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2025-04-01 16:36:43

江怀雅把手里的牌倒扣,递给聂非池。

连扬了然地看着这三人,躺在杨薇身上调侃:兔爷你allin还不亮牌,做坏自己牌风啊。

江怀雅挑着眉拿下一轮牌:做坏就做坏。

不做坏哪有冤大头跟着推?她凭着豪放不羁的牌风和陈杞的故意相让,居然连赢了好几局。

在场的男生都已经看出陈杞昭然若揭的意图,大家都是老同学,纷纷暗地里帮衬着他。

牌桌没一会儿就变成江怀雅一个人的秀场。

十几局下来,赵侃侃瞅着自己桌上可怜巴巴的筹码:兔子你不会是想把请客钱都赢回去吧。

我这不是在帮你挣卧室吗。

你玩上瘾了?江怀雅数了一沓筹码给她,赏你点。

赵侃侃傻呵呵地笑:谢谢爷!连扬立刻恬不知耻过来要钱:兔爷你这叫徇私枉法知道不。

要给就都给上,大伙说是不是?又是一阵起哄。

江怀雅慷慨道:成成成,都有。

她一人一叠,把赢来的钱千金散尽。

牌桌基本恢复初始状态,反而是她的筹码望过去最短。

张怡悦看这差不多开始下半场了,轻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杨薇连忙把酒杯放下,举手:怡悦等等我,我也去!女生都有这个毛病,二十几岁了还是改不掉,一记连锁反应,屋子里瞬间空了一半,连连扬都跟着说要去。

留下的人也尴尬,索性中场休息,一块儿去院子里放放风。

一行八人浩浩荡荡穿越院子里的石板径。

漆黑的道路再也不显得可怖,黑夜给人纵情的理由,他们勾肩搭背,欢笑打闹,就像年少时一样。

聂非池和江怀雅落在最后。

她把眉眼笑成一道月弯,显然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像兔子回到族群。

他好像也被温馨的气氛感染,双手插袋,问她:连扬和杨薇是什么关系?这几个都是他从前不认识的,一起玩了大半天,他很努力在记他们的特征。

江怀雅诧异地看着他:聂非池,你居然还八卦。

……就当是吧。

她很乐意给他科普:他俩是小学同学,刚进高中的时候就很熟了。

连扬这人妇女之友,跟杨薇两人像一对小姐妹一样。

小姐妹就能隔着性别随随便便躺对方身上?聂非池下意识问了一句:没有在一起?没有呀。

江怀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认识久就一定得在一起?谁规定的。

说完才发觉,这话有她未料到的弦外之音。

这个院子真是有一种魔力,走进来就会触雷。

她紧张地不停往他那瞥。

聂非池却很淡然,眼睫低垂,好像在认真听她讲话,眼睛里不知装着什么。

沉默久了,他笑:看什么?看……你这里这条疤。

她瞎编出一个借口,有模有样地摸摸自己的下巴,这边那条,刚来那天看还挺严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基本看不见了。

他仰头。

一轮圆月,月色清幽。

快吗?她来的那天还是浅浅一道月牙,倏忽已是十六。

这期间他们同住一个屋檐,却几乎没有交流。

她的存在感只有掏空了他的零钱罐,和冰箱里日渐减少的饮料酱料。

她特别怕冷,傍晚坐在沙发上写稿子的时候会在下面垫一条毛毯。

每个星夜他到家,都能见到一条毯子孤零零地半挂在沙发上。

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它是谁帮她收起来的,以为毯子每天都能自己归位。

他们俩之间最糟糕的地方就是这样。

亲密的岁月太漫长,伤疤很轻易被抚平,有时候双方都容易遗忘。

看不见了吗?他自己伸手去感受,确实已然没有痕迹。

嗯。

他们走得太慢,其他人都已经去洗手间。

只有一个男生坐在廊檐下,招呼他俩去坐。

江怀雅隔着半个院子回答:不用了,我们在这逛逛。

其实是怕相同的地方,又勾起方才不愉快的记忆。

说完转身,他却匆匆几步,向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背影迅速湮没在夜色里,弄得她好不尴尬。

