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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曾玉裳真的优越吗

2025-04-01 16:27:22

转眼就是休息日, 一大早, 汤丹上英语补习班去了。

何小曼也起得很早。

她是歇不下来的,平常的休息日,她都会去逛各大博物馆和商场, 但这天她直奔菜市场而去,买了六只半斤头的大闸蟹, 全是母的,嘴里还在吐着白沫。

到了曾玉裳家,将大闸蟹递给陶月君的时候, 陶月君难得咧开嘴笑了:这大闸蟹卖相好格,个头真大, 哎哟, 只只都是母蟹啊。

曾玉裳不紧不慢的道:这时节,母蟹最饱满好吃。

再过一个月,北风吹得更紧些的时候, 公蟹的膏就满了,那个时候就要吃公蟹。

说完,过来拉了何小曼的手:大闸蟹太贵了,下回来玩不要这么破费。

何小曼笑得乖巧:也是难得嘛。

正好又是这个时节, 过了这个季想吃都没有呢。

曾玉裳于是淡淡的, 没有再坚持,只道:去叫月君把藤椅搬到花园里, 这秋高气爽的, 该在花园里坐坐才怡人。

我来。

月君阿姨对付螃蟹去了, 这点儿小事就交给我吧。

何小曼行动很是迅速,进屋子搬了两张藤椅出来,花园里本身就有石头桌子,将藤椅往桌子前一放,坐在阳下聊聊天真是太惬意不过。

花园里有好些菊花,就着这秋色,竟然显出不亚于春天的盛景。

何小曼从来不知道,原来秋天绽放的菊花,竟也是姹紫嫣红、姿态各异。

除了小时候去公园,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种菊花。

何小曼赞叹道,这花园平常打理起来也是十分不容易吧?以前我自己也会动手,现在是弄不动了,园艺公司会派人过来,我也就放手算了。

曾玉裳笑着用手绢将手背盖上,又怕何小曼看不明白,解释道,秋天的太阳别看不热,也很毒,一样能晒黑的。

怪不得她虽然年过六旬,却是皮肤雪雪白,原来防晒做到这样好。

头上有树荫遮凉,那双手却是暴露在太阳下面,她果然已经细致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了。

园艺公司还会派人过来啊!何小曼又发现了新大陆,他们的工人上门是不是要付工资的?曾玉裳却浅浅一笑:工资倒是不要付,但人家也不会免费给人干活,他们总得有利可图才会来。

我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这可不像曾玉裳平常的性子,她向来精致到一丝不乱,怎么可能放任园丁乱来。

但她那样微微笑的样子,又是恬静清高,似乎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解释。

这说明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得太清楚。

何小曼多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很讨厌地去追根问底。

也就您性子好。

横竖这花园打造得的确漂亮,就是跟外头公园比,也丝毫不差。

曾玉裳听得可高兴了,恬静的脸上泛起红光:人家公园面积大呀,我这花园多小。

也就是仗着五脏俱全,还有几分看头。

一边说着,曾玉裳微微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藤椅上悄然弹起一根藤,漏出一个小小的窟窿来。

何小曼心中一动。

这窟窿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从断头的颜色看,绝不是新近的事儿。

只是藤椅一直放在屋里,不到阳光下,一切都看不到这么明显。

曾玉裳这么讲究的人,怎么会容忍一张有窟窿的藤椅。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何小曼不禁疑惑,曾玉裳的生活,真的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优越吗?之前她接近曾玉裳,纯粹只是因为很想租下武青路79号的一隅。

这块地方这么大,完全可以僻个小院落出来,而且有单独的小拱门直通街外,绝不会影响到整个曾家花园的怡美。

但曾玉裳态度坚定,似乎没的谈,何小曼倒又觉得,风物长宜放眼量,不必拘于一时得失,跟曾玉裳这样有见识的人交往,本身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

但她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有想过曾玉裳是靠什么维持这看上去极为优渥的生活。

在C州,那个正在劳动教养的向丽娜,同样出自显赫人家,而且据何小曼所知,家中也同样有带花园的洋楼,而她的家庭当前的社会地位比之形单影只的曾玉裳,只高不低,但向丽娜也并非全然锦衣玉食。

