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柏舟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立即赶往医院, 第一次觉得路途如此遥远。
他赶到病房时,秦瑢正带着穆言去排队给叶弦拿药。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叶弦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扭头。
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他的脸色苍白, 属实不太好,叶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即解释,没事, 你别担心,就是后脑勺砸了一下,医生都说了没事的。
无论她怎么解释, 不亲自确认,穆柏舟是不会放心的。
他伸出手, 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当时的心情,一听到她进医院了,而且还是7月16号这一天, 当时只觉得世界宁静, 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不能有事, 她绝不能有事,如果她再一次丢下他和言言, 他要怎么办?一路上,他都在这样祈求着。
在靠近时穆柏舟竟生出了一丝胆怯心理, 手指抚上,她的脑袋后确实鼓了一个大包。
他心疼的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还好, 她在。
疼吗?穆柏舟怜惜问道。
疼肯定是有点疼的。
还好,就是看着严重,吃几天药就好了, 别担心。
叶弦刻意往轻了说。
他们正在说着, 这边秦瑢已经取到药。
打开门一看到爸爸, 小家伙可委屈了,蹬着两条腿扑到爸爸怀中,那个东西……一下子就砸到妈妈头上……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好害怕好害怕。
哭得两只大大的眼睛又红又肿,穆柏舟伸手,用大拇指擦拭掉他滚烫的泪。
眼泪是真多,一会儿就将他的手指浸湿了。
穆柏舟失笑,言言的金豆豆今天真多,看见妈妈脑袋后的那个大包吗?你哭的越多,那个包就长得越大。
小穆言一下子就止住哭声,两只被水泡过的眼睛疑惑看着。
明明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可是为了妈妈他紧咬着小嘴巴,不让滴下来。
那小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叶弦嗔瞪了一眼穆柏舟,多大的人了还吓唬小孩子。
没有,别听你爸爸瞎说,妈妈的包不会长大。
叶弦将穆言搂在怀中,顺手擦掉他眼眶中的眼泪泡。
穆言靠在妈妈怀中,轻轻伸手摸了摸,果然妈妈的脑袋后面有一个大包。
他咬着嘴,绝不会让自己再哭了,一时没有控制住还打了个哭嗝,埋在妈妈的肩膀上羞的抬不起头。
小孩确实被吓着了,哭了好久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
回到家,秦瑢将穆言抱走,贴心给他们俩留足私人空间。
叶弦跟在穆柏舟的身后也回了卧室,她凝神沉思。
突然掉下来的花盆太过于巧合,就好像这是她命中注定要遭受的一劫,关于这些她有好多好多想问的。
太过专注于思考,一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脸色。
柏舟,你说……她抬手正要去关掉门,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突然转身关掉门,将她抵在门后,大掌垫在叶弦的脑袋后,弯身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的亲吻与往常不一样,急促霸道,强势探入她的嘴中,侵占着这片领地。
刚被砸过,此时叶弦又被吻得头脑发晕。
所有的想法都被淹没,她软了身体,完全跟着男人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都感觉要窒息了时,穆柏舟终于撤离饶过她。
老公~叶弦好似酥了骨头软软靠在男人身上。
穆柏舟双目猩红,沉浸在前世失去她的痛苦里无法抽离。
他迫切想要搂紧她,吻着她,用一切的方法来证明此时她就在他的怀中。
不是冰冷的,是活生生的。
他想要感受她的温度,她的存在。
撕拉一声,他撕掉叶弦的衣裙。
两人相拥,滚烫的肌肤紧密相贴,唯有此刻,能够填满穆柏舟这颗下坠冰冷空虚的内心。
一场之后,叶弦白皙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爱痕。
穆柏舟冷静下来看着,一阵自责。
弦儿,对不起。
叶弦被翻来覆去不知道被搞了多少次,直到后面她的体力完全不支,男人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累坏了,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动也不想动。
听见他的道歉,她懒懒回应,没关系,我想睡一会,不要再闹了。
穆柏舟轻笑出声,伸手撩过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亲,好,不闹了。