张怡悦出来得最快,错愕地发现,洗手台边站着聂非池。

整面墙被嵌上镜子。

他的面容映在镜中,低敛着眼眸,像一个电影慢镜。

镜子组成画框,男人慢条斯理地冲刷手指,用无意义的动作在这虚耗光阴。

张怡悦将手放在感应区,清水和她的声音一起到来:陈杞好像在追兔子。

他俩连认识都算不上,或许说这话有点交浅言深。

可这个秘密是她贫瘠的少女时代,长久以来保守在心的,对她而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她感到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心跳都在怦然作响:你喜欢她的吧。

是了。

这就是他记得她的理由。

因为在那个黄昏,他匆忙离开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的眼神。

少女的心思都是敏感如丝的,她们也许不精明,但却很容易看穿一个人在感情上的慌乱。

他无法判断她究竟如何揣测,只知道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把破绽留给过一个陌生人。

而现在,答案来了。

他问:你这么觉得吗?张怡悦坚定地点头。

其实大家都这么觉得。

但她始终认为自己的觉得,和所有人是不同的。

只有她知道,那是真的。

这份感情不是学生时代一对男女被老师喊起来时遭遇的揶揄起哄,而是真真切切,盘虬在岁月之中,堙没在尘土之下的一桩深情遗案。

只不过,后者被前者掩盖了。

前者热闹越盛,后者黯然愈深。

这让她莫名在意了很多年。

他没有说话,唇畔牵起一丝笑,好像不用作答。

张怡悦腾起看客的着急: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你们才是……她想说你们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人。

然而杨薇突然推门出来,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张怡悦把话硬生生截住了。

沉默怪异地浮在三人之间。

等杨薇走了,大部队也差不多快要出来。

聂非池擦干手,对着镜子说:陈杞追不到她的。

他离开得很干脆,好像始终成竹在胸,淡漠到让她怀疑方才印证的猜测会不会只是她的错觉。

这个夜晚的后来,除了张怡悦和陈杞去楼上休息,剩下六个人挤在廊檐下,喝光剩下的洋酒。

赵侃侃像袋鼠一样抱着江怀雅的腰,困得奄奄一息。

江怀雅笑她:你干嘛不直接去跟怡悦挤一挤。

赵侃侃说偏不,她就喜欢赖在她身边。

连扬在对面地上坐着,撑起一条腿看她俩:我说兔爷,文委,你俩这大好青春单身到现在,不会是想搞百合吧。

江怀雅踹他:你才搞百合,爷这不叫单身,叫丧偶。

……好一阵静默。

赵侃侃有点喝醉了,眼神迷蒙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神色正常,才又放心抱着她睡。

连扬半开玩笑地扯扯嘴角:兔爷你别是认真的吧?聂非池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好像能猜到她的答案。

果然,耳畔飘来江怀雅云淡风轻的一声:认真的呀。

杨薇当年是和她同一个社会实践小组的,多少知晓一点内情:不是吧……还是那个,艺术家?她仰脖子干掉一杯酒:嗯。

杨薇吓得和连扬对上一眼。

据她所知,那个艺术家至少四十岁了,患有重度抑郁症,今年在美国自杀。

这在文艺圈子里屡见不鲜,并没有惊起多少波澜。

但放在一段感情里,用这样的方式结束,再怎么样也算惨烈。

即使这段感情是离奇的,不被世人理解的。

江怀雅却还能泰然自若地搁下酒杯,嘻嘻哈哈地圆场:怎么啦。

是不是按照传统要守丧,不能喝酒?谁也不敢接这句话。

聂非池上前把她的杯子拿走,低声说:你喝太多了。

多吗……她单手趴在台子上,看着他的眼里月色溶溶。

可是没醉呀。

只是很伤心,月色这么好,她却没有醉。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赵侃侃是清醒了,换江怀雅枕在她腿上呼呼大睡。

赵侃侃放心不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能……去陪陪她吗?聂非池说:好。

把两个姑娘放进家里。

他的存在有点多余,正倚在门上考虑要不要出去给她们买点吃的,江怀雅的手机响了。

赵侃侃一看来电显示就慌:她爸的。

通讯录备注依然是她高中时设置的那个——老公主。

她爸由于行事作风太剑走偏锋,总被她数落说有公主病。

赵侃侃可不敢接这个电话:怎么办,她爸超难搞。

兔子不想让她家里知道她人在北京。

我一接不就穿帮了?偏偏她爸执著异常,电话一遍接一遍地打,好像不联系上她死不罢休。

聂非池缓缓两步走过去,说: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