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寂行天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最狠绝的一个。
当然,前世的大哥不算,因为他的无情,从未在她面前展现半点。
偶尔知道的星点半点,也是宁远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苍白的躺在床上,寂行天将手中家主令丢进连青手中,拿去,给寂行妍,从此之后,我与寂家再无瓜葛。
如风诧异的看向他,既然反正是要交出去的,之前又何必要花那么多波折,受这么多苦。
哼!他冷笑,这是我自己不要的,不是被逼着交出的。
两种感觉,岂能一样?神情一黯,想到父亲,为什么不肯等他一刻,这块破牌,岂有他生命重要。
微微闭眼,或许,他只是找个借口,好让自己快点去见她吧!原本还有些许不忍,可是再经过这次受伤,他还有什么顾忌。
睁开眼睛,清明锐利,光华流转:连青,吩咐他们,从今日起,全部从寂家撤出。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我的寂家,还要怎么挣扎?如风觉得背心有些发寒,微微打了个冷战。
这寂行天,未免骄傲到了极致。
似乎这寂家偌大的产业,在他眼中也就是个玩具,别人要抢的时候,偏不给;这一次那些人竟然妄图伤她,大哥听说之后,一夜之间,整个左相府人去楼空,没几日之后,那些骚扰他们的黑衣人再没有在惠启境内出现过。
大哥还特意书信一封:丫头,晚上好好睡觉!她当场叹气,亲爱的哥哥,就算是胜了也不要这样张扬,她怕寂行妍那帮人气得吐血。
再加上完颜珞琦在骊国的一番作为,寂行妍已是元气大伤,逃往最偏远的渚国。
在这种境况下,寂行天居然轻描淡写的就把家主令送了过去,再顺便宣布脱离寂家。
带走的,还有部分仍然愿意跟从他的属下,寂行天嘴边含笑:不过是些家当,只要有人,我就可以再重新创造。
寂家么,看看他们还扛得住多久?心中一片冷然,那些人叫他痛的伤的,他要他们千百倍的偿还。
说这话时的寂行天,满身豪情,神采飞扬。
这样的寂行天,灿烂夺目,明艳不可方物,如风站在一旁,满足的微笑。
这样不再消沉绝望,意气风发的男子,才是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狐狸人妖。
夜晚,熟睡中的寂行天忽然睁开眼睛,似乎空气里有什么动荡,叫他如此不安。
可是这世界上,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还有什么,可以叫他不安?几乎是不加思索的,他立刻翻身冲出。
这个世界上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气喘吁吁的,他推开如风的房门,拼命的抑制住狂乱的心跳,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
借着窗外淡淡月光,看见如风蜷缩在床角,睡得很熟,连空气里都酝酿着温暖和芬芳,心一下变得安静。
寂行天在床前蹲下,将头靠在枕边,仔细端详着如风的睡脸。
原来还是个孩子啊,缩成一团的时候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寂行天微笑着,眼里,是极致的温柔。
我的爱人啊!从来不知道,即使只是这样看着你,也叫我如此幸福!痴痴的望着,似乎浑然不知时间过。
身与心的宁静中,寂行天靠在床边,悄然睡去。
如风眼开眼睛,暗叹一声,死人妖,这样蹲着,能睡么?尽量轻柔的,将寂行天拖上床,盖好被子。
如风轻舒口气,这样折腾都还没醒,这些日子,是真的累坏了吧?理了理他脸上的头发,其实狐狸不笑成那样的时候,长得还是挺俊秀的,如风,目光如水。
半响,起身,轻轻搂住了寂行天。
别了,狐狸,你要永远这样骄傲!别了,狐狸,你曾经付出的一切,如风永志不忘!将一封信,放在了他旁边,如风转身,毅然绝然的离去。
如风想,自己是讨厌写字的,所以那封信上,只留了一句话:无法成全你的唯一,所以放你永远的自由!小公主?黑暗中,伽衣静候着眼前迟迟没有移动的小公主,眼看天色将明,不由轻声唤道。
如风回头,发丝轻扬,轻喝一声:走!。
马蹄声响起,可是这风里纷飞的,是谁眼角滑落的泪?啊!一声凄厉的长啸响起,竟似苍狼失去伴侣,那样孤绝悲痛。
连青匆匆赶至的时候,只看见寂行天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行天?连忙上前扶住,眼光扫过飘落地上的信纸,刹时明白了一切。
连青,连青!寂行天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又哭又笑:她原来这样懂我,比行天自己还要懂!连青心中酸痛,如果那个女子,不是当朝公主,或者不是当朝受宠的公主,那么她愿意花尽一切代价,把她困在行天身边,再不离左右。
轻拍着行天的后背,这些年来,她亲眼见到他的孤独和悲苦,也亲眼看到他的辉煌和骄傲,可是这孩子,怎么会偏偏看上个公主呢?寂行天忽地站起,连青吓一跳。
狠狠的一把将脸上泪水抹去,寂行天冷笑:哼!我看上的人,你还跑得掉么?连青愣愣的站在一旁:行天?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是要怎么样?连青,看来我们要加快进度了!寂行天轻弹手指:谁说不能成全我的唯一,我要叫她的吃穿用度,全都变成我的唯一。