也不知道叶弦听见没听见,只是翻了个身哼咛一声,便再也没有声音沉沉睡去。
穆柏舟侧枕着手臂,痴痴看着她的睡颜。
这一次可以和她相守余生了吧。
从他恢复前世记忆那时起,心中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恢复记忆是由车祸导致昏迷这个契机开始,足足昏迷了七天,按照常理来说也算是比较重大的一件事。
可他记得很清楚,前世并没有这场车祸,叶弦在预产期前的那段日子很平静。
最重要的是穆言竟然提前一天出生,虽然只是提前一天,但这都是关键事件正在悄然改变的征兆。
他在期待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越是靠近这一天越是不敢掉以轻心,任何的可能性他都输不起。
他想将她圈在家里,前世是因为车祸去世,这一次在这个关键时刻完全不碰车,相比应该是能躲得过去。
没想到该来的始终会来,变了另外一种方式。
花盆落下得蹊跷,像是命中注定。
弦儿的命中终是有这一劫,可能是他突然而来的车祸替她挡了一大部分,这一次轻了许多。
再过几天观察观察,若是依旧安然无恙,那么他就可以确定弦儿的这一劫终于扛过去,他也不会再失去了。
烦人的铃声打破这温馨的场面,穆柏舟起身出门接听。
他本就是从公司跑出来,安定之后肯定要再次回去处理事务,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挂完电话他颇有怨气,想呆在老婆身边哪也不去。
穆柏舟亲了亲叶弦的唇角,弦儿,我去公司了。
怨气十足的语气里还隐隐带着挽留,只要弦儿留他,他就不去了。
谁多干了活就给谁加钱。
可是床上的女人睡得正酣,理都没理他一下。
弦儿真狠心。
不情愿他也得暂时离开。
明明是在酣睡,叶弦觉得自己清醒有意识。
因为她的脑子里在播放着一个又一个画面,那些画面有穆柏舟有言言。
这里面的言言要比现在的大一点,看这穆言倒像是她在游戏世界见到的模样。
游戏世界?那不就是前世。
难道这些都是前世的画面?她竟也有了穆柏舟的技能,能看到前世的画面?叶弦来了兴致,她要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言言长大后有多帅气英俊,指不定还能看到儿媳妇呢。
她看着一场车祸带走了自己的生命,看着身旁的男人一夜憔悴。
看着她自后世而来,给他们的生活注入甜蜜和幸福。
可是在短暂的三个月后又被迫离去,给了他们第二次失去的打击。
五岁的穆言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过几天妈妈就会回来,可是他等啊等,等了许久逐渐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小的他哭过之后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就抱着妈妈给的老虎连体服,妈妈捏的软陶人偶发呆。
叶弦看见周依秋依旧没有放弃,照顾着穆言,却换来穆柏舟再一次冰冷的拒绝。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替代不了亡妻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一次她终于放弃。
听着家里的安排,相亲了一个男的,觉得不错两人就在一起了,没有轰轰烈烈但也甜蜜幸福。
穆言逐渐长大,越发优秀和俊朗,只是懂事得让叶弦心疼。
曾经那个开朗的小家伙越发寡言沉默,逐渐和他爸变得一样。
十几年过去,穆言已经长大成清隽帅气的大男孩,大主角也成了近五十岁的大叔了。
长大的穆言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不允许其他女人做妈妈,只要父亲愿意,他便不会阻挠。
可是大主角摇了摇头,不是那个人,他不想要。
时光流逝,穆言再长大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相看了几家世家小姐,短暂接触之后便没有再继续。
穆柏舟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是他喜欢的,哪怕家世背景普通也没关系。
很快叶弦便发现一个问题,穆言相看的女孩容貌各不相同,但她们身上给人的气质和感觉都和这个阶段的自己很像。
很快就证明了她的猜想是对的。
深夜,穆言独自坐在房间,格外珍惜摩挲着一排软陶人偶,最终呢喃,妈妈。
他怀念的是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他真正渴望的不是妻子,而是那个温暖的妈妈。
叶弦瞧着,湿润了眼眶。
时间再次前进,大主角的身体逐渐不好,总有些大大小小的病。
此时的穆家就只有大主角和穆言了。
在大主角六十岁时,他的病情逐渐恶化。
按理说他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就一身疾病,可是叶弦从始至终看过来已是泪眼朦胧。
大主角在想她,好想好想,漫长的岁月里承受着蚀骨般的思念,最终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病床前,是穆言夜以继日地陪着他。
穆柏舟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他没有什么遗憾,唯独放不下的只有这个儿子。
