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是坐在床上,被子盖到腰际,手里拿着一本沈文瀚放在枕边的英文教科书,随意地翻着。
书上有很多手写的注释标注在行间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有些锋芒毕露的桀骜,倒不像他本人那般的压抑隐忍。
老旧的木门随便一动,便会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温如是抬头。
一晚上都没出过声的沈文瀚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干净的布条和药膏。
温如是默默注视着他坐到床沿,揭开她脚边的被子,将她的那只患脚轻轻托出,放在自己的腿上,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她换药。
沈文瀚低着头,英挺的浓眉微微蹙着,坚毅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理所当然的轻柔动作,让屋里的气氛显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有一点亲密,同时却又有一点疏离,有一点暧昧,却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隔阂。
没有了下午的怒气,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些什么,又少了一些什么。
温如是沉默着,等待沈文瀚将这个凝滞的气氛打破。
既然他能做出这种求和的举动,就一定会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倒是真想听听,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果然,过不了多久,沈文瀚就开口了。
他的语声平静低缓,就好像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每天都是青菜面糊,有时候能吃上一顿白饭就算是不错的了。
小妹出生的时候,我妈因为营养不良没有奶水,我爸为了能养活一家大小,就去镇上的工地当搬运工,后来伤到了筋骨。
直到现在,每逢阴雨天他都会疼得下不了床。
他展开棉布,将温如是上好药的脚包好,我和大哥带着襁褓中的小妹,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就为了要一碗稀粥。
你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地娇养着,没有过过那样的苦日子,沈文瀚握着她纤细的脚腕,顿了顿,然后慢慢将它放回被窝盖好,你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了生存而苦苦地挣扎,也不会知道,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而言,瘫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伸手,替温如是掖了掖被角,抬眼望她,眼中有真真切切的悲凉。
半晌,他轻轻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沈家欠你们的,你没有理由迁就我的坏脾气。
沈文瀚偏开头,就像低下了他高傲的自尊。
温如是静静注视着他,没有接话。
如果她是一个像秦晓菱一样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或是跟真正的温如是一般,是个嘴硬心软的娇蛮大小姐,也许,她会为今天沈文瀚的一番真情流露而同情地找不着北。
但是她不是,她能清清楚楚地分清,他的每一句话里,哪一个字是真心,哪一个字是假意。
如是,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沈文瀚垂眸,长长直直的睫毛盖住了他深邃的目光。
生活得苦是真的,爱护小妹是真的,想要医好大哥也是真的,对父母的愧疚是真的,想要跟她重新开始,却是半真半假的。
温如是倾身,握住了他放在被子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温柔地微微笑着:好。
她很想知道,那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到底真心的是什么,假意又是什么。
静谥的夜晚,月光从虚掩着的玻璃窗中透了进来,地上燃起的半盘蚊香,有袅袅的青烟缓缓升起。
夫妻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各自平躺着,谁也没有靠近对方。
温如是阖着眼睛,耳边是沈文瀚平稳的呼吸声。
两人都没有出声,但是却奇异地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想起了,草原上狭路相逢的野兽。
没有一见面就开始的厮杀,它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试探着,根据对方肢体透露出来的讯号而调整着自己的攻击状态。
慢慢地,温如是就在这样的臆想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沈文瀚没有像头天一样,一大早就避开家人跑出去锻炼。
当温如是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帮她打好了洗漱的用水,端进了房里,醒了就快起来洗脸,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一扫往日的被动散漫,沈文瀚在温如是穿好鞋的那一刻,就递过来了一张拧干的洗脸帕。
男人眉间爽朗的笑意,就像是晨间山中的露珠一样,干净清透,他专注的神情甚至让温如是产生了一种被深深爱着的错觉。
她心中一凛,面不改色地接过温热的湿帕子,慢慢擦着脸。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能屈能伸不算什么本事,厉害的是,他能将自己的蛰伏掩盖得完美无瑕,就像他真的已经想通了,想要跟她从头开始一样。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剧情,还有先天的财富压制,也许最后两人真的对上,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望着沈文瀚重新端着水盆离开的背影,温如是蹙眉。
故意唤醒了埋藏在他胸中的猛兽,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她只是觉得,堵不如疏。
如果任由沈文瀚将这些阴暗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堆积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全部爆发出来。
不管是让秦晓菱受罪,还是自己受苦,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至少,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毫无还击之力。
就像百分之九十从穷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一样,极度的自卑和自负,是沈文瀚两世为人都无法摆脱的烙印。
可是,温如是昨日的那一番说话,却毫不留情地刺中了沈文瀚隐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痛处。
她知道自己的亲手点火,会将他本该在剧情的后半段中宣泄在男女主角身上的,所有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都提前引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温如是还是这样去做了。
结果让她有些意外,沈文瀚并没有像普通的凤凰男一样,蠢到用所谓的夫妻关系来压她,反而选择了迂回战术。
他很聪明,这样聪明的男人,要是最后都被那些不该放在心上的外物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早饭过后,温如是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跟着沈文瀚下山。
她走得慢,估计到了山下也差不多过是午后一、两点的样子,在镇上随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温家的司机就该到了。
待到沈文瀚帮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温如是忽然按住他的手,温声说道:还有几天,你的婚假就完了,如果不想跟我回城的话,你可以再在山上住两天,走之前来见见我父母就行了。
两人身体相距只有一指的距离,沈文瀚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自己喉间。
他不明白,将他带回温家,向温父温母赔礼道歉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对方是怎样的责难呵斥,他都会忍住,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言。
可是,她现在却说,不用了。
沈文瀚诧异地望着她,张了张口,想说没有关系,他跟她回去,可是,却说不出口。
他真的很想留下多陪陪自己的父母,他们老了,鬓间已经开始斑白。
他们不像温如是的母亲那样会精心保养,明明是同龄人,看上去却比温母老了十多二十岁。
沈香还要念书,平日里的农活也帮不上多少的忙,如果他留下,至少可以让他们再多休息几天。
温如是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我会帮你跟爸妈解释的,你就放心住下好了。
语声刚落,她便轻巧地转身坐进后座,当着他的面关上了车门。
沈文瀚愣在原地,唇边有些酥酥‘痒痒的,仿佛还残留着那柔嫩的触感。
轿车的玻璃窗缓缓下降,温如是明艳的笑靥出现在窗边,她仰着脸,眉如弯月,柔声对他道,我在家里等着你。
沈文瀚站在原地,望着车辆渐渐驶去,过了很久都没有动。
街上的人声鼎沸,就像他混乱的思绪,直到后面被挡了道的车辆按下了喇叭,他才回过神,慢慢向着上山的道路走去。
刚回到家的温如是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喝一口水,李妈就欲言又止地站在了她身后。
她眉梢微挑,好笑地开口调侃道:你这是怎么了,又有谁招惹你了不成,可别告诉我说是我干的啊,我才刚回来呢。
哎呀,不是,她都快愁死了,这个小姑奶奶还在那里说风凉话,李妈一屁股就坐到了对面,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先生呢,他咋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呀?哦,这事儿啊,我让他在山上多住两天,温如是不以为意地站起身,往楼上走。
在沈家住了几天,洗澡一点都不方便,她得在浴缸里滴点香精,好好泡一泡。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搭着扶手转身对李妈说了句,待会儿你记得让人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床单被套都换上新的。
正要再跟上去多问几句的李妈马上就被她的话带偏了,她疑惑地问:家里要来客人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就算有客人要来,也该收拾一楼的客房啊,怎么能让人住到三楼去呢。
温如是向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不是客人,是沈文瀚,以后我跟他分房睡。
什么?!那怎么行,我的小如啊……李妈大惊失色,迈着小碎步就往楼上追。
☆、凤凰男大作战十跟沈文瀚分床睡只是第一步。
清清淡淡的薰衣草香氛弥漫在整间浴室中,温如是微微阖着双眸,脸上有热气烘出的红晕。
她对沈文瀚的逼迫太甚,现在是该退一步的时候了。
再说,她也不想以后都要像昨晚一样,夜夜同床异梦。
那样的生活,就算沈文瀚乐意过,她也不肯。
身上被蚊虫叮起的肿块还没有消,温如是抬手,温热的水滴从肌肤上滑落。
白皙的手臂上是斑斑点点的红包,看上去特别的碍眼。
她的眉头微皱,然后再轻松地舒展开。
昨夜温如是并没有让他看到,也没有上药,就这么忍着过了一整天。
包括接下来的这两日,她也不打算处理。
她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
不知道下次沈文瀚看到她满臂的抓痕,会不会有一丝的内疚呢?温如是将身体沉入水中,静静地躺在浴缸的底部,屏息看向水面。
微光摇晃,很近却又像是很远的距离。
她眨了眨眼,有细小的气泡溢出,温如是弯起嘴角,伸手去探水面之上的那束光芒。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温如是收紧五指,将那束光攥进掌心,唇边的弧度扩大,一连串的气泡冒起,扶摇直上。
她猛地向上探出水面,长身而起,温热的水流从她赤’裸的娇躯上涓流而下。
温如是扯过毛巾架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大浴巾,随意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熟练地裹住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就这么光着脚走了出去。
还有半年沈文瀚就要回城了,她必须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将陷阱布下。
坐在软软的床边,温如是拿着吹风机一面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一面在心底暗自忖量。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去上学了。
虽然她原本的学业就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没怎么正正经经地上过课,在温父的公司,也只是挂了一个市场部的实习管理职位。
这些根本就不够实现她的计划。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是温家唯一的继承人,家中的企业迟早都要交到她的手里。
小如啊,收拾好了就下来吃饭,先生、太太都回来了。
门外李妈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温如是扬声回道,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刚好。
温父慈眉善目,一副儒商的样子。
温如是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左手边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温母。
待到她坐下,温父才淡淡地开口:听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她抿了一口餐前汤,这是她的习惯,以前胃不好,据说饭前先喝点清淡的汤能养胃。
放下勺子点了点头,温如是补了一句解释:是我让他留下的,马上就要走了,多陪陪老人家也算是替我尽了孝心。
嗯,也好。
温父欣慰地露了点笑意,这个女婿是他选的,如果不是为了温家的血脉得以延续,他也不至于做出逼人入赘的行径。
对于沈文瀚,他一直是有愧的,但是这种内疚远远比不上对妻女的宠爱。
温父年轻时家境本来很好,但是因为投资不当,令当时的温家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局面。
是温母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选择了联姻。
靠着温母带来的钱做流动资金,还有妻子娘家的妥协支持,温父才能一步一步地重新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尽管妻子身上还有很多缺点,他也愿意去接纳包容。
哪怕是温母并没有为他诞下男丁,他也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埋怨。
同样的,温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丈夫的理解和疼爱。
小如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想着让他在自己家里尽孝,怎么也不想想温家呢,温母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她还以为今天一回家,就能看到那个不顾自己脸面的臭小子端茶认错呢,碍着丈夫还在,只好随便嘟囔了句,好歹也是入了赘的人了,总得分清楚点主次吧。
不得不说,对于人情世故方面,温母无知得就像一个中二期的初中生。
也许温母一生中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坚定不移地带着嫁妆跟了温父,不到十年,她的选择就得到了回报。
除了衣食无忧之外,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温父全心全意的宠爱和敬重。
尽管她长到了几十岁,仍然会直爽地在不知不觉中得罪很多人,让温父跟在后面不知道收拾了多少的烂摊子。
家和万事兴,你就少说几句吧,小如能这么通情达理,我很高兴。