曾玉裳可是全然没有收入的人啊!她靠什么生活?这念头既然一起,何小曼再看曾玉裳,就不如之前那样泰然。

她知道这些曾经显赫过的人家,是掉不下那些排场和派头的。

这远非简单的虚荣可以解释,而是内心对于身份的坚持。

比如古时的读书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也必定要穿着长衫,哪怕那长衫千疮百孔。

更别说如曾玉裳那样,曾经活成武青路上的传说,而且这传说,已经历经数十年,依然屹立不倒。

曾玉裳全然不知何小曼的内心正百转千回,她轻声细语,悠悠地说着古诗词里那些和菊花有关、有秋色有关的诗句,有些是何小曼听过的,有些却是全然陌生的。

而后又说到《红楼梦》里的菊花起社与螃蟹宴,亦正是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景致。

若再较真一些,即使是那书里的故事地点,只怕也离S市相去不远。

何小曼偶尔应合几句,纵然在古典文学上素养稍有欠缺,但作为一个聆听者,她已是足够了。

这个年代经历了读书无用论,能如何小曼这样言之有物的年轻人已是不多,有耐心坐在这里听曾玉裳娓娓道来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更何况,何小曼还这么好看呢!曾玉裳说完一段,默默地望着何小曼出了神,半晌才道:小曼,你坐在这里的样子,真像我姐姐啊……您的姐姐?何小曼微怔。

曾玉裳的家人与过往,都是从那些周围街坊的七嘴八舌中听说,曾玉裳自己却从没提起过。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姐姐比我大三岁,她最喜欢坐在你那个位置,看花园里的藤架,看微风吹拂柳梢,若是雨天,她便坐到廊下,听雨滴打在荷叶上的声音。

曾玉裳望着一侧的池塘,残荷依旧在,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一池。

现在这位小姐姐呢?何小曼轻声问。

虽然曾玉裳的年龄已经可以做她的奶奶,但她无法从刚才的描述中跳离,称曾玉裳的姐姐为奶奶或者婆婆,正如她一直称呼曾玉裳为曾小姐一样。

当年跟父母一起走了。

走得沓无音讯。

前几年我二哥的孩子倒是给我写过信,原来他们也早就四散,有的在海峡对岸,有的去了美国。

我姐姐……从这儿走了没多久就病逝了。

难得的,何小曼望见曾玉裳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她再如何称呼曾小姐,也总是一位老人了。

一位内心孤寂,却偏偏又极为敏感的老人。

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越是为了保护自己内心的柔弱。

更别说她原本就比旁人经历了更多。

这一刻的曾玉裳,动了感情,在思念她的亲人。

您……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何小曼低声问。

又有些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不愿意说。

大约是阳光的力量,让曾玉裳变得细腻柔软,她靠在藤椅上,抬眼望着眼前被风吹拂的藤蔓,幽幽的道:从他们搬走后,这里的主人就只剩了我一个。

父亲留了一个仆妇给我,不过她年龄大了,十几年前就走了。

然后就是月君。

月君是个可怜人,男人生病欠了一大笔钱,所以才过来照顾我的生活。

原本也不过是为了赚几个辛苦钱,后来男人没救得过来倒是走了,月君却也抛不下我,索性就留下了。

曾玉裳眼珠转动,斜睨着身边的何小曼:月君对你不友善,我也看在眼里。

不过你这孩子心好,还是一样对她。

就这点,我也是欣赏你的。

何小曼笑道:月君阿姨是紧张你,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

再说了,她虽然态度不友善,可每次我来,哪回少了好吃的?嘴硬心软的月君阿姨啊,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我姐姐……也是像你这般心好的。

曾玉裳喃喃的,将头仰在藤椅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何小曼不再说话,静静地守着她。

她知道,曾玉裳在想念她的家人,也或者,是在忍去眼角的泪水。

半晌,曾玉裳没有睁开眼睛,却启唇问:小曼,学校可有优秀的男生追求你?何小曼哑然失笑,为什么时隔不久,两个人都这样问自己?一个是天下我最帅的萧泽言,一个是优雅孤独的曾玉裳。

倒是没有。

我们学校男生少得很。

何小曼回答。

真是可惜。

你该去优秀男生多的学校,比如……曾玉裳接连说了两所大学,都是理工科的著名学府。

说完又道:F大本来也是可以的,不过我倒不喜欢文绉绉的男生,心思太细腻了,也是累人得很。

这个吐槽也太有针对性的,倒激起了何小曼的好奇心。

文绉绉的男生累人?这是从何说起?何小曼问。

我姐姐当初就和学文学的男生好上了,她倒是坚持,可男的……一言难尽啊。

如果当初他态度能坚决一点,我姐姐就不会走。

如果我姐姐不走,可能也就不会病死他乡,也许我和她可以如现在你我这样,坐在这儿晒太阳,听风听雨,赏石赏菊。

原来如此,人的每一种憎恶,都有来自过往生活的投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