着电话,双眼发直,小脸也没了血色。
格母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格格,你别吓唬妈妈,出了什么事?格雾呆愣愣转过头,念叨了一句他没妈妈了可怎么办,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好半响,她才转过头拼命的拨号,可是怎么拨,电话的另一端都是无人接听。
直到第三天,在牧青蓝的葬礼上,格雾才又见到任思齐。
他抱着母亲的遗照,安静的站在那里,面色如死灰,眼神空洞的吓人。
格雾看着这样的他,犹如百虫噬心,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强忍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站到他身边陪着他,却被格母死死抓着手,不许她离开自己半步。
任家人丁稀少,摔盆的时候,只有任思齐一个人跪在亭子里,他举起盆子,竭尽全力的大喊一声:妈,您走好。
盆子落地,任思齐也似被摔到了地上一样整个人堆在原地。
格雾再忍不住,挣脱母亲的手,冲过去抱住任思齐。
这几天,任思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浑浑噩噩的像一个木偶人。
他看清格雾的脸,下意识牵动嘴唇,却被她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脸上。
脸颊渐渐湿润,分不清是他的眼泪,还是她的。
他不敢哭,怕一哭出来就撑不住了。
爷爷住院了,爸爸不知所踪,妈妈的后事只能靠他一个人撑着。
他不能倒下,他要坚强,咬着牙也要把妈妈送走才行。
当格雾的眼泪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妈妈、妈妈……哽咽的几乎叫不出声。
格雾听了许久才听清这两个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你还有我,任思齐,你有我,你还有我陪着你……她抱着他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
这一幕,让参加葬礼的客人们又一次落泪。
格母却在听见一些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任家什么时候多个女儿的时候,彻底的黑了脸。
葬礼结束,格雾想多陪陪任思齐,格母却态度坚决的将她强硬带走。
回到家,格母叫住要回房的格雾,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以后不要总去打扰任家人。
格雾怔愣一下,不解的看向母亲。
格母的脸色很是难看,你是大孩子了,有些事应该避避嫌。
你爸爸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我不希望因为你交朋友而有什么闲言碎语影响你爸爸。
我和任思齐从小玩到大,他那么优秀的人……这与他优不优秀无关。
格母打断格雾的话,你知道他妈妈是怎么死的吗?看着格雾一脸茫然,格母气急的道:他妈妈是被他爸爸害死的,他爸爸现在还被警察扣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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