温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温母碗里,柔声道。
好吧,你说了算。
温母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既然丈夫都开口了,她当然是听他的。
温如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安安静静地用餐。
有些话,并不适合在饭桌上面谈论,当着温母的面说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
晚饭过后,温如是特地到厨房冲了一壶可以消食的花茶,配上两个精致华丽的杯子,端着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两个小时之后,她满意地带着半空了的茶具出来。
一早就等在了门口,碍于丈夫的交待不能进去旁听的温母连忙示意边上的佣人接过盘子,拉着温如是就往客厅走。
快跟我说说,你们两个到底在里面嘀咕了些什么,连我都要瞒住。
温母委屈地盯着女儿,亏她这么疼她,居然两父女都是这种德性,一遇到大事就什么都不让她参与。
没什么,温如是微微笑着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我只是不想再上学了,爸爸同意我进公司先熟悉熟悉环境。
什么?……那你的学位怎么办。
温母愣了愣,女儿从来都不喜欢去公司上班,怎么去了一趟沈家回来就变了,她眼睛一瞪,一拍大腿忽地站起身,是不是沈家的人给你气受了,别怕,跟我说,有妈给你撑腰!温如是失笑,文质彬彬的温父对上暴脾气的温母,真是难为他甘之如饴了这么多年。
她无奈地拉住母亲的手:说什么呢,你还不知道我啊,只有我给他气受的,哪有让他反过来气我的道理。
学位不重要,只要我考试通过了,一样能拿到,温如是环着她的肩,亲昵地摇了摇,慢慢解释道,我只是想啊,我迟早是要接管公司的,虽然你们给我找了一个好帮手,但是沈文瀚毕竟是外人啊。
我可不能在家里混吃等死,由着他以后大权在握。
温母别的不行,只有一点好,就是顾家,天大的事都比不过温家人的健康和温家的利益。
要想让她也站在自己的一边,就不能用在书房里跟温父说的同样的话。
温家的东西,还是捏在温家人手里的好,至于以后,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沈文瀚,就要看他的表现了,温如是调皮地对母亲挤了挤眼,你不觉得,这样会更稳妥一点吗?好是好,但是你能行嘛,被她画出的大饼完全吸引住了,但是一想到温如是那门门不如意的成绩,温母就一阵泄气。
连考试都不一定考得过的,要指望你,还不如让人好好教教沈文瀚。
他虽然出身不好,但照你爸爸说的,脑子灵活着呢,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现在这么想想,好像这个女婿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
听了温母的话,温如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文瀚以后有没有出息,她可是比谁都清楚,就怕他出息过头了,一口把温家都吞了啊!你放心吧,爸爸会给我指派一个专门的助理,我就算是什么都不懂,她也会手把手,把我教会的。
温父没说,但是她也知道,指定这个助理多半也有个监视着她,不让她闯祸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可以让来人刮目相看,考试温如是不在行,但是商业实战就不一样了,反正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要是我真的考不过,又做不出什么业绩来,到时候你们再把我赶回学校好了,大不了就在多读一年嘛。
想想也是,温母总算勉强同意了。
反正有温父在前面顶着,就算她女儿丢了人,也有他去摆平。
心里装不住事的温母很快就高兴起来,孩子有志气,当家长的是不是也应该为她庆祝一下呢。
她兴致勃勃地对女儿道:既然都决定了,那我们过两天就在家里搞个小型派对,把你的叔叔伯伯些都请来,正式向他们引荐引荐。
啊,我差点都忘了,还要再给你准备几件小礼服,包管让人眼前一亮,温如是张嘴,很想说过两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李妈肯定会埋怨死她的。
但是根本就轮不到她说话,情绪被完全调动起来了的温母干脆扔下了她,踩着高跟鞋就噔噔噔地往二楼走,跟你说这些没有,我还是先去找你爸,把名单定下来好了!温如是无语地往靠背一靠,好吧,本来还想在沈文瀚走之前,安排一家人小聚一下,这下子看来,估计要在酒会上见面了。
☆、凤凰男大作战十一当沈文瀚提着包,走到温家大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溜停靠在路旁的豪车。
远处的大厅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衣香鬓影的人群。
他迟疑了一下,转了个方向往后门走去。
通过那里的小径,再穿过一个花园,就能抵达温家主屋的侧面。
他想,温父温母不会希望在被顶撞之后,还见到他出现在他们大宴宾客的现场。
离开了主干道,温宅外围的光线有些昏暗。
沈文瀚独自一人缓步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围墙上的照明灯将投射在地上的阴影拉得变了形。
跟墙内的热闹比起来,墙外显得特别的清冷。
可是等到他抵达后门时,却看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司机小赵正立在门口,一见到他便展开了笑容,恭恭敬敬地道:沈先生,小姐让我在这里等你。
温如是?沈文瀚张了张嘴,他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今天会回来。
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礼貌地对他道了声谢。
直到小赵将他一路带上了三楼,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更加地明显了。
小赵已经完成任务离开,沈文瀚站在陌生的房间中央,扫视了一圈屋内的装饰。
整个房间只有黑、白、蓝三色,家具是硬直的线条,所有的摆设都是现代简约的风格。
几盆色彩鲜艳的盆栽,恰到好处地将过于冷硬的室内烘托得多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沈文瀚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人把他带到这里来。
喜欢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文瀚回头,不出所料地看到笑吟吟立在门口的温如是。
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用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温如是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应该说,她平常都很好看,但是今天却更加地光彩四射。
一袭象牙白的抹胸长裙,从膝上一掌处分叉,露出了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胸口至裙裾有微微的皱褶,流畅地弧出优雅的层次感。
贴身的设计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温如是就这么随意地站在那里,都会让人生出一种见到美人鱼的错觉。
怎么了?她微微偏头,眨了眨眼,向着沈文瀚缓缓走近,长长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似逐渐绽放的花朵。
沈文瀚垂下双眸,这样的温如是太耀眼,耀眼到让他有种让人陌生的挫败感。
为什么准备这件房间。
能够跟她一起住到三楼的男人,除了自己,沈文瀚想不出还能有谁。
他能隐隐约约猜出她的用心,可是,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因为我们要重新开始啊。
温如是走近,巧笑倩兮地轻轻扳正他的脸,让沈文瀚不得不正视着她。
面上的触感温润,让他又想起了在镇上分开的那一个亲吻。
沈文瀚耳根有些泛红,他抬手将她的手拉开。
温如是不以为意,反而反手握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的大掌,目光温柔认真,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微卷的长发被莹润的珍珠盘梳松松绾起,两边有卷曲的碎发垂下。
因为此刻眼角眉梢浅浅的笑意,温如是显得比往日更加地容易打动人心。
沈文瀚的指尖微动,最后还是放弃了挣脱,只是低声慢慢说了句:爸妈不会高兴你这么做的。
对于一个已经入赘的男人来说,让妻子怀孕不正是温父温母所期望的吗,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搬出温如是的房间。
温如是微笑,这个男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开解,他有足够的潜力一一将这些桎梏在他身上的枷锁打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既然她敢这么做,就有了被父母念叨的觉悟,只是径自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到浴室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进去洗个战斗澡,待会儿我会让人把你的礼服送过来,换好了来我房里找我。
被她推进浴室的沈文瀚推望着关上的磨砂玻璃门,怔了半晌,这才开始慢慢地解开身上的衣服。
军队里练出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沈文瀚便洗干净穿着浴袍出来。
屋内空无一人,宽大的床上平平整整地摆放着一套熨烫好了的正式西装。
沈文瀚没有穿过什么名牌,但是只是看做工,也知道这套西服价值不菲。
重要的是,他并没有让人量过他的尺寸,衣服一穿上身,却是无比的贴合。
仅仅只是相处几日,不是真的将他放到心里的人,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温如是……沈文瀚有些迷茫,他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身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楼下的宾客基本已经到齐,这时的温如是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像一个新嫁娘一样,等待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来敲响自己的大门。
沈文瀚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当他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温如是脸上泛起一个完美无暇的笑容,起身道,请进。
房门推开,门外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他迎着光,望着她的目光专注深邃。
温如是捻起早就准备好的同色系手帕,折起放进沈文瀚胸前的小口袋中,只露出了一个尖角,理了理,微笑着仰脸看他:你今天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王子。
沈文瀚顿了顿,勾起嘴角缓缓曲起手臂,等待她上前挽起。
两人携手从楼梯步步而下,俯视着大厅中的人群,那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跟方才楼上的宁静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沈文瀚微微侧头,她的额间光洁,神态恬静,两旁垂下的卷发被暖色调的灯光晕染出一片细碎的金芒。
刚刚他没有说,其实是因为有她,所以今夜的他才会是一个王子。
沈文瀚转过脸,迎面而来的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的温家两老。
无视了温母眼中清清楚楚的不虞,沈文瀚恭谨地先一步颔首:爸,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就在推开她的房门,看到温如是柔柔顺顺地立在房中央等待他的到来时,沈文瀚就改变主意了。
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地让温父温母对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对他开口说,温家的大小姐能够嫁进沈家,是她的福气。
温家,他要。
温如是,他也要!☆、凤凰男大作战十二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当沈文瀚踏上回程的列车时,肩上的背包里只有当初带去的几件衣服,还有多出来的二十六封信。
每个星期一,他都会收到温如是寄来的包裹和信件。
包裹里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日用品。
甚至就连李妈卤好的猪蹄,她兴致来了,也会给他寄上一份,也不管开箱之后会不会早就坏掉了。
这些东西通常都没有办法真正交到他的手中,军营里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能随便带进的,就连信件,都会经过审查。
不过,后勤部的小战士还是会同情地当着他的面,开箱让沈文瀚看一看,然后再处理掉。
有一段时间,沈文瀚几乎为此成了整个军营的笑柄。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不靠谱的傻媳妇。
直到温如是将这项运动乐此不疲地坚持了几个月之后,那些一见面就调侃他的傻大兵们,终于纷纷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羡慕眼神。
能有一个为他把这种败家的行为贯彻到底的女人,也是一件本事。
而沈文瀚从一开始的头痛不耐烦,到渐渐无可奈何地顺其自然,直至最后每逢周一,就会不由自主地主动往通讯处的方向转悠。
那种隐秘的期待,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的心中慢慢地发酵。
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啊。
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向后移动着,沈文瀚又想起了离开之前,温如是对他说的那番话。
带上一笔钱,去温家以外的公司发展?沈文瀚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轻轻笑了笑。
去其他公司发展又何必给他一笔钱呢,她分明就是要自己独立去创业,却又碍于他的脸面不愿说破而已。
不管是考验,还是陷阱,他都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诱惑。
建立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那一直是他所向往追求的。
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懂得利用时间慢慢侵占他的内心,也懂得用权谋规避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妻子,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沈文瀚并不确定。
很快就可以再次相见,也不知道她变了没有。
嚣张跋扈的温如是,温柔体贴的温如是,娇俏可爱的温如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面孔。
他垂眸,大拇指在信纸的边缘摩挲了一下。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但是每周一封家长里短的信件,却让他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更加的靠近了。
如果他的面前现在有一面镜子的话,沈文瀚也许会知道,自己望着那些信的目光有多么地柔和。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当沈文瀚终于抵达终点站的时候,空中已经飘起了小雨丝。
人头攒动的站台,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文瀚有些失望。
任谁被一个女人窝心地哄了大半年,结果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她放了鸽子,不可避免地,总是会有些忍不住的失落的。
到站的旅客已经渐渐散去,空荡荡的站台上除了打扫清洁的大婶,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说什么一定会来……一把将包甩到肩上,沈文瀚咬了咬后槽牙,抬脚就走,这种落差太让人不是滋味了。
细雨淅淅沥沥,被风一吹,几乎都飘得连不成线,反而更像一层雾一样将整座城市笼罩得灰蒙蒙的一片。
纵使如此,还没走出街口几步,沈文瀚的黑发就已经被雨丝沾湿。
路边停靠的出租车早就被先出站的人们截走,他也不以为意,昂首挺胸地大踏步照样前行。
这点小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军中的训练比这艰苦多了,浑身被雨水浇透都是常事。
