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轻音而言,秋水的存在是他毕生之耻,至死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但是秋水本身,又何其无辜,何其不幸。
弄影轻叹一声道:‘轻音,我知道的。
’犹豫又犹豫,终于轻轻道:‘秋水他。
话刚出口便被轻音截住了:‘莫提那东西.一脸嫌恶,一如十几年前在惊鸿山庄初见时。
这漫长时光,丝毫没有有减损轻音对秋水根深蒂固的厌恶,即使以轻音对弄影的挚爱,也无法改变。
对此,弄影唯有叹息。
本想劝说轻音对秋水好一点儿的,看来完全失败。
心底对秋水的怜惜又增了几分。
青洛。
门外传来玉温柔的呼唤。
‘太子来访。
说着龙擎轻沉稳有力的脚步传来,已到门口。
弄影站起相迎,轻音却只冷冷坐着,视若无睹。
龙擎轻锐利的目光扫过,唇角浮起别有意味的浅淡微笑。
‘这位便是步天音?在我父皇登基时也曾相助微力,年事颇高,影儿,算起来你当以前辈相称方是。
弄影听了讪讪,含糊道:‘殿下,步公子于我有深思厚情,相处又久,平日里就不多礼了。
青洛,那日对你下药施暗算的便是此物?轻音并不看龙擎轻,只对弄影说话。
龙擎轻脸色泛红,眼里隐有怒意。
呵呵。
’弄影不知是承认好还是否认好。
轻音说的是‘此物,对当朝太子大大不敬。
‘轻音,去帮我联系一下听风馆好吗?我有事须得相询。
’柔声低语,轻推轻音出去。
这俩人唇枪舌剑,多呆一会儿只怕会出事。
轻音知道她的用意,附耳嘱道:‘多加小心。
瞟了龙擎轻一眼,冷哼一声离去。
他的说话和眼色龙擎轻都心领神会,微眯眼 望着他出去,若有所思。
你吴要忘记,我曾对你说过什么来的。
’弄影淡淡道。
虽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敲敲边鼓总没错。
龙擎轻笑道:‘影儿的话我怎敢忘记?我白然不会伤害他们的,即使是这个步轻音。
’说着便欲伸手揽弄影。
弄影轻轻一闪避开:‘你今日来究竟何事?圣上龙体可康复?没得得逞龙擎轻微有憾色:‘我父皇要见你,你需得马上更衣。
’轻击掌,有宫女鱼贯而入,各自手捧衣饰佩环。
龙擎轻退出,带上房门。
人多力量大,众宫女虽然对着弄影呆了好一会儿,仍然在顷刻间便将她打扮一新,眈又鱼贯退出。
淡紫色的繁复纱衣,雍容华贵,紫金九尾凤钗绾束长发,凤嘴衔垂下细小珠串,末尾是一粒龙眼大的紫色明珠,行动时明珠就在额心摇晃。
紫花耳饰搭配淡紫手镯和臂箍。
弄影望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
这装扮,非常高雅华丽,又隐有威仪,莫非是芳菲谷主的殿装,正式礼服?龙擎轻入来,看着弄影满意地笑了,‘影儿无论如何穿戴,都是神仙之姿.弄影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道:‘我们初遇时我的穿着,在你看来也是神仙?’那时我可是个乞丐!龙擎轻微愣了下,笑道:自然是。
只是神仙到泥坑里打了个滚儿!哈.’弄影也不禁笑了。
亏他反应得快!与玉他们打了招呼,简单说明了下,弄影便出了碧水居和龙擎轻分恸了紫凤金驾舆驾与飞翼骏马,浩浩荡荡向皇宫而去。
不消说,在这大阵仗堪,碧水居原先的客人早被清场了。
不过,曾住过芳菲谷主,以后生意会更兴隆,特别是女客大增。
因为据闻历任芳菲谷主都是艳冠群芳的美人儿,常人以一见为荣,连所用过的物什器件都会受到膜拜.皇帝仍旧没有上朝,所以并不在金銮殿上接见。
入了宫门后弄影换乘小轿,龙擎轻依然乘着飞翼,直奔妩纱宫。
下了轿,弄影望着宣匾上的大字,心里感叹,又一个痴情种子。
这宫名一看就知是皇后生前居所。
