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这种厚脸皮的男人, 有没有西瓜吃, 都一定是赖在叶美贤家不走的。
不一会儿, 只见钱明从厨房里一样一样往外端,叶美贤烧了满满的一桌菜。
这菜也太多了,我们三个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天热容易坏……哪知道叶美贤淡淡的道:咱们俩,也就抵半个钱明吧。
不愁吃不了。
何小曼倒吸一口凉气:天哪, 这男人谁养得起!顿时把叶美贤给逗得捂嘴笑。
钱明一瞪眼睛:我这才叫男人。
你以为都像你那个小丁,说话细声细气,吃饭慢条斯理。
叶美贤扬眉,望着何小曼笑而不语。
何小曼脸红了,扯什么不好扯丁砚啊,这不是欺负人么。
何小曼也不是好欺负的,嘴一撇:信不信我告诉丁砚, 说你背后讲他坏话。
钱明却突然咧开了嘴: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人家现在可是市长公子了。
何小曼一怔:他爸爸当市长了么?是啊, 就这两天的事,你可能还没注意。
说着,钱明又叹息起来, 你说, 我好歹也算跟市长公子合作过,都没有借着这个关系捞个一官半职, 我是不是特别一身正气?是是是, 你藿香正气。
叶美贤笑着啐他。
讲真, 这一点, 何小曼倒也是服气的。
邱勤业可不就借着丁砚的关系成功攀上了丁佐民吗?没有丁佐民的支持,崇光厂也不会发展得这么迅猛。
这么看来,钱明的确是心底无私的,他和丁砚私交不差,但却没有从这私交上受益半点点。
当然,把叶美贤追到手,这个除外。
在何小曼看来,这事钱明简直太受益了。
叶师傅多好的人啊,就该当有一个富有责任感的男人来陪伴她的后半生。
钱警官啊,我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有些人适合官场,有些人不适合。
你是天生干一线刑侦的料,真要去坐机关,浪费了。
何小曼不紧不慢的道。
钱明一拍手:哈,你这话说得跟我们支队长一模一样。
不过我是看出来了,这是给我喂糖呢。
一吃这颗糖吧,我就心甘情愿地继续干我的刑侦工作了。
何小曼倒是说得挺真诚:就算是颗糖,也是颗好糖。
不管什么岗位,都需要实干的人。
能被人认可,就是有价值的人。
叶美贤在一旁点头:是啊,当时我记得小曼也是可以选择的,但她还是选择了下车间,当纺织工人。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小曼,我是不相信这个小姑娘可以在这个岗位上安心的,是小曼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我的看法。
我也是听从命运的安排。
本来我还想当个学霸呢……何小曼笑道。
不过,现在回想,如今的这条路也未必就不是最好的安排。
就算当时何小曼当了学霸,上了重点高中,她也很清楚自己并不具备考入一流顶尖院校的能力。
她不过是比别人多学了几年而已,并非天资聪颖到高高在上的地步。
何小曼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并非机智,也并非勇敢,而是清醒。
对了小曼,你有没有听说向丽娜在劳教所出事了?何小曼完全不知道:出事?她怎么了?叶美贤夹了一筷子五花肉,放在何小曼碗上,随口问:向丽娜是谁啊?就是当时指使司机撞我的人,我的初中同学。
何小曼解释。
哦。
叶美贤不以为意,转头又夹了一块给钱明,多吃点,等会儿还要值晚班呢。
向丽娜怎么了?何小曼追问。
钱明道:好日子过惯了,哪受得了劳教所的日子。
上头也算是很照顾了,但也不可能太特殊化。
这丫头啊,闹了好几次。
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管教人员就算让你三分,别的劳教人员可不是她娘老子,自然就要给点颜色她看看。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欺负,弄了个抑郁症……叶美贤是被精神疾病折磨过的,自然能感同身受,叹道:真是报应。
当初何苦出那样歹毒的点子,小曼是挺过来了,她这个能不能挺过来就难说了。
谁说不是呢。
所以还是我们小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现在多有福气啊。