没走几分钟,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声。
沈文瀚停步回头,只见温如是驾着一辆小轿车慢慢在他旁边停下。
她探出头,笑得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对不起,在公司耽搁了,你怎么不多等一会儿呢。
他唇边刚刚浮起的弧度就被她不上心的话语给激了回去,沈文瀚一屁股坐进副驾位,利落地脱下外套擦了擦头发,然后连包一起扔到后座,扣上安全带,目视前方瞥都不瞥她一眼:开车。
生气啦?温如是笑吟吟地偏头看他,蓦地拉起手刹,倾身将他抱了个结实,还在他的颈间软软地蹭了蹭,你看我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再加上这个迟到的拥抱,你就原谅我吧。
沈文瀚抬手,本想将她推开,可是在看到她身上的职业套装的时候,却又心底一软,任由她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到自己的怀里。
温如是颇为满意地紧了紧双臂,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就算是在调‘教沈文瀚的同时,她也不能忘了抓紧一切机会随时随地猛刷好感呐。
我很想你,贴着他的胸膛,她轻声喃喃道,你呢?你也会常常想起我吗?感觉到手底的肌肉一僵,温如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说话,那就是想喽。
她也不再作声,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小小的车厢将阴雨连绵的世界隔绝开。
隔着衣服仿佛都能感觉到抵在胸前的两团绵软,沈文瀚叹了口气,他好像越来越难以抵抗她所带来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她仍然赖在他身上毫不动弹。
女人特有的馨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忍不住动了动,声线低沉喑哑:够了吧,还不起来。
温如是懒懒地摇头:不,很累。
沈文瀚一噎,赶了几天路的人明明是他,她居然还敢说累,他咬牙:再不起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
温如是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后悔?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是能让自己后悔的。
很快她就知道他话中的含义了。
他居然抓住她的手,直接将它按到了自己的双腿之间!硬硬的物体在她手心动了动,温如是瞠目结舌地抬头——这还是那个随便逗一逗,就会脸红发脾气的别扭男人吗?他真的对自己动心了?!还没等到温如是沾沾自喜地感慨一下,自己的礼物轰炸总算是获得了可喜的回报,她微微开启的红润双唇就被沈文瀚的嘴给堵上了。
见到怀中的女人愣了愣,然后轻轻阖上双眼,开始回应自己的亲吻,沈文瀚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要是在刚才那一刻,她突然又像以前一样,高傲地说些刺痛人心的恶毒话,他也许会气得恨不得将她立马掐死在怀中。
一想到温如是也是喜欢着他的,沈文瀚的呼吸就渐渐急促起来。
唇舌交缠的感觉美好得不可思议,他的大掌隔着她一本正经的套装,在她身上轻抚游走。
直到温如是双颊酡红,沈文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双唇。
这是他的妻子,会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他小心地环着她的细腰,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磨蹭着她柔滑的肌肤。
温如是抬头,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今天晚上,你准备住哪个房间?她只是想知道,现在的沈文瀚,能够为她做到哪一步。
认命,还是不认命?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良久,沈文瀚才低声回答: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不是不想跟她同房,只是,这个节奏太快了,快得还没等到他准备好一切就失控了。
那算了,温如是慢慢推开他,直起身坐回原位,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哀怨,反正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望着她明明就很难过,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启动车辆,沈文瀚心里百味陈杂。
难道真的要入赘,才能证明自己的在乎吗?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温如是也能以他为荣,而不是将他当作一件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他只是希望能让过去那些看轻他,以为能够随意摆弄他的命运的人们承认,当初都是他们瞎了狗眼。
如果,他能够退一步,永远不动温家,她会不会愿意再多等一等?☆、凤凰男大作战十三回到陌生又熟悉的温家大宅,沈文瀚有些恍神。
从今天起,以后真的就要跟温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了,他立在车库门口,静静仰望着那栋三层高的别墅。
温如是停好车,正想摁下自动卷帘门的按钮,就瞥到他立在门口的身影。
她顿了顿,装作没有察觉他此刻复杂的情绪,上前就拉起沈文瀚的手,自然地拽着他往通向大厅的内门走:快点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沈文瀚无奈,只好顺着她的力道进屋。
等到他回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下楼,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整间大宅空空荡荡的,不止是温父温母,就连一个佣人都没有看到。
温如是正趴在客厅沙发的靠背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李妈她们呢?沈文瀚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全部都放假了,温如是仍然用那小猫讨食一般的湿漉漉眼神望着他,再补了句,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沈文瀚无语,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他才幽幽地道:你不会指望让我给你做饭吧。
温如是嘴角下拉,委屈地眨了眨眼:我饿了。
给李妈打电话,或是出去吃,你自己选一个。
他可不相信,家里会这么巧,一个人都不留。
要是他没有回来,温如是这么娇生惯养的人,能忍受得了天天在外面过?李妈家住很远的,我们不能这样对待老人家。
温如是瘪嘴,委屈地垂头,想要吃上一顿自家老公做的菜,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又累又饿,真的走不动了。
她吸了吸鼻子,再加把劲。
沈文瀚沉默,良久,才道:我好像忘了告诉你,虽然家里穷,但是从小到大,我爸妈从来没有让我进过一次厨房。
望子成龙的热切期盼,加上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沈家的两个宝贝儿子,还真没在家务事上费过什么心。
温如是懵了,幻想中穿着围裙为爱炒菜的硬汉老公没了,这让她情何以堪……难道真的要拎着锅铲亲自上阵吗?她不想啊——温父现在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大小事务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平时还好,可是为了能够腾出时间来陪他半天,她已经连轴转了好几日,真的已经很累了。
温如是这下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把李妈叫走,过什么二人世界了。
培养感情?培养感情也得吃饱饭啊!看着温如是表情丰富的小脸,沈文瀚终于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往厨房走:中午就吃面吧,希望这次不会煮糊。
闻言,温如是不顾形象地一头瘫倒在沙发上。
大哥,你倒是要煮多久,才能做出把面煮糊的傻事啊!又在沙发上赖了一会儿,她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传来一阵阵嘭啉哐啷的声响,最后还是不放心,干脆起身往那边走去。
甫一看到一片狼藉的台面,温如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能将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面,做出满汉全席的阵仗,他也算是个人才了!眼角余光瞥到靠在门框上的女人,沈文瀚脸一红,转身就想将她推出去。
温如是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道:我不笑你,就站在这里看看。
再不插手,待会儿收拾残局的悲剧,就要落到她的身上了。
她宁愿做饭,也不愿意干这种事啊。
沈文瀚咬牙,光看就能把面看好了?这种丢人的事,他巴不得谁都不知道。
单手几下就轻松地将她推了出去,沈文瀚高傲地当着温如是的面,直接拍上大门,还不忘了将其反锁。
想看他出糗,门儿都没有!一句再不济,我也可以帮忙。
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赶了出来。
温如是张了张嘴,无语挠墙。
她以后再也不玩儿什么浪漫了,这不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嘛!一个多小时以后,沈文瀚终于端着新鲜出炉的两碗面出来了,他摆好碗筷,走到客厅才发现,温如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柳眉微蹙,红润的小嘴还一抿一抿的。
沈文瀚缓缓在她边上坐下,少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似乎是感觉到面上有异物,温如是侧了侧脸,偏头避开他的骚扰,嘴里还嘟哝了两声。
沈文瀚失笑,很想俯下身亲亲她,却又碍于桌上的面再不吃就要黏了,只得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柔声道:起来吃饭了,别饿着肚子睡觉。
温如是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到近处的一张俊脸,下意识地就伸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叫了声:老公。
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心扉,就连他撑在扶手上的手臂都僵硬了,沈文瀚双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乖,面煮好了。
温如是清醒过来,心底暗叹,就冲着沈文瀚这一天比一天好的态度。
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就算是端给她一碗毒药,她也得含泪吞了啊。
温如是打起精神,乖乖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挑了一小撮面条。
艰难地咽了下去,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绝对算不上正常的做法。
抬头就看到沈文瀚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神,黝黑的双眸中隐藏着难得一见的期待。
温如是忽然有了些微的感动,资料里的这个男人,从来就没为任何人下过厨。
她原先以为他是不屑,没想到是,他根本就不会做。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过就是随便撒了撒娇,沈文瀚却愿意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她面前。
这对于一个一生步步为营,日后更是个杀伐果决的主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温如是低头,再吃了一口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地难以接受了。
见她不说话,沈文瀚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么地上不得台面,要不是没得选择的话,就连他自己也不想多碰一下。
不喜欢就别勉强了,收拾一下出去吃。
他放下筷子正待站身,就被温如是轻轻拉住了。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我很高兴,她的嘴角轻扬,双眸明亮通透,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拉着他温热的大手,温如是的话语是发自内心地诚恳,我很高兴,不是因为这碗面的味道,而是你愿意为我做这些不擅长的事。
跟明明就有一手好厨艺,却不愿意下厨的她比起来,沈文瀚对于另一半的用心,比她的纯净多了。
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相信,只要沈文瀚愿意跟她一起努力,他们就一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沈文瀚的指尖动了动,覆在手背上的温暖感觉让人舍不得放开。
既然你不肯走,那就把它全部解决干净,别吃到一半又说后悔的话。
他抿着唇,一本正经地抽回手,语声却是说不出的柔软。
温如是斜斜睨他,这男人,明明就很想笑,嘴角都快翘起了,还要硬生生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别扭会死啊?看了面前的大碗一眼,她还是果断地站起来,转身往厨房走:我记得李妈前几天才买了一瓶香辣酱的,我找找,放在哪里了呢?没有她在场,沈文瀚唇边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执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面条,猛地顿了顿,然后放下,老老实实地等着她将新调料拿过来。
最后两人还是凑在一堆,闹闹哄哄地将水煮面改造成了酱拌面。
总算还是能够吃得下去了,饭后,温如是心情很好地包揽了打扫厨房的工作。
沈文瀚就在旁边的水槽内洗碗,做饭不行,洗个把东西他还是很在行的。
洗洁精洗一遍,清水洗一遍,再用干净的帕子将水渍擦拭掉,简直就是完美!将碗筷分门别类地放进消毒柜,沈文瀚转头望着温如是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背影,忽然悠悠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说来听听。
气氛很好,温如是愉快地随口就接了句。
我记得半年前,有个女人说过,她不是不会做饭,而是只为自己喜欢的人做……沈文瀚眯了眯眼,看着对面那个就像被摁了暂停键的女人,接着道,要不然,我待会儿就出去买条鱼回来,晚上你来试试,怎么样?温如是望天,半年前的话还记得那么清楚,男人呐,你的心眼怎么能这么地小呢……☆、凤凰男大作战十四直到最后,沈文瀚还是没能吃上一顿温如是亲手做的饭菜。
因为他们在去买菜的路上,碰上了久未见面的秦晓菱。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大男人。
两人一路姿态亲密,言笑晏晏,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沈文瀚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撞见熟人的秦晓菱也很尴尬,缩回挽着的手,老老实实地走到他的面前叫了声:二哥哥。
沈文瀚眉头微蹙,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今天不用上课吗?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所以就跟朋友出来逛逛。
说到朋友的时候,秦晓菱迟疑了一下,总觉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虽然自己是清清白白地跟别人交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沈文瀚,她还是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规规矩矩地跟他上报自己的近况。
毕竟从小到大,十多年的爱恋,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沈文瀚瞥了一眼不卑不亢地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意有所指道:既然不用去上课,那就早点回家,好好陪陪秦婶,你妈年纪大了,有人能经常在身边照顾着总是好的。
秦晓菱脸红了红,低头绞着手指也不敢反驳。