宫里种了许多盛开着蓝色细碎小花的树,花成簇成簇,板是繁茂,花瓣比小指甲盖还小,又轻又薄,轻风一吹起,就飘舞旋转,煞是好看。
此花名为‘蓝玫,,是皇后生前最喜爱的。
龙擎轻道,帝她向花树深处走去。
一路恸,蓝玫花落缤纷,不知颔何,弄影总感觉这花,透着种隐隐的悲伤。
在一株蓝玫树堪,皇帝躺卧在软榻里,凝望看蓝雨飘洛。
‘你们看,这花落象什么?当她们走来,皇帝并没看她们,突然发问。
象泪雨,蓝色之泪。
’弄影脱口道。
皇帝转过头来,望着她笑了。
‘是的,泪雨,蓝色之泪。
小纱以前也常这么说,但她就是喜欢,这是为什么呢?弄影暗里大吃一惊,没想到,皇帝看起来如此苍老憔淬,虽然,眉目清秀儒雅,年轻时应也是个翩翩少年,但此时须发皆白,宛若垂垂老耋。
他是淳亲王的兄长,又同爱过颜纱皇后,年纪应该相妨,怎的与淳亲王相比大了这许多?龙擎轻看出她的异色,轻道:‘父皇自知我兄长郁亲王及皇叔淳亲王死讯后,一夜白头,几日里便成这般模样。
哀莫大于心死。
弄影忧然。
颜纱皇后薨后,皇帝大慨也把一腔热爱转移至龙慕天身上,以为心灵寄托吧,所以一旦最后的稻草也失去后,生命力迅速流失,瞬间衰老。
他大概拖不过几日了。
弄影打量皇帝气色,心下凄然。
皇帝看到弄影,只是微怔了下,便视若寻常,微笑道:‘卿家便是继任的影尊?果然不负芳菲谷主艳名,为历任容色之首,难怪擎天、御天都抢着要成为你夫君之一,纵然擎天将登帝位。
弄影大是尴尬,呐呐无语。
他这话听起来,似赞实贬,把她讲成以色惑人了。
她却不好辩解。
父皇,儿臣爱慕影儿,绝非止于容貌。
影儿聪慧过人,才色兼备。
龙擎轻开口为自己和弄影辩护。
然而皇帝却并没心情多听,转过脸又凝望着飘落的蓝玫雨。
‘擎轻,我大去之后,空棺葬入陵墓,躯体火焚化灰,抛撒在这蓝玫林中。
父皇!龙擎轻一惊。
擎天,我的话你可记下了?’皇帝历声喝道。
龙擎轻只得跪下应诺:‘是!父皇。
如此皇帝方又缓和了神色,轻叹道:‘执元以为小纱爱的是我,却不知一直以来我也嫉妒着他。
弄影听着好生奇匡。
颜纱皇后不是爱他的吗?他又嫉妒什么?龙擎轻虽不敢插话,也疑惑地望着皇帝。
皇帝沉默了会儿方又接道:‘擎天,芳菲谷主虽惯例可多夫,但你可会主动为影尊纳夫?龙擎轻冲口道:当然不!眼睛里已射出妒意,必是想起碧水居里那一堆男人。
皇帝看看龙擎轻和弄影,微笑了笑。
‘影卿家若非芳菲谷主,嫁为大凌皇后,可会主动为擎轻纳妃?弄影愣了下轻笑道:‘或许。
’她既不爱龙擎轻,一心想着天命完成后离宫远遁,自然不想误了龙擎天的姻缘,若有感觉合适他的,当会劝他纳入。
皇帝和龙擎轻都望着弄影久久不语。
龙擎轻黯然,神色里有隐藏不住的受伤。
果然。
’皇帝低叹道,无限落寞。
‘听说卿家身边众多男子,皆是人中奇英。
有天下第一公子蓝田玉,多年前曾名噪汀湖的玉面轻狐,也即后来的长生公子,逍遥老人得意弟子苏宇元,冷月公子洛秋水,还有为你弃庄主之位的蓝田君。
听闻蓝田玉虽拒孤家赐婚夜厥而被逐,却与卿家成了亲?弄影点点头。
这皇帝倒不糊涂,未见过她却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大凌能保持强于他国的繁盛并非毫无道理。
众公子里,卿家最喜爱的只怕是玉公子罢。
’转头对龙擎轻道:‘你都听到了,如此仍要以帝尊之位嫁与影卿吗?是.‘龙擎轻回答得很快,只不敢直视皇帝。
皇帝呆了会儿,笑叹道:‘皇族不宜多情,然我龙家却满门痴心。
也罢,你即决心已定,便如你所愿。
转开头不看他们,皇帝的目光穿过纷飞的蓝玫,不知落在遥远的何方。
在遇见小纱前,我为太子,已有妾侍无数,其中一人甚至身怀有孕,生下后就是擎天嫁给渺尊的游轻大哥。
我与执元出游,同时见到小纱并对她有意。
执元相比我优势甚多,洁身自好,无一姬妾,性情开朗言语活泼,总能逗得小纱欢颜。