言言,对不起,我想你妈了。
穆言握着他爸瘦弱的手,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
那一晚穆柏舟最终还是走了。
叶弦看着穆言安葬好大主角。
在深夜,三十岁的男人蜷缩在诺大的穆宅角落哭得如孩童一般。
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撑着穆家。
叶弦看着,心如绞痛。
泪水从紧闭的眼睛滑落,浸湿了枕头。
她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好想上前抱抱他,可是她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画面在一瞬间被撕碎,叶弦猛然睁开眼睛醒来。
她茫然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喘着气。
妈妈,怎么了?突然一句软软糯糯的声音,让叶弦的意识逐渐回笼,她转过身就看到趴在她的床边,正仰着小脸。
她眨了眨湿润的眸子,一把将小家伙抱入怀中。
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崽崽最后却要承受着那么久的孤独,光是想想她都心疼坏了,更别说是亲眼看到。
那就是前世小崽崽的经历。
小穆言也不知道妈妈突然怎么了,他醒来后就来找妈妈玩。
奶奶说妈妈的头受伤了,不可以闹她。
进到房间看到妈妈睡觉他可乖了,就是趴在床上轻轻摸摸妈妈的头,可是不知道妈妈做了什么梦,竟然哭了。
他伸出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
叶弦也不想的,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离开后,他们过的是那样的生活。
原来并不是穆柏舟说的就那样普通平淡。
抱紧怀中的小人,她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着,好好陪在他们身边。
大人伤心让小家伙瞧见也不好,叶弦很快抹掉眼泪,亲了亲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
言言,妈妈好爱你。
两人在家里的大床上玩耍,没过一会儿房间就传来两人相互交替清脆的笑声。
工作结束,穆柏舟就迫不及待想回家,唯有一家人完完全全呆在一起才是最温馨幸福的。
吃过晚饭,小家伙洗完香香后就睡去了。
叶弦正在洗澡,就见穆柏舟溜进浴室。
她下意识捂住自己首要部位,你干什么?她连连后退,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不可以的,要节制。
无论是穿进游戏里的三个月,还是后来怀孕期间,她一直都以为穆柏舟是一个很守规矩对这些凡尘俗念不感兴趣的人。
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能忍。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他是由心而为。
叶弦疑惑,在一次被折腾得够呛时忍不住问道。
男人只是伏在她的身上轻轻一笑。
因为喜欢,因为爱恋,想和最爱的人做这世间最亲密的事。
由心而为,无法控制。
叶弦也是,她从前最讨厌男人的触碰,可是对上穆柏舟,她也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亲密。
可是……完全不能毫无节制啊。
她身上的点点红痕落在穆柏舟的眼睛里,他的眼神逐渐幽深。
他轻声笑了笑,将手中的衣物放下,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免得你一会儿找不到还是要让我送。
送完衣服他将转身出去将门关上。
穆柏舟扶额无奈地笑出声,他的确是想要和她亲近,但他又不是发情的禽兽,当然是要顾着她的感受。
待他出去后,叶弦才放下手臂。
她扫一眼那刚放在那的衣物,穆柏舟刚拿进来时她就知道是什么了,是内衣裤。
她进浴室时,随手抓了睡衣就进去了,完全忘了。
他说的没错,一会儿发现没有拿时,她还是会出声让他帮忙拿一下。
想着刚刚出去的男人,叶弦勾唇偷偷笑着,她真是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男人。
躺在床上,她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她的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等到穆柏舟擦拭着头发从浴室内出来,叶弦整个人贴上去圈着他的脖颈 。
老公~想到刚刚浴室里的场景,穆柏舟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认为她是想要亲密,那一定是有所求。
嗯,什么?没听见。
既然是来求事,他也起了挑逗之心。
男人的小心思叶弦怎么会没有看出来,但她喜欢就只能纵容着喽。
老公~全世界最英俊潇洒我最喜欢的老公,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甜言蜜语很是受用,穆柏舟偏头笑着,说吧,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弦儿的期待。