这位是晓菱的男朋友吧?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才。
没有理会沈文瀚的低气压,温如是直接就将话题引到了那人身上,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男主了。
果然,刚刚还被人刻意冷落的男人不卑不亢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有礼地微笑道:你们好,我是宋司劼。
沈文瀚侧脸瞪了温如是一眼,颇有些嫌她多事的意味。
可惜温如是那是他区区一个眼神就能吓退的女人,她毫不在意地回了他一个媚眼,笑吟吟地径自跟两人寒暄。
晚餐是四人一起共进的,除了相谈甚欢的温如是和宋司劼,其余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坐在全程都黑着脸的沈文瀚对面,秦晓菱连头都不敢抬,像个被迫害的鹌鹑一样,一直闷着脑袋刨饭。
待到散场回到温家,沈文瀚终于忍不住了,换了鞋就径自上楼,理都没理跟在后面的温如是。
实在不知道他是在发哪门子的疯,又不能将沈文瀚扔在一边不管,她只好沏了壶香茶,放在盘子里端上去。
刚刚敲了一下门,就发现房门其实是虚掩着的。
温如是好笑地推开,只见沈文瀚正背靠在床头看书,地上两只拖鞋,被踢得一边一个。
啧啧,这得有多大的火气啊。
她掩上房门,将茶具放到靠窗的桌上,然后走到沈文瀚床前。
坐在床边上,轻轻推了推他的腿:这是怎么了,谁又让你不高兴了?沈文瀚抬眼睨了她一下,没出声,垂目继续看着手上的书页。
不说就算了。
温如是眨了眨眼,干脆脱掉拖鞋也爬上床,蹭到沈文瀚旁边,拉开他的手臂就靠了过去。
她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将他的手搭到自己肩上,揽住他精瘦的腰身感叹了一声,合上眼道:还是家里好啊,累死了,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被她当做了人形抱枕的沈文瀚僵着手,暗自磨牙。
本来见到秦晓菱不好好读书,小小年纪就不顾独自一人在家的母亲,跑去学人谈恋爱,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自己的老婆还要在里面掺一脚,一副跟人一见如故的模样,熟稔地谈笑风生。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值得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帮他打圆场!过了一会儿,枕在他肩上躺得安稳的温如是忽然开口:文瀚。
有话就说。
沈文瀚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该翻页了。
温如是忍着笑,轻声提醒。
从进来到现在,他手中的书动都没有动一下,还举在那里装什么认真呢。
沈文瀚耳根一红,恼羞成怒地抬手就将她推开:要你多事!被他推得翻了个滚的温如是也不生气,趴在另一头笑了个够,这才偏头看向把书扔到一旁的男人,调侃道,原来是怪我多事了啊,怎么,秦家妹子交了男朋友,你不高兴了?她交不交男朋友关我什么事!沈文瀚怒,不是穷苦人家不会明白那些钱有多么的来之不易,那都是秦婶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从地里刨出来的,都是血汗钱!我只是替秦婶担心,这么多年辛苦帮她攒下的学费一不小心就要打了水漂。
好好的事都被她歪曲成什么了,这女人的脑子里,成天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说了,再不济那也是秦晓菱的男朋友。
沈文瀚真是恨铁不成钢啊,那个王八蛋的眼神明明就一直在往温如是身上瞟。
这女人平时看上去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傻呢,那家伙一看就是个三心二意的混蛋,亏你还跟他聊得这么开心,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有这样的老婆,他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
太让人操心了!温如是眨巴眨巴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早说吃醋了不就好了嘛。
况且人家宋司劼,可是在女主的光晖照耀下浪子回头了的,这以后在生意上还会有不少的交集,事先打好交道总是没错的。
不过,能让沈文瀚为她吃醋,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想不到这根木头一旦开窍,都还没等她做什么,他就无师自通了。
现在两人感情进展的速度,那简直是飞一般的快呐。
她喜滋滋地蹭回来,举起三根手指表忠心:我发誓,以后再见到宋司劼,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搭理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就算是他主动向我打招呼,我也就当看到了一坨屎,坚决保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中心思想,扫除一切有可能影响沈文瀚心情的牛鬼蛇神!沈文瀚连忙转脸,扬起的嘴角差点就被她给发现了。
他绷着脸,假装将书收回抽屉,淡然回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以后看你表现再说要不要原谅你的话。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温如是不死心地继续凑过去,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近距离观察了一番沈文瀚的表情。
他也不躲了,好整以暇地坐定了,大大方方让她研究。
好半晌,温如是才懊恼地放弃,这男人伪装得越来越好了,就连她的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沈文瀚表情严肃,神色冷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完全就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软迹象。
温如是转了转眼珠,展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吧嗒亲了一口,笑盈盈道:那现在呢,有没有原谅我?沈文瀚的眼神倏忽转暗,按着温如是的后脑勺就深深吻了下去。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他强健的身躯重重压在了松软的床上。
事实证明,不管你再有把握,再怎么坚信对方的人品,或是控制能力,都不要试图在床上勾起男人的欲念。
那纯粹就是在玩火,总有一天会失控的!所以,当沈文瀚亲到一半,快步跳下床冲进浴室的时候,衣衫不整,双唇红肿地躺在床上的温如是,满是浆糊的脑子里全是他扔下的那句话——明天中午我们吃鱼,你做!再敢找借口你就死定了。
原来这才是让他念念不忘的重点啊,她完全就不记得了……温如是捂脸,这次亏大了,攻略错方向什么的,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凤凰男大作战十五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刚刚推开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就听到温家大小姐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在老板椅上晃悠,漂亮的女助理嘴角一抽,反手掩上门,正色道:总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当然,温如是微笑着,抽出手边的一个文件夹,扔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扬了扬下巴,看看,该怎么处理你明白的。
女助理琳达拿起文件,翻开就看到第一页的几行大字:岳鑫集团日用品因使用受污染原料,拟对消费者即将造成的损害预测报告。
该公司法人代表:沈文瀚。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琳达真是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夫妻。
要不然怎么别的家庭都是共同进退,一到他们身上,就变成了互相攻击,打得不可开交了?最近这两年里,温家财团在总经理温如是的领导下,对她入赘的丈夫所建立起来的公司,进行了不下十次的攻击,每一次都是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对于女儿的胡闹,身为总裁的温父完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止是毫不干涉,还直接带着温母出去环游世界了。
美其名曰,补渡蜜月。
目前全城的商界人士甚至都开了赌局,想要看看,沈文瀚到底能在他那绝情的老婆手底下撑多久。
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是每一回,当所有人都以为沈文瀚这次肯定挺不过去了的时候,他却又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甚至是实力更甚从前。
这次就来点更刺激的吧,安排一个靠得住的记者,混进工厂拍点实际的东西。
温如是托着下巴,眼神晶晶亮地望着跟了她两年半的得力助手。
不行!琳达额角抽搐,咬牙拒绝,要是再像上次派去的人一样,被打得送进医院躺了两个月,那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手下敢为她做事了。
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良好市民,即不是刀口舔食的黑社会,也不是沈文瀚雇进公司的那群退伍军人!经过上次的事件,岳鑫集团的保安又增加了一倍,我们不能再这样干了。
琳达直勾勾地盯着温如是,好像她要是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的话,她就会立马拨通温父的手机,狠狠地告上一状似的。
温如是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弯起嘴角的样子仿似一个普度众生的天使:没关系,我们这次可以不用自己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出价,你找人。
——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琳达虚脱地迈出大门,要是早知道温小姐是这样一个惹是生非的女人,当初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同意去辅佐少东家。
现在已经晚了,琳达几乎能够想象到,再一次被激怒的沈先生火冒三丈地杀上门的情景。
那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三天以后,当温如是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刚打开灯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文瀚。
电视屏幕全是雪花,他还是就这么任由它开着,也不关掉。
温如是一凛,蹑手蹑脚地就想往楼上躲,刚摸到楼梯扶手,就听到一声阴冷的呵斥:温如是,你给我过来!她一顿,叹息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打起精神走到沙发旁,正待坐下,沈文瀚就发话了,对面去,别动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温如是撇嘴,不就是怕他的定力不够嘛,坐远点就坐远点,有什么了不起!她从善如流地坐到对面,准备开始迎接自家男人的疲劳轰炸。
沈文瀚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收起积累了整晚的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跟我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会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两人已经达到了共识,除了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们这些年跟真正的夫妻并没有任何区别。
沈文瀚自问,他从来就没有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温如是,对不起温家的事。
但是有一天,她却突然开始针对他的公司下手。
有好几次,他一手创立的事业,差点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不懂,真的不懂。
回到家她照样还是从前那个喜欢黏着他的妻子,但是对于公事却一次比一次下手狠心。
不管他说过多少次,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望着对面一声不吭的温如是,沈文瀚忽然有些心累,他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这一次,你希望我怎么处理你派过来的人,切掉两根手指,还是让他永远也回不了家。
温如是心神一震,连忙道:你答应过我,不做违法的事。
就是因为知道沈文瀚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死手,她才会让琳达派人。
她知道沈文瀚网罗了很多战友,也知道他跟黑道上的人有勾结,但是她一直相信,沈文瀚不会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有些事情,只要沾了手,就不是他想洗白就能洗白的,她站起身,按捺着心情,平静地望着他,有什么火就冲着我来,别把其他人拉下水。
沈文瀚怒极反笑,冲着她来?不能打,不能骂,让他怎么冲着她去?!他蓦地长身而立,很好,在你的心目中,就连一个不认识的下属都比我重要。
他紧抿嘴唇,定定看着温如是。
沈文瀚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她的挑衅,可是脑海里却又总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起,两年半前,她在沈家村说出的那番话。
那时候的温如是也是这般毫不退让地站在他的面前,沈文瀚眼中渐渐弥漫出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退让了,可惜,他的退让并没有得到同样的真心以待。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被我抓到,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沈文瀚毅然转头,他的房间在三楼,还是那个简洁的卧室,但是,他不会再一直住在哪里了。
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温如是口中苦涩,不是她想这么针锋相对,可是如果她不给沈文瀚找些麻烦,宋氏企业就要被他打垮了。
她不知道沈文瀚为什么要一直咬着宋司劼不放,只知道,假如自己再不出手打压他,秦晓菱的下半辈子,就要跟着宋家人一起吃糠咽菜了。
让男女主角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也是身为执行者必须达成的责任。
她没得选择,只能在每一次宋家进行反扑的时候帮他暗地挡下。
这些都是她不能告诉沈文瀚的。
温如是没有办法跟他说,自己是为了宋家,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帮宋家。
他是一个太过敏锐的男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她话语中的破绽。
用无数的谎话去圆前一个谎,不是温如是希望出现的事情,所以她只能沉默。
温如是颓然坐回沙发上,沈文瀚的成长太快,也许过不了几年,她就再也没有力量去压制这个男人了。
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惊人天赋,而那些高瞻远瞩的眼光,不是仅仅多出的几十年经验,就能够完全弥补得了的。
除非她现在就将他彻底打得没有翻身的余地。
可是,她怎么可能那么去做。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温如是这辈子认定了的男人。
☆、凤凰男大作战十六把上星期订制好的礼服送到文瀚的公司,温如是揉了揉眉心,精致的淡妆掩去了她脸上的疲惫,还有与会的请柬,一起带过去。
琳达接过红底金线的请帖,担忧地看着温如是,沈文瀚搬出温家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脱离温家的沈文瀚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不少的大动作,似乎是在向世人证明,无论是来自宋家的,还是温家的反击,他都毫无畏惧!岳鑫集团现在已经在市面上收购了不少散户的股份,如果我们再这么听之任之下去,公司很有可能会迎来新的董事局成员……琳达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温如是比谁都清楚这个后果。