那时我自觉鄙陋,三人同处,多沉默以对。
然一日得机与小纱独处,竟求婚成功,不胜之喜.此后摒弃所有姬妾,专心一意待小纱,以讨她欢喜。
小纱对我对执元却一如之前,无丝毫差别。
纵我偶有怨言,小纱也只微笑不语,亲切里总感觉有种疏淡。
她甚至劝我重新亲近姬妾,为我纳入你的母妃及御天的母妃多人,以壮大势力助我登基。
我摸不透她的心,不知她自里究竟有没有我。
说着又沉默了少许,回转头来看看弄影:‘我曾以为小纱对步轻音公子有意。
当年步公子来京相助于我,小纱初见步公子时,面色有异。
而以前从未有过能令小纱变色的事物。
’皇帝微笑了笑。
我嫉妒非常,甚至想不惜忤逆天狩,也要杀了步公子.然而,后来小纱行止如常,毫无异处。
直至我登基为帝,步公子离去,小纱也未与他再相见,更未曾提起。
皇帝露出困惑之色,喃喃道:‘小纱待我非不好,但对执元一样亲切友爱,对其它任何人也温柔善良。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小纱生前,我一直不敢问她,到底爱不爱我,只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小纱吩咐,她去后,空棺入陵,焚尸化灰抛撒蓝玫林。
如今慕天也走了,大凌有擎天与御天主持应无恙,我再无牵挂。
唯一想做的,就是,去见她,当面问问,她心里究竟爱的谁人?我,执元,或是他人?然而,无论如何她的回答是什么,也没关系。
’微笑着,皇帝面色舒展。
那瞬间,弄影仿佛看到青年时秀雅翩然的他。
只要和她在一起的是他,纵使她爱的不是他,又有什么关系。
擎天,我去后,你如何处理后事?’皇帝敛容正色道,眉宇间现出凌然威仪。
龙擎轻跪伏回道:‘暂封闭消息,全城戒严,监视布控城中各国来使动静,快马密旨边疆严加巡防,慎备突袭进犯。
待得一切停当再发哀诏,布丧,并迅即登基。
几日可完成?慢则三日,快则一日。
你自身可有需注意之处?龙擎轻微沉默了堪,道:‘儿臣应谨防刺客谋杀。
夜厥.莽突极可能趁此良机暗下毒手。
很好。
’皇帝满意点头。
‘御轻虽不若你果敢骁勇决断,但心思慎密,处事温和,归来时日不长便与各派群臣皆友好,赞誉良多,可为你极佳佐助,堪为大任。
若不出我所料,夜厥.莽突蓄意已久,必趁今次我大凌大丧大举来犯。
长叹一声。
自我登基,大凌逝三十年无大战事,百姓安乐,然这平和终将打破。
父皇勿虑,儿臣必保大凌国土完整,并开疆拓土 增幅领域!夜厥、莽突不来犯儿臣还愁无举兵之由。
皇帝笑道:‘我儿神威,有你在苍国皆不敢轻举妄动。
一国来犯不足颔虑,但若夜厥.莽突,甚至雪翼,三国联盟同进,便委实可忧.雪翼向来锁国禁交,与夜厥莽突从无国事住来。
夜厥.莽突两国也甚少友好,各有心机,不似有联盟可能,父皇放心。
话虽如此,仍不可有防。
是!父皇,儿臣晓得。
皇帝沉默一会儿又道:‘你皇婶苏彤是当今夜厥王唯一亲妹,感情极好。
夜厥这几十年来无大动作,也有她的关系在内。
如今执元已去,苏彤疯狂难辩真伪。
但她在大凌多年,对我国情势熟捻在心,确不可放她归去。
若无奈何,你当知处理。
弄影微一惊。
皇帝意思,难道?听着龙擎轻应诺,心里凉意上升,但也无可厚非。
皇家必竟要为大局考虑,此时人情血脉皆颔后。
皇帝又交待了许多事,龙擎天一一作答或应承。
弄影在一旁站得脚发麻。
侍候皇帝真不是件舒服的事,他躺着,你最好便是站,弄不好还得跪着。
好容易似乎将结束了,皇帝又转眼过来,看着弄影。
‘影卿为水漓天人,又听闻医术超群,被誉为药师仙子,自晓得孤家不日即将大去,可能答应孤家一事?他虽含笑请求,弄影却头皮发麻,躬身施礼。
‘愿闻圣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