钱明一夸何小曼,叶美贤笑得美滋滋的,好像夸了自家孩子一样。
何小曼心里却还想着向丽娜。
她倒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只觉得人生无常,做人还是不能存有歹心,否则命运时时反噬啊。
那她是不是保外就医了?何小曼问。
钱明叹道:哪里啊。
所以说这丫头吧,性格太偏激了。
你说,以向家的地位,她又不是装病,办个保外就医也不是难事。
之前只不过是向老爷子不愿意出手而已……谁也没有发现,旁边的叶美贤脸色陡然苍白,轻轻地将手里的碗筷放在了桌上,认真地听二人说话。
哪知道她居然趁着去医院的时候,在医院里偷药,回到劳教所就吞药自尽……啊!何小曼失声惊呼。
救是救过来了,听说现在痴痴傻傻的,人也认不得了,往事也记不清了。
年纪轻轻的,就算毁了。
何小曼呆愣半晌,叹道:我曾经希望老天开眼,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叶美贤突然颤声道:向家,哪个向家?钱明没有察觉到她的惊惧,说道:咱们C州最有名的向家呗,是向怀远的孙女。
叶美贤脸色惨白,却还在强行克制:他不是有两个儿子么,是哪个儿子的孩子?钱明想了想,还真不是很清楚,他要是个关心领导家事的人,早不止在刑侦一线了。
挠挠头:这倒不清楚,反正向怀远只有一个孙女,另一个是孙子。
她……她叫向丽娜?叶美贤突然望住何小曼,你说她是你的同学,那她和你同岁对不对?何小曼突然感觉到了叶师傅的异常反应,开始觉得不大对头,向钱明使着眼色。
我读书早,她有可能和我同岁,也有可能比我大一岁。
具体年龄我倒不知。
叶师傅……何小曼不安地望着她,想起厂里关于叶美贤的那些传言。
不安愈来愈扩散,深恐一切都如她猜想的那样。
不不不,老天不会这么残忍。
叶师傅是多好的人啊!她眼看就要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何小曼越来越觉得无法说服自己。
她终于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叶师傅时,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这感觉竟是来自于向丽娜。
叶美贤和向丽娜,果然是有些微相似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叶美贤摇着头,呼吸急.促,他明明说把孩子送到国外去了,他就是这样骗走我的孩子。
美贤,到底出了什么事?以钱明多年的办案经验,不难猜到叶美贤说的一定和向丽娜有关,而且,叶美贤早在和钱明确定关系之时,就向他坦陈了自己的过去。
钱明也想到了。
美贤,你是不是怀疑向丽娜就是你被骗走的孩子?叶美贤泪水汹涌:如果向家只有一个孙女,那只会是她。
吴志娟根本不会生育,她从我身边抢走了孩子,还骗我说会给孩子最好的安排。
骗子,骗子,向炳方、吴志娟,他们究竟对孩子做了什么!钱明一把抱住浑身颤.抖的叶美贤:美贤,不着急,不要着急。
安静,你一定要安静。
叶美贤倒在钱明怀里,嚎啕大哭。
何小曼不知该说什么,此情此景,安慰也显得那么苍白,只得愣愣地看着叶美贤哭到肝肠寸断,然后道:叶师傅,要不要去一趟向家?钱明吼道:何小曼,你疯了,美贤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向家!何小曼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以尽量冷静的语气道:钱警官,你还要值班,要不要打个电话去局里,跟人调个班?钱明看了看痛哭不止的叶美贤,知道今天肯定得留下来,缓了缓心神,跟叶美贤道:美贤,我去小卖部打个电话,让小曼在这儿陪你。
我马上就来。
叶美贤一把拉住他,流泪道:小曼说得对,我要去一趟向家,不过不是现在……钱明点点头,不与她争辩,柔声安慰:我打完电话就回来,我们再商议。
屋里只剩了叶美贤的哭声,何小曼抱着她:叶师傅,对不起……叶美贤摇头:没有对不起。
你什么都没做错。
我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她在国外。
我被那两个骗子骗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