挟怒而至的沈文瀚会对温家的产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他会不会为了报复,不惜将两代人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她不敢想象。
随他去吧,不过是闹闹脾气而已,只不过是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大了点,温如是微微弯了弯嘴角,她让他伤心了,接受他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幸好,她还受得起,他如果想进就让他进,只要是凭藉自己的本事进来的,相信那些老古板也不会说些什么。
总经理……琳达欲言又止,对一个人再好,别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领情。
所有人都认为,温如是不想让一个入赘的男人掌管温家大权,才会将他赶出去,让他在外自己打拼。
如今这个男人羽翼已丰,长达两年的打压没有将他彻底击垮,反而给了沈文瀚可趁之机入主董事会。
此事一成定局,会受到质疑的只有温如是一个人。
其他人不会指责沈文瀚狼心狗肺,反咬饲主,只会笑话温家的大小姐有眼无珠,生生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可造之材逼反。
只有身为贴身助理的琳达知道,每当将沈文瀚被打压到谷底的时候,温如是是怎么费尽心机,将明明属于温氏的订单暗地转给岳鑫集团。
也只有她才能看到,每当沈文瀚的公司起死回生的时候,温如是的眼中会绽放出怎样美丽的光芒。
如果没有经过那么多的磨练,没有温如是的保驾护航,沈文瀚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两年里就悍然崛起?!琳达心中很是不忿,凭什么他就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胜利的成果,而她的老板却要背负起所有的骂名,还要微笑着去应酬那些蒙在鼓中的蠢货!琳达昂头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捏着请帖,背脊挺直得像一个骄傲的斗士,这两年我们私下带给岳鑫公司的好处,我全部都保留了证据,只要将这些东西摆到沈先生的面前,相信他一定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她顿了顿,瞥了温如是一眼,到时候,他肯定会后悔现在的行为,上赶着求您让他搬回去。
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搞得这么刀刀见血的,也太不和谐了。
温如是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会让他知道这些事,但不是现在。
沈文瀚的自尊心有多强,她可比琳达清楚多了。
要是在这个时刻告诉他实情,沈文瀚确实会在愧疚之下向她认错,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一个男人在自己最自豪的领域被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无论她的出发点是怎样,都会对他的自信造成莫大的打击。
他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此刻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而不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所以这次,温如是会输,而且要输得漂漂亮亮的。
区区一点流言蜚语还没有放在我的眼中,我和沈文瀚之间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晚上的宴会你跟我一起去,把自己打扮得精神一点,别给我丢人就行了。
温如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琳达无语地撇了撇嘴转身离开,需要打扮精神一点的可不是自己,也不看看她脸色苍白得就连妆容都掩盖不住了。
直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温如是才慢慢起身,这两年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也许是心理耗费太甚。
她想,过了这段时间,她也真的应该放自己一个长假了。
跟自己的男人斗智斗勇,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她闭了闭眼,待到那阵眩晕完全过去,才收拾好东西径自回家。
晚上的宴会很重要,宋家的现任家长也会出席,如果能够跟他达成协议,沈文瀚未来的道路将会是一片坦途。
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等到沈文瀚在温氏财团站稳脚跟,她就该功成身退,重新去挽回这个名不副实的婚姻了。
希望看在她一片苦心的份上,到时候,沈文瀚的火气不会闹得太大。
当司机小赵将温如是送到会场,转头准备叫她的时候,她正靠在椅背上睡得很沉。
忠心耿耿的司机看了下时间,决定过十分钟再叫醒她。
不远处开过来一辆低调的奥迪,下车的正是西装笔挺的沈文瀚,他随意地将钥匙抛给泊车的侍者,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一边的熟悉的车辆。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猛然停住,半晌,还是转头直接进了大厅。
温如是醒过来的时候车内没有一个人,透过暗色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小赵和已经抵达的琳达一起站在外面的背影。
她理了理没有丝毫散乱的头发,拿出镜子给自己补了个妆,迈出车门,抱歉地对盛装的女士道:你今天真漂亮,希望我没有让你等太久。
琳达对天翻了个跟她的外表毫不相衬的白眼,目不斜视地跟她并肩而行:我建议你还是休息几天,要不然就去做个全身检查,照这样下去,要是真把自己累垮了,我可不好向总裁交待。
温如是笑而不答,几年的相处早让她摸清楚了这个得力助手的脾性,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去检查一下也好。
温如是心中一动,她不担心自己的健康,不管是哪一个结果,温如是都是活到了八十岁的。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能让带大她的李妈也去检查一下身体,提前防治,或许就能够避免她日后的早逝。
过两天,你安排一下,我带李妈一起去做全身检查。
留下这句话,温如是率先踏进灯火辉煌的大厅,径自向着站在窗边的宋家家主走去,面上的笑容盛放得更加的明艳。
宋司劼的父亲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省事,没过多久,他们就敲定了和平共处的战略意向。
宋父从路过的侍者盘中端过了两杯香槟,将其中一只玻璃杯交到温如是的手中,满意地微笑道:沈先生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
对于他的暗示,温如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浅浅笑着饮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能在前辈的手段之下,还能做出有效的反击,有这样的丈夫,我为他感到自豪。
想要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他还不够格。
要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是男主,温如是才懒得搭理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头。
城府颇深的老头也不以为意,只要能够让宋家稳步发展下去,不用腹背受敌,他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温沈两家能彻底翻脸是最好,要是不能的话,他也不强求。
温如是放下杯子,刚好看到沈文瀚正侧脸跟身旁一位年轻的女士谈论着什么。
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出他的丰神俊朗。
不愧是她花了大价钱,专门为他定制的。
温如是扬眉,唇角露出柔和的笑意,转身向宋父道了声,失陪。
就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一半,温如是就被挽着秦晓菱的宋司劼拦下了,他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商家子弟精心练出的诚恳:温小姐,上次的援手,我还没有当面对你说出一声‘谢谢’。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明晚能邀请你吃顿便饭,晓菱也会到场,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诚意。
温如是扫了他一眼,侧身越过两人:没空。
如是姐!秦晓菱拉住她的手,泪盈盈地望着她,司劼是真心想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文瀚哥……温如是拂开她的手,打断了秦晓菱的话,她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诋毁沈文瀚,特别是这两个人:我说过了,我没空。
既然你还听不懂我的话,那我就直接明说了。
帮到宋家,只不过是无心为之的事,我不需要你们的道谢,也不想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的面前。
要不是你们动不动就跑出来碍事,沈文瀚也不会揪着宋家不放。
用用脑子好不好?该避的嫌疑还是要避的。
不管这事是谁的错,温如是坚信,问题也绝对不会出在沈文瀚身上,最好面前的这两个人就相亲相爱地有多远滚多远。
三人站在人群中央,旁人看过去,完全感觉不到温如是流露出的冷意,只能看到他们相谈甚欢的假象。
就连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那边的沈文瀚也给骗了。
他火冒三丈地一口干了杯中的余酒,转身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大厅,也不在乎旁边那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刚把话说了一半的女士有多难堪。
待到温如是摆脱掉秦晓菱和宋司劼,回头望过去的时候,场中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温如是额角一阵发痛,这种跟在沈文瀚屁股后面追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凤凰男大作战十七温氏财团的总部,沈文瀚神色冷峻,端坐在一群年过半百的董事会成员中间显得特别的打眼。
宽大的会议室内几乎座无虚席,除了总经理的位子。
今天是沈文瀚堂堂正正地进入温氏财团董事局的大好日子,不管那些老家伙愿不愿意接受,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这一刻,沈文瀚很想知道,当温如是踏进这间房,第一眼看到他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直到预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原本早就该坐在次位上的温如是,都没有出现。
偌大的房间里面开始有低语的嘈杂声响起,几个老资格的成员不耐烦地指使着秘书去总经理办公室催促那个不懂事的世家女。
只有沈文瀚静静地坐在原位没有动。
只要温如是还有一点点的大局观,就不会这么任性地将一群重要的老臣子扔在这里,一句话都不交待。
可是沈文瀚这次猜错了,温如是还真的敢就这么将全公司的董事晾在了这里,只派了琳达代她主持会议。
待到温如是的私人助理宣读了这项决定以后,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新晋的成员。
没有人会怀疑,这是温家小姐针对沈文瀚作出的下马威。
吱——一声刺耳的木椅蹭地的声音,沈文瀚蓦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他长相彪悍的秘书连忙收拾起东西,赶紧跟上,临出门时还怜悯地回头望了目瞪口呆的老家伙们一眼。
老板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面色铁青的沈文瀚忘了还追在身后的秘书,在他还没来及摸到车门之前,就猛踩油门,一路向着温家大宅狂飙而去!温如是就这么讨厌他碰温家的产业?!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发白。
指针已经指到了180码,沈文瀚仍然觉得不够快。
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被他甩到身后,无数的喇叭声和咒骂从后方传来,他仍目视前方,听而不闻。
温宅除了几个佣人,就只有李妈在家。
对于沈文瀚的突然回来,忠心的老管家表现出了乐见其成的欣喜,直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搭一句话,她这才发现不对劲,连忙给自家小姐拨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温如是都没有接。
沈文瀚坐在她的房间里,从下午等到深夜,再从深夜等到凌晨……温如是都没有回家。
电话不接,邮件不回,公司、温家、会所,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都找不到温如是的身影。
除了交待琳达,将公司的业务由新任董事沈文瀚全权代理以外,这个女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恐慌,到最后的不知所措,沈文瀚就像是经历了炼狱般的三天。
岳鑫公司所有的探子都放出去了,黑白两道全部打了招呼,只要一打听到她的下落,沈文瀚以信誉担保,愿意为此付出高额的赏金。
道上的人都说,沈文瀚疯了,温家人本来就对他不好,要是换做其他女婿,早巴不得温家一家都死光,一人独占温氏,怎么可能还这么愚蠢地不计代价到处找人。
沈文瀚是疯了。
白天疯狂地工作,晚上疯狂地开着车,沿着整个城市一段路一段路地游走,困极了就睡在车上。
早上直接回到公司,在私人休息室内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再继续重复头天的行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但是他不敢停下来。
只要一停,沈文瀚仿佛就能看到温如是明媚的笑颜在渐渐淡去。
她从来就是一个考虑周到的女人,从结婚至今,温如是就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什么都不管毫无交待地一走了之。
就连他搬出温家那么久,她仍然会每日风雨不改地在睡觉前,给他打个电话。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沈文瀚很后悔,原来温如是在他的心底,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但他却笨得将她越推越远……城中一片兵荒马乱,对于这一切,远在千里之外的温如是一无所知。
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澈见底的海水推拥着一波波洁白的浪花,拍打在细如盐粒的沙滩上,声声浪潮犹如一曲亘古不变的摇篮曲。
温如是就这么躺在海边的沙滩椅上沉沉睡着,巨大的遮阳伞为她挡去了眩目的阳光,散落的发丝随着清凉的海风轻轻飘荡。
一本书从她的手边掉到沙滩上,斜斜倒在柔软的沙粒中。
端着一杯饮料的护理人员走近,将手中的盘子安置到一旁的木制小圆茶几上,捡起掉落的书籍拍了拍,这才轻声地唤她:温小姐,该回去了,四点以后的海风太凉,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温如是缓缓睁开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居然都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在熟悉的家中。
这里没有让人心力交瘁的勾心斗角,也没有讨厌的秦晓菱和宋司劼,没有温父温母,也没有,沈文瀚。
她过着曾经最喜欢的生活。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没有网络,没有电话,与世隔绝。
可惜,却没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在身边。
世事果然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四点以后的海风太凉?温如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她还没有这么的虚弱。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低声道:让我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吧,我喜欢这个地方。
最多只能再待半小时,尽职的护理人员看了看表,顺从地点头离开,迟些我会来接你。
温如是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不远处看似温顺的海面,在它广阔的外表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涌动的暗潮。