叶弦说:《绘梦》当初是你研发的嘛,所以你肯定能再次将它研发出来吧,不投入市场,就我们自己玩。
没想到她所求的事这样一件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绘梦》确实是被他创造出。
可是它当初关服不是我所为,它是被迫的。
我知道,你试一试,不行就算了。
穆柏舟没说,过去两年,他和弦儿的生活也按照正常轨迹进行。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机会复原。
你要用它做什么,不是单纯的玩吧。
叶弦哼咛一声,作撒娇状,没有隐瞒,将她心中的想法全盘拖出。
我想让你按照我们的设定做出来,看能不能……能不能再穿越回去?后面的声音逐渐变小,甚至都没有底气,她自己都觉得是在天方夜谭。
可是梦里的场景萦绕在脑中久久不能散去,她在想,万一呢,万一可以呢。
她想改变过去,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让前世的自己活着。
你……穆柏舟诧异。
叶弦现在也是,心脏砰砰跳,紧张得不行,其实今天睡着后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我离开之后你们的生活,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穆柏舟坐在床边,她是蹲坐在床上,搂着男人紧贴着他的后背。
回想起梦中见到的场景,她更是搂紧了男人的脖子,蹭着他的脸颊。
看着你们过得那样我好难受。
那时游戏被迫关服,她进入不了游戏世界,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主角和小家伙,那段时间她特别难受特别想念他们。
更别说他们一想就想了几十年。
我想试试,可不可以再穿越回去救回我自己?如果没有机会呢。
穆柏舟反问,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契机是什么。
没有就算了,如果有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我在想,以前穿越到游戏中不敢随意变动,那是因为我们那个时候还没有相遇,随意变动可能会改变我们的命运轨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当叶弦产生这个想法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着其中缘由,最关键的点就是《绘梦》被迫关闭。
虽然当时很痛苦,但叶弦可以确定,如果《绘梦》没有关服,她还可以穿进游戏世界,或许在两人相遇的关键时间点她不在现实世界。
这就错过了,也打乱原有的轨迹,冥冥注定这样,上天都是在帮助他们。
现在我们已经相遇还有了小言言,而且按照前世我已经不在了,但是现在我在,已经躲过了这一劫。
从现在往后已经和前世的命运轨迹完全不一样了。
它们就是两条各自前行不会交接的线,如果我真的穿越回去,我改变的是前世这条线的结果,但应该不会扰乱现在已经发生过的。
看着男人紧拧的眉头,叶弦拿过毛巾给他擦拭着头发,这都是我的猜测,我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她的话穆柏舟也确定听进去了,如果可以有机会弥补,他何尝不想呢。
我试试,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定。
不用投入市场,仅仅再次复原《绘梦》对穆柏舟来说是简单的,但是要再次以它为媒介穿越过去,这是极其困难的。
当初在前世研发《绘梦》时,并没有想着穿越,仅仅只是想圆自己一个梦。
所以那时的《绘梦》根本没有投入市场,除了他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游戏的存在。
嗯,我知道的。
叶弦点点头,趁着这个功夫也将他的头发擦干了。
不强求。
诺,头发干了。
她放下毛巾却被穆柏舟拉住手臂,他紧紧盯着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就将她压在身下。
你看到前世我的一生?他在询问,叶弦却看到他的局促和不安。
她捧着男人的脸,嗯,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这一次不会再丢下你们了。
弦儿。
穆柏舟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他眼中闪烁的脆弱。
弦儿,你记住,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你若是违背了,我可是会惩罚你的。
视觉黑暗,叶弦什么也看不见。
听着她低沉压抑的声音,她努力点点头,嗯,我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其实天灾人祸她又如何能保证的了,若有哪一天她真的违背誓言,他的惩罚又有什么用。
能让她起死回生?并不能。
两人都知道,却都心照不宣没有说。
太想拥有彼此,不敢想象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