嘴上不饶人的琳达,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抗得住沈文瀚施加的压力,那个男人应该都快要气死了吧。
摊上这么个媳妇,温如是都有些替他难过。
她眨了眨眼,隐去眼中的水雾。
她很想沈文瀚,很想很想,但是此刻,温如是只能躲在这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等待最后的审判。
如果不能达到她想要的结局,她一定会让六号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
不管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才在沈文瀚身上种下了这么恶毒的诅咒。
凡汝所爱,终将失去,凡汝所求,终将毁灭,求之不得,得之不幸,来世他生,无尽无休……这就是夺情。
直接的伤害不会出现在任务目标上,但是辅助的却可以。
而这个对于该世界的人们会有很大几率生效的预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应验在执行者身上。
很不幸,温如是就是那个万分之一的倒霉蛋。
要用这个诅咒就必须使用一次特权,只有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才能得到一个特权的名额。
夺情同样可以用特权化解,可是,温如是没有。
从第一次任务目标死亡的那一刻起,她就将所有得到特权的机会,都用在了一个谁也不会去买的装置上。
不管是通过十个任务,还是一百个任务,她永远也不会再拥有一个特权。
也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只有被沈文瀚深深爱着的女人,才会就这么药石无罔地一天天衰竭下去。
她爱着的男人,也同样地深爱着她,即便是在她做出了那么多伤人的事情以后。
真好。
温如是微微眯着眼,浅浅笑着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两米外的空地上,光线忽然开始扭曲。
没过几秒,两个只有她能看到的幻影就出现在了温如是面前。
熟悉的小助理毕恭毕敬地向她鞠了个躬,然后退到审判者身后,等待他例行公事地摊开一张纸,宣读高层开会的结果。
六号执行者在被目标男配残忍虐杀的情况下,才愤而使用了诅咒。
虽然是情有可原,但是鉴于他对高等执行者的任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公司决定,将免除他在目前的所有排名,打回一百号从头开始。
温如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审判者的长篇大论:你只需要告诉我,公司该怎么弥补我在这个世界的损失。
那人也不以为忤,从善如流地收起判决书,恭敬地对她颔首: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裁定你的任务完成,随时都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另外一个选择是暂时留下来,给你一星期的时间善后告别。
至于这个世界,我们会以不可拯救为由,将其销毁。
不管你选择了哪一个,回去以后,你都会得到一个从六号身上划分过来的特权。
到手的特权只能从下一个世界开始使用,这一点,就算是公司高层也无法改变。
温如是的双唇微微动了动,神色复杂地轻声道:也就是说,你们完全放弃了沈文瀚,对吗?审判者愣了愣,为难地回答道:一个世界只能有三个进入的节点,就算是公司同意无视能力顺序,再派下一个人过来,也会引起这个世界的崩溃。
每一个执行者都是珍贵的财富,我们不能无顾他们的生死。
温如是缓缓起身,一袭波西米亚的长裙逶迤在地,纤细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能量。
她一步一步傲然走近审判者的幻影,薄纱的裙摆迎风猎猎飞舞。
延长我五年的寿命,我会完成这个任务。
就算是他们妥协,她未来的时间也会有一大半在睡梦中渡过,这样的日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愕然的审判者刚想开口,就被她斩钉截铁的话给打断了。
我不会容忍在我的功绩薄上留下任何的污点,更加不会允许你们企图关闭我所经过的世界!高扬下巴的温如是目光凛冽。
我是最顶尖的执行者,从无败绩的一号!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布满了骄傲的荣光。
如果你们不想失去,不想让我为这个世界陪葬的话,最好是答应我的条件!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沈文瀚的怀里!☆、凤凰男大作战十八温如是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刚刚踏入公司,就野心勃勃地试图染指那顶耀眼的桂冠。
温如是飘荡在梦中,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年轻的灵魂。
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是怎样开始接近目标人物,怎样慢慢熟悉彼此,打动他的内心。
看着他们相知相恋,看着他们一起携手走过漫长的岁月……看着过去的自己,伏在爱人的尸身上恸哭流泪,一声一声,荒凉入骨。
温如是微微有些心酸。
她能忆起那个男人的容貌,忆起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甚至是每一句对话,可是,却没有了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爱痛交加。
她仿佛还能看到,第一次完成任务回到现实的自己,崩溃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嘶声呐喊,乞求能够消除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温如是从长长的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伏在她手边睡得昏沉的沈文瀚。
海边午后的阳光灼热,他就这么紧挨着她的躺椅坐在滚烫的沙滩上,笔挺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
耷拉在她腰侧的脑袋头发有些长,乱蓬蓬的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他的浓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温如是轻轻抬手,小心地摸了摸他青黑的胡茬。
刚刚碰到,沈文瀚就醒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温如是,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温如是微微笑了起来,微凉的掌心贴上他的脸,柔柔地道:你来了。
你来了。
不是问句,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当我想你的时候,你来了,没有离开没有放弃,就在我身边,这样真好。
沈文瀚喉头哽了哽,张嘴话声有些嘶哑:如果你不喜欢我碰温氏,明天我就把股份转到你名下。
他不争了,什么都不争了,如果这一切都要用温如是来换,他宁愿放手。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
不要再突然跑掉……他抿紧嘴唇,死死盯着温如是,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
要是这样的妥协,她都置之不理的话,沈文瀚发誓,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她,报复所有人!没有任何留言,任何征兆,温如是忽然就这么失踪了。
就在他以为已经握在手中的时候,她却毫不留恋地撒手离开。
那种痛得不能呼吸的感觉,沈文瀚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假如痛的人注定要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将所有人,全部都拖下水,让他们也将他受过的苦统统体会一遍!有太多的为什么,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用这种狠厉的虚张声势去哀求,就连自己都会觉得这样的姿态太过可悲。
你能凭藉自己的实力进入董事局,我很高兴,那是你应得的。
温如是轻抚着他憔悴的面颊,弯起嘴角,笑得一如往日的温暖。
停了停,话锋一转,她娇俏地对他眨了眨眼,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这次的离家出走哦,你看,如果我不跑掉,你又怎么会忘了斗气,山长水远地跑来找我呢。
沈文瀚一噎,恨恨地盯着她,咬紧了后槽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在她身侧的手开始发抖,沈文瀚只觉得一阵阵头晕。
他怎么也没想到温如是居然会把任性这项美德发扬光大到这个地步。
他以为这个女人看上了宋司劼,他以为她恨他打压宋家,才会出手对付他,他甚至以为再不尽快找到她道歉,自己就会接到一纸离婚诉状。
多可笑,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理由。
沈文瀚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该先松一口气,还是该先发火。
啊,温如是笑着,伸出双手将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你该去理发了,现在这样看起来都不帅了。
沈文瀚偏头,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冷笑着回道:我不靠脸蛋吃饭,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找更帅的男人。
温如是巧笑倩兮地坐起身,展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可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别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呢,这可怎么办。
沈文瀚捏了捏拳头,渐渐僵硬地松开,动了动,停顿在空中良久,最后还是慢慢放到她的背上,低声微不可闻地说:那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不要关注宋司劼,不要对着其他男人微笑,不要再离开。
他不想吵架了,也不想再继续冷战,如果这样就能跟她永远在一起,他认输。
好,温如是收紧双臂,下颌抵靠在他结实的肩膀,目光投向远处的浪涛,唇边柔和的弧度有些苦涩,我会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了。
碧海蓝天之下,两人默默相拥,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过了很久,温如是缓缓开口: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沈文瀚放开她,正待起身,忽然耳根红了一下,坐回原地半晌,才板着脸,淡淡道:腿麻了。
温如是失笑,离开座位自然地蹲下身去帮他揉捏大腿:现在呢,好点没有?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面,散落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两边轻晃,沈文瀚心中沁过一丝暖意,唇角微微上扬,然后抿了抿嘴:不怎么样。
温如是一顿,斜睨了他一眼,啼笑皆非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坐在热乎乎的沙滩上,价值不菲的裤子上沾满了沙粒,沈文瀚却只是望着眼前的女人,黝黑的眸子里,所有的戾气都化作了似水柔情。
这样就够了。
沈文瀚抬手,轻轻将她的发丝理到耳后。
温如是偏头,柔顺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浅浅笑道:回去我给你做饭。
沈文瀚面上的笑容一僵,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的笑靥。
这样的气氛太过美好,他几乎都不忍心拒绝了,可是两年前的那顿饭,味道重得几乎让人永生难忘。
温如是的厨艺啊,就像传说中的美食那样虚无缥缈。
温如是暗笑,不用看他,她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说破,只是起身拉着他的手,让他能顺着自己的力道站起来。
当年要不是他老追着闹别扭,她也不会将所有的调味品都改成了三倍的分量。
从那以后,沈文瀚就再也没逼过她下厨了。
可是现在,温如是只想陪着他,宠着他,纵容他所有的坏脾气。
让沈文瀚明白,不管她的生命还剩多少,他的妻子深深爱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凤凰男大作战十九不许动。
温如是抵着沈文瀚,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剃须刀。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是他从来就不肯让她享受一下这种近似画眉的乐趣。
对着温如是兴致勃勃的表情,沈文瀚浓密的眉头都快打结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脑袋不往后仰:其实你可以试试电动刮胡刀,那个比较安全。
闭嘴,温如是毫不客气地将剃须膏抹到他的下巴上,勾起唇角邪恶地笑,你不觉得,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最性感的吗。
沈文瀚嘴角抽了抽,他最讨厌别人拿着刀在自己面前比划,要是其他人敢这么做,早被自己打残了。
但是他可不敢动眼前的小女人,否则的话,估计他一拳下去,自己大概也差不多可以换个老婆了。
沈文瀚紧紧靠在盥洗室冰冷的墙面上,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要刮就赶快,别磨磨唧唧的。
瞧着全身都快僵硬了的沈文瀚,温如是差点喷笑出声,她也不逗他了,巴在他身上细致地开始从侧面剃起。
小小的盥洗室很安静,只有两人缓缓的呼吸声,还有刀刮胡茬细微的沙沙声。
没有视线的干扰,沈文瀚的其他感觉反而更加地清晰。
脸上的动作无比轻柔,就像是生怕她会一不小心伤了他一样。
温热的气息从下方扑打在他的下颌,痒痒的,沈文瀚几乎都能想象到,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落刀样子。
他坚毅的唇部线条越来越柔和,贴在胸前的身躯娇软得让他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
沈文瀚忍不住抬手,搂住了她盈盈不可一握的细腰。
温如是一顿,微嗔道:别乱动啊,这么一张俊脸,要是破相就可惜了。
沈文瀚轻笑,胸腔微微震动,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除了这张脸,难道就没有其他你想要的东西?有啊,温如是任他圈着自己,柔软的腰肢向后弯了弯,举手勾起他的下巴,开始刮下半部分的胡须,我还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像你一样的英俊又聪明,还要像你一样的孝顺顾家。
温如是弯起嘴角柔柔地笑着,望着沈文瀚轻轻抖动的长长睫毛,眼底却有着绵长深刻的忧伤,他会继承你的事业,成为你的骄傲,陪着你到老。
代替她,爱他敬他,一辈子。
抚在她腰间的手指动了动,沈文瀚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温如是明媚如春的笑容,他的嘴唇翕动,少顷,缓缓道了声:好。
就算那个孩子会姓温,就算沈家也许还会因此大闹一场,他也愿意妥协。
他爱她,沈文瀚从来就没有这么清楚地明白过。
他爱这个女人,她是他认定的妻子,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孩子的母亲,她的生命将会与他紧密地连在一起。
沈文瀚甚至开始期待,不知道结合了他跟温如是的血脉,那个未来的小生命会是什么样子。
他低下头,俯身吻住温如是润泽的双唇。
他们两人的孩子,应该会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幸福的宝贝。
明晃晃的剃须刀掉落地面,跌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弹起了叮地一声轻响,沈文瀚紧紧箍着怀中的娇躯,撬开她的唇舌攻城掠地。
他的动作有些急躁,手中的力道让温如是微微生痛,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展臂揽住他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微笑着努力迎合。
游走在她丝滑衬衣上的大手开始不满足于这般的隔靴搔痒,沈文瀚躬身一把抱起温如是,踢开盥洗间大门大步迈进卧室。
轻轻将她平放在宽大的床铺内,温如是卷曲柔亮的发丝铺散了满枕,沈文瀚倾身覆上,喑哑的嗓音带着最后的一点克制:你不后悔?温如是浅浅一笑,泛着水色的双眸明亮通透:沈文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沈文瀚一怔,半天才从薄唇中幽幽吐出两个字:……没有。
她说过喜欢,说过想念,叫过他老公,也叫过他亲爱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说过她爱他。
在她维护宋司劼的时候,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曾经怀疑,那些所有打动人心的过往,也许不过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而已。
我爱你,很爱很爱,温如是的笑容灿烂,她抬手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他笔挺的鼻梁和刚毅的唇角,就像是要将他的面容刻进心中,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我爱你啊,沈文瀚,只有你,没有别人。
你一定要记住,永远都不要忘掉。
沈文瀚心中悸动,那一波又一波的温暖仿佛拉扯着悬挂的心房,让它飘飘荡荡地平稳降落到地面。
他的眼中有些湿润,双唇开阖半晌,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如是。
她了然地扬起了唇角,拉下他的脖子,倾身堵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这样就好,什么话都不用说。
一件件衣衫从床沿滑落在泛着暗光的实木地板上,浑身赤‘裸的温如是肌肤胜雪,仿似融进了洁白松软的床铺中。
沈文瀚几乎是用着一种朝圣的心情将她拥进了怀里。
入手之处,只感觉那触感温润如春水,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长发逶迤黑如泼墨,更仿似缕缕情丝,缱缱绻绻,萦绕心间。
长久以来隐忍的遗憾,也被这般风光旖旎的场景温暖地填满了。
额间有微微的汗意渗出,沈文瀚尽量放慢了动作,耐心地顺着那玲珑浮凸的曲线,寸寸亲吻她细致光滑的肌肤。
直到温如是双颊酡红,目光迷离,望着他的眼神染上了莹莹的水光,他才沉身缓缓进入了她的身体。
房中一双恋人抵死缠绵,海风轻拂过象牙白的窗帘,薄纱轻轻摇晃随风飞起又落下。
斜阳如火,铺洒进满含春意的卧室内,映照在温如是的眼角,染红了静静滑落的一滴泪光。
及至夜色已深,沈文瀚才被饥饿唤醒。
他微微偏头,倦极的温如是正安静地蜷缩在他的臂弯中,浓密卷翘的睫毛乖巧地阖着,恬静得像个天使。
他抬起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恋恋不舍地在她柔嫩的颊边轻轻摩挲。
良久,沈文瀚倾身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至极的轻吻,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掀开一角薄被起身穿衣离开。
没过多久,当沈文瀚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温如是仍然在沉睡中。
他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坐到床边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着唤她:小懒猪,起床吃点东西再睡。
洁白的被子虚虚掩盖着她圆润的肩膀,温如是静静地合着双眼,犹如陷入梦境的睡美人。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晚餐哦,只有你有这个荣幸享受到我的服务。
沈文瀚抿着嘴角逗她。
夫妻两个,总要有一人能在没有佣人的情况下,保证他们不被饿死,温如是不行,那只有他自己来了。
为了这顿饭,他可是暗地里练了很久,才能做得稍微像点样子。
沈文瀚摸了摸剃的干净的下颌,这么温柔的语调果然还是不适合他啊,他眉毛一挑,伸手拍了拍她隆起的臀部,你要是再赖床,我就全部都吃光,一点都不给你留。
室内静寂无声。
宽大床铺中央的温如是没有一丝的回应,就连她那长长的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沉静安详得宛如一具精美的雕像。
……如是?沈文瀚面上的笑容渐散,心中掠过一道不祥的慌乱预感。
☆、凤凰男大作战二十如是,沈文瀚俯身,一把抱起昏睡中的妻子,轻轻摇晃,温如是,醒醒!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紧,沈文瀚慌乱地低声唤着她,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嗓音在微微地发颤。
就当他正想托起她的上身时,软软地靠在沈文瀚怀里的温如是忽然轻轻地开始笑了起来。
笨蛋,被我吓到了吧,温如是仰脸,一双翦水秋瞳笑意盈盈,望着那个僵硬了的男人调侃道,我逗你玩呢,你都没发现。
沈文瀚心神一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收紧双臂,死死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他真的被吓到了,沈文瀚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就连想要惩罚她这种恶作剧的念头,都忘得一干二净。
殊不知此刻的温如是,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被他发现了,幸好,自己醒来得还算及时。
以后不要再这样干了,我会担心的。
沈文瀚低沉的声音从她肩窝上传来。
……对不起。
温如是慢慢抬手,轻抚在他的发间,紧贴着的胸膛几乎都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除了这三个字,她无法再给出更多的承诺。
能够清醒地面对他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少,沈文瀚迟早都会知道的,他是那么地敏锐聪明,她只能希望,让他离这个残酷的事实更远一些。
还有很多事,她都没有为他做过,她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妻子。
我饿了,温如是回抱着他,浅浅地笑着,某人亲手为我烹制的大餐,不知道能不能喂饱我们两个呢?沈文瀚叹了口气,轻轻咬了下她的脖颈泄愤,松开她坐直身,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都凉了,我拿出去热一下。
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后,温如是终于放松下来,拍了拍自己快要笑僵的脸,让面上的红晕看起来更自然一些,这才下床更衣洗漱。
放下手中的餐盘,沈文瀚立在橱柜前,垂眸注视了微凉的饭菜半晌,默默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去查一下从我搬出温家到进入董事会的这段时间里,温如是做了些什么,每一件事都查详细点,沈文瀚停了停,少顷,又再加了一句,特别是有关身体健康方面。
挂断电话,沈文瀚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打开微波炉,开始加热。
温如是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没关系,既然她不肯说,他也可以自己去查。
盥洗室内,温如是仔细地给自己上了个淡妆,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这才满意地走了出来。
这些都是你做的?她跑到桌前闻了闻,由衷地赞叹,太厉害了,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沈文瀚轻轻笑了笑,递给她一双筷子:都是被你给逼出来的,要是不好吃,你也不准嫌弃。
目光划过她精致的妆容,他垂眸,什么也没提,只是专心地给她碗里添饭。
下属的回复很快,第二天清晨,一份详细的报告就发到了沈文瀚的邮箱里。
温如是还在睡觉,沈文瀚独自坐在客厅没有去准备早餐。
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冷光,上面是清清楚楚的几行黑色字体。
温如是跟李妈一起去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几天之后就开始收缩温氏的业务,让了几笔大单给宋氏集团和岳鑫公司。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文瀚的指尖无意识地轻点桌面。
他想,作为温如是的丈夫,他有权利知道,体检结果是什么。
自从第一次在沈家村成功用素颜撩拨了他以后,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再也有没化过妆。
沈文瀚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温如是的睡脸。
她瘦了,肤色也不像从前那般红润,沈文瀚摩挲着她细致光滑的面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憔悴,他居然都一无所觉。
手边浓密的睫毛动了动,温如是缓缓睁开眼,就看到沈文瀚复杂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声音慵懒:怎么了?沈文瀚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柔声道: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回城去处理一下。
温如是愣了愣,她不想跟他分开,仅剩的时间不多了,她希望每时每刻都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温如是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什么时候走?待会儿就走。
沈文瀚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黯然垂下双眸往被子里缩了缩,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
我会尽快回来的,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赶上你明天的早餐。
他终是舍不得让她难过,唯有许诺安慰道。
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下午他就能查出事实的真相。
他不会让眼前的事情超出控制范围,特别是,这件事还跟温如是有关。
可是第二天早上,沈文瀚却失约了。
沈文瀚临时居住的公寓,装修风格跟温宅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同样是蓝白黑三色,同样是简约风格的装饰品,甚至就连花盆位置,都是照着温如是当初布置的方位摆放的。
但是现在那些东西都已经不在原地了,所有的物品,能砸的都被沈文瀚砸了个稀巴烂。
他就那么攥着几张薄薄的纸页,瘫坐在一堆废墟中间。
掌心被碎片划破的伤口流着血,顺着捏得发皱的纸张,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什么叫不明原因的衰竭?什么叫未知病症?什么叫现有科技无法治疗?!他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查不出原因的病例!国内治不了可以去国外,他会为她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品,最先进的医疗器材!温如是一定会没事的,她还没有给他生个孩子,还没有陪他终老,怎么能就这么憋屈地死掉?!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这样的命运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沈文瀚摇摇晃晃地爬起身,胡乱拾了一张餐巾将手上的伤口绑好,然后弯腰从一地残破碎砺中翻出自己的手机。
把岳鑫公司所有的不动产全部卖掉,能拆分出去的统统拆分,除了温氏的股份,其他的都尽快换成现金打入我的私人账户。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去执行就够了!沈文瀚挂断电话,深深吸了口气,直到面上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才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当温如是的声音在遥远的另一端响起的那一霎那,沈文瀚的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
早上的飞机临时取消了,听着她在电话那头软软糯糯地撒娇,沈文瀚咬紧了后槽牙,竭力控制自己的音调不要颤抖,改到了中午,晚饭之前一定能赶到。
爱情是什么,沈文瀚不知道。
在遇到温如是之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降临到他的身上。
直到现在,沈文瀚仍然不清楚,怎样才算是正确地去爱一个人。
他只知道自己在温如是的面前,总是很容易被激怒,也总是很轻易的就会被她寥寥的几句话哄开心。
他的冷静和果断,只存在于面对温如是以外的人。
他想要得到她,更甚于对金钱与权力的欲望。
他是那么地深切渴望着这个女人完完全全地只属于自己,任何胆敢觊觎他的所有物的人,都将承受他的尖牙利齿猛烈的攻击。
可是现在,温如是再一次教会他一件事。
如果他的爱人都可以忍住病痛的折磨,全心全意地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乖乖地等着我。
沈文瀚轻柔地说着,就像是在她的耳畔低语。
哪怕是心中在滴血,他也可以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如果那就是她盼望的。
☆、凤凰男大作战二一当沈文瀚风尘仆仆赶回海边的别墅时,推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橙黄温暖的灯光和系着一条卡通围裙忙忙碌碌的温如是。
你回来啦,快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很快就可以开饭了!温如是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接过沈文瀚手中的外套。
立在门口望着那个小女人像只穿花蝴蝶一般,高高兴兴地放好东西又转回厨房,沈文瀚没有动,只是目光复杂地追逐着她的身影。
没有得到回应的温如是疑惑地回头,偏头对他笑了笑:看我看傻了?嗯,沈文瀚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柔和得就像世间最温柔的情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温如是啼笑皆非地干脆把门关上,她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甜言蜜语的一面,似乎她的调‘教还蛮成功的嘛。
低调奢华的雕花木门阻隔了他的视线,沈文瀚嘴边的笑容渐渐化作了一抹哀伤。
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这样的日子,还能再过多久,也许只有上天才知道。
晚餐是前所未有的丰盛,各式各样的美食摆满了整张桌子,沈文瀚低头一口一口仔细地品尝着。
入口是堪比大厨精心烹制的美味,可是他的口中却满是苦涩。
怎么不说话,我做的不好吗?温如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第一次真正展示自己的手艺,按理说沈文瀚应该很惊讶才对啊。
再不济,他也该吐槽一下欠他的一顿饭拖了好些年才补上的不满啊。
很好,我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沈文瀚不敢抬眸,只要一想到,当初她骄傲地迎着自己的目光,巧笑倩兮地说着,她只为自己爱着的人做饭,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快要掉下来。
沈文瀚手腕微动,舀了一半的汤勺就跌到了裤子上,他清了清喉咙,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你先吃着,我很快就好。
温如是困惑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低首夹了一筷子桌上的菜肴放进口中,味道很好啊。
关上房门,沈文瀚低垂着头背靠在门上,腿上那块濡湿的污渍是那么地明显,可他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处理。
他想,他也许真的高估了自己,仅仅是共进一餐饭,就让他花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防御溃不成军。
再这样下去,他实在没有信心能在温如是的面前,微笑着将这场戏演完。
沈文瀚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吸气。
他不能哭,如果连他都失去了力量,他的温如是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当沈文瀚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到餐厅时,温如是已经支着脑袋在桌边打起了瞌睡。
见她一副明明就很想睡觉,却还硬撑着不肯入睡的样子,沈文瀚只觉一阵心酸。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温如是,她很轻,轻的就像快要消失的一片羽毛。
老公?温如是勉强睁眼。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缓步走向卧室:你睡,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闻言,安心地轻轻拉着他的前襟,面颊在沈文瀚胸膛上蹭了蹭:等我醒了,给你看样东西。
好。
沈文瀚低声应着,唯恐惊扰了她的美梦。
夜已深,房内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温如是躺在松软的床上睡得香甜。
饭菜早已冰凉,沈文瀚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慢慢地将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一点一点吃完,直到哽咽。
第二天早上,温如是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普照,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就见到沈文瀚支着头侧身躺在她的旁边,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温如是微笑,抬手抚上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早上好。
沈文瀚弯起唇角,侧脸吻了吻她的掌心:早上好,我的公主。
温如是被逗得直笑,轻轻推了他的胸口一把: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不去工作?沈文瀚顺着她的力道倒在床上,作势难过的神情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幽幽道:工作再忙,哪有你重要。
温如是失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以前都是自己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这个别扭王居然也有今天。
她蹭过去,趴在他的胸前抿着嘴笑:可惜,你想要像我一样清闲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床头柜里有一份给你的文件,拿出来看看。
沈文瀚偏头看了眼她认真的表情,展臂拉开床边的抽屉,里面有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靠在他的臂弯里,温如是看他拧着眉翻阅着内页,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喜在里面,她有些忐忑地拉了拉他的手:你不高兴吗?难道是因为定下的条例太苛刻?说到底,要是几年之后没有了她的话,以沈文瀚目前的发展速度而言,完全有能力吞并了温家。
他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就急急忙忙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套上一层枷锁。
沈文瀚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回道:……高兴。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书,所有的手续都已经齐全,只要他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从今天起,温氏集团的控制权就归他所有,五年之后如无意外,温氏将正式划分到他的名下。
唯一的条件就是以现有的生活水平为标准,终身赡养温家两老。
沈文瀚摸了摸温如是柔顺的头发,抽出别在封面的签字笔,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将温氏的股份还给她的时候,在他把自己的公司都拆分变卖了试图救她的时候,却收到了这样的一份馈赠。
沈文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微笑,才能违心地说出高兴这两个字。
哪怕这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些身外物,此刻跟温如是的生命比起来,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只要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是怀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在给自己的父母安排后路,沈文瀚就心痛得握不住区区一支签字笔。
洁白纸张上的签名龙飞凤舞,几乎都看不出有一丝的颤抖。
沈文瀚合起文件夹,转头对靠在怀中的温如是轻柔地再一次强调:我很高兴,真的。
他应该高兴的,假如一定要在这份文件里,找出一个值得高兴的事的话,至少,她还相信他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翻脸不认人。
接手了温氏集团的沈文瀚又重新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但是尽管如此,他也只是每周抽出一天的时间回城处理必须当面接洽的业务,然后再搭上最末的一班飞机回到温如是的身边。
温如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沈文瀚会每日在她睡着后处理完公务,再躺在她的身边,静静地抱着她等待温如是醒来。
这样的日子温如是很满意,她已经习惯了每天一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他微笑的俊脸。
她会在他的怀里撒娇,直到他投降地哄她起床,有时候也会故意半遮半裸地,去撩拨他本就不坚定的情’欲。
可是不管她如何风情万种地在沈文瀚的身上点火,他也不再将床事进行到最后一步。
再一次望着沈文瀚落荒而逃的健壮身影,温如是开始深深地检讨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因为体力不够而退步了。
躲进浴室的沈文瀚狼狈地看着盥洗镜里的自己,眼中蕴藏着幽深的欲‘火,他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猛地打开冷水阀门,从头至下将全身浇了个湿透。
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医生排期就要到了,为了不让温如是察觉,沈文瀚很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勉强说服这个业界闻名的专家,装作普通的例行检查上门诊治。
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所有的检查,都能够在温如是的睡梦中进行。
就让她以为自己成功地瞒住了她的病情好了。
那般当着他欢笑,背着他窃喜的小女人,他怎么舍得让她露出难过的神情,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不需要再加上这一件。
只要温如是能够好起来,孩子以后还会有,但是不能是现在,她的身体承受不了。
沈文瀚甩了甩自己湿透的黑发,穿上浴袍站到镜前,直到面上完全恢复了平静才迈出门去。
有人说,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沈文瀚此刻是深有体会了,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就在专门请来的医生即将上门的前两天,沈文瀚正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温如是忽然高兴地跑过来,挥舞着手中的测试笔一把抱着他。
亲爱的,我们终于有宝宝了!摆在面前的验孕笔上,两根红红的线条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文瀚懵了。
看着温如是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开始给温父打电话,沈文瀚心底,只剩下虚脱的无力感。
☆、凤凰男大作战二二不论你的妻子患上的是什么病症,你都要明白,她现在完全没有能力去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那个孩子不能要,除非你想让她提前离开人世!德高望重的医生严厉的话语言犹在耳。
沈文瀚很清楚,相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亲生骨肉而言,他只想要温如是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不在乎什么血脉,也不再执著于那一个区区的姓氏。
可是,温如是在乎。
每当他想要开口,让她把那个小生命打掉的时候,一看到温如是一脸兴奋地坐在沙发上,对着铺了满茶几的婴儿服饰挑挑拣拣,甚至还贴到脸上,去试试它到底有没有介绍所说的那么舒适。
沈文瀚就没有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她会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地教导他,什么样的材质最柔软,什么样的奶粉不能喝,什么样的教育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帮助,什么样的学校师资力量更强。
她也会趴在他的身上,轻声告诉他,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他会长着一双像她一样明亮通透的大眼睛,还有像他一样高挺的鼻梁,像他一样地聪明,像她一样地善解人意。
她会说着说着,就微笑着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每当这个时候,沈文瀚就心如刀绞。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
沈文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打消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的念头,事情仿佛已经陷入了僵局。
每多过一天,温如是的生命就更危险几分,他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地焦躁。
甚至就连温如是,都感觉到了他无法控制的不安。
一日夜里,当温如是从梦中醒来,抬手只摸到身边冰凉的床铺,她怔愣了半晌才完全清醒过来,这是近几个月来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自从他们和好以后,不管多晚,沈文瀚都会在床边陪伴着她,就算是工作没有忙完,他也会带进房间处理,好让温如是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往外走去。
宽敞的客厅中没有一丝光亮,沈文瀚站在窗边,手中的香烟明明灭灭,黯淡的月光打在他的侧面,看不清有什么表情。
温如是默默立在房间门口,看着他抽完一支,然后接着再点燃了一支。
他知道了。
温如是确信,否则沈文瀚不会背着她,躲在这里为难自己。
有了这个前提,所有一切的疑问都能解释得通了。
沈文瀚早就知道了,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她微微牵了牵嘴角,却没有办法再勾起一个完美的微笑。
这不是温如是想要的结果,她本是希望用自己仅剩的时光,让他能够快快乐乐地享受一段幸福的家庭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倒成了被他保护的那个人。
情债难偿,她欠沈文瀚的,也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温如是静静地走过去,抬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瘦削的腰身。
沈文瀚一愣,连忙掐熄手中的烟头,转身将她搂在怀里,摸了摸她单薄的睡裙,微责道:怎么不多穿点,夜里凉,我陪你进去。
温如是抱着他,将脸埋进他沁凉的胸膛,倔强地不肯移动。
沈文瀚无奈地叹息,轻抚她的长发,片刻才低声解释,我只是,工作上有些烦心事,你不用担心。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温如是反而更加难过,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沈文瀚这般的维护。
……对不起。
温如是动了动嘴唇。
抚摸着她发边的大掌微微顿了顿,沈文瀚是何等敏感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哀伤地轻轻笑了笑,这样粉饰的太平太过虚假,谎言终于还是要被戳破了。
他此刻真的希望温如是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不要这么聪慧得让人心疼。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无能,不能保护你们母子。
沈文瀚收紧双臂,唇边只有苦涩的微笑,要他亲手夺走她的希望,他的伤心并不比温如是的少半分。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带你去看医生,沈文瀚艰难地说着,不管他愿不愿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等你的病治好了,想要多少个孩子,都随你。
温如是喉头哽咽,如果她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或许会答应他接受治疗。
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论沈文瀚请了什么人来,无论他付出多少的努力,她的生命都会不可挽救地一点一点流逝。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那是她唯一替他留下骨血的机会。
哪怕她会为此付出生命。
如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沈文瀚低沉的腔调里带上了一丝哀求,答应我,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一串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温如是紧紧抱着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从很久以前开始,沈文瀚就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温如是一犟起来,到了最后,让步的那个人总会是他。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陪着温如是回到房间,看着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沈文瀚疲倦地躺在她的身侧。
拇指拭过她的眼角,浓密的睫毛还有些湿润。
真是个傻瓜啊,以为埋在他怀中无声地落泪,他就会不知道她曾经哭过似的。
沈文瀚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天一亮,他就会带温如是去医院,但愿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醒来,那样她就不会再像今天晚上一样偷偷哭泣了。
如果她要恨他,那就恨吧,只要她还活着,怎么惩罚他都行。
下定了决心的沈文瀚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如果早他知道,第二天醒来温如是就不在了的话,就算是再让他熬上几个通宵,他也绝对不敢阖上一次眼。
柜子里的身份证和护照都被带走了,她甚至都没拿走一件换洗的衣服,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信。
沈文瀚将信揉作一团,不用看,他都知道温如是会写些什么。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地恨过她!沈文瀚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笑得癫狂,难道她的生命就那么的不值钱?!为了一个还没有成形的婴孩就可以轻易地放弃!在她的心目中,他到底算什么?!没有开启的信封被他撕成了碎片,沈文瀚嘶声笑着,直到笑出了眼泪。
温暖的阳光铺洒进室内,照在他的身上,他却只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
日升又日落,沈文瀚只是呆坐在沙发上,手机铃声响起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有接。
温如是都不在了,他还联系医生干什么。
她答应过再也不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的,她答应过的!骗子……夜色已深,沈文瀚空茫的视线慢慢转向放在桌上的手机,他可以再去找她,只要他想,总能再找到她的。
可是,找到了之后呢?沈文瀚不知道,难道要押着她去堕胎吗?她要是真的肯,就不会逃跑了。
温如是不会希望他能找到她。
为了一个孩子,她连他都不要了……沈文瀚抬手捂住眼睛,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