且如风啊,我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一个你,怎么容得你在我世界,不经我同意的自由来去?连青呐呐不能言,她们家公子,入魔了么?深夜,纳南府。
纳南晴钰揉揉发酸的眼睛,看看手中已经完工的荷包,嘴角轻抿。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等到她回来,他要告诉她,这个荷包,是送给她的回礼。
因为那个小泥人,他只有一点点喜欢,真的只有一点点,所以他的荷包,也只有一点点好看。
不许拒绝,不许嫌弃,要天天戴在身边。
可是,她到哪里去了,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纳南晴钰托着脸腮,呆呆望着窗外。
良久,将荷包看了又看,放进怀里拍拍。
吹灭烛火,摸索着向床走去。
忽地看见床边坐着一个黑影,正要惊呼,却被一只手蒙住了口,那气息,熟悉而温暖。
纳南晴钰睁圆了眼睛看她,如风轻轻一笑,放开了手:纳南晴钰,好久不见!眨眨眼,纳南晴钰张口就往她手臂咬去。
啊!如风惊呼,痛得吸了一口气。
这小屁孩该不会一生气,从推人改咬人了吧?会痛啊?会痛就表示这不是作梦了!小屁孩忽然欢呼一声,抱住她。
如风苦笑着摇摇头:干嘛不咬你自己要咬我?因为都怪你偷偷跑掉,当然要咬你。
小屁孩理直气壮的回答。
如风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似乎又瘦了些!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让人不不省心呢!忽然想起一事,小屁孩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把如风抓到桌边,跳跃的烛火中,小屁孩献宝似的把一个荷包递到她面前:呐,这是给你的。
因为你送我的小泥人,我有一点点喜欢,所以送给你的这个荷包,也只有一点点好看。
如风接过来一看,瞟瞟旁边人一脸的期待,嘴角微勾:两只麻雀?好有创意!气呼呼的瞪圆了眼睛:麻雀那么讨厌,谁要绣!那好吧,两只喜鹊?喜鹊那么可爱,怎么会绣给你这个笨蛋?如风敲敲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知道了,两只鸭子!纳南晴钰满心黯然,快要哭了。
如风微笑,忽地将小屁孩拥住:我想你了!眼泪还在眼中转动,纳南晴钰吸吸气,咧开了嘴,笨蛋!如风没有说话,只觉得这一刻的拥抱,格外的温暖。
原来真的要名正言顺,所以才心安理得。
将纳南晴钰放到床上,抚好被子,如风站起身:我走了哦。
骊国的使团已经到了,估计最近很忙,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有空就来看你,要是你想我了,就找二哥带你进宫。
纳南晴钰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如风,一眨不眨。
如风低头,将刚刚的荷包挂在腰上,打了个蝴蝶结,好看吧?眼睛像被瞬间点亮,纳南晴钰抓着被褥,使劲点头。
如风微微一笑,向外走去。
等到此间事了,或许她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醉心歧黄之术,纵情山山水水。
第七十九章 故人相见柳月,我真的吃不下了。
如风一脸歉意,望着柳月。
柳月看看如风一脸难色,再看看锅里的粥:那好,明天再吃!动手收拾碗筷。
如风苦笑:月儿,你每天早上都让我吃这么多,我看我要胖得走不动路了。
或许是为弥补之前煮麻竦粥的荒唐,柳月倒真学会了怎么熬粥,这她才刚一回来,就端了一大锅放面前。
小公主,您怎么了?看如风呆呆的看着柳月的背影,红衣在一旁奇怪的问。
没什么!如风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秦介请您去骥山营一趟,明晚为招待骊国使臣的盛宴,骥山营要参加,太女殿下也说要您先去看看。
红衣递过来一杯茶。
如风打个呵欠,摆摆手,红衣,你看你家主子我,几个月来没睡过好觉,现在先让我睡个饱吧!哼!吃了就睡。
绿衣在旁咕哝,话没说完,但是人都应该听得出来这是在形容什么。
如风不以为意的倒头便睡,她实在是困了。
唉!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命啊。
迷迷糊糊的,感觉脸上有点痒,死蚊子,竟敢扰人清梦,一巴掌拍去。
居然被一只手抓住,紧接着,是男子的清笑声响起。
大哥!我在睡觉。
极为不满的,如风闭着眼睛嚷道。
眼中一抹心疼之色闪过,且静庭摸摸如风的脸蛋,叹口气:丫头又瘦了啊!如风睁开眼,捏捏自己两腮:哥,哪里瘦?刚刚还有人说我吃了睡,像猪呢!旁边绿衣冷冷的瞟过来一眼,这么幼稚的公主,他不认识。
且静庭笑而不答,只上下打量着如风,目光之中,隐有痛色。
大哥,怎么了?睡意登时全无,如风赶紧坐起来。
我只是觉得,我们家风儿,半年没睡上懒觉,很可怜啊!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想想这昔日里从未出过远门的丫头,居然独自一人奔赴异乡,救了其芊,解了边疆之急,回来没两日,又辗转奔波于寂家事务,一张小脸,只剩下巴掌大了。
如风哭笑不得,这个大哥,她那是减肥好不好!当下披上外衣坐了起来,一边笑着:大哥,你放心,今早柳月让我吃了四碗粥,照这进度,不出十天你就会看到胖了两圈的我。
对了,丫头,你和骊国的大王女有什么纠葛吗?听其芊说,你在骊国王宫里时,没有暴露你的身份的啊!且静庭眉头轻皱。
啊?如风明显愣住。
且静庭疑惑的说起那天遇到完颜珞琦的情景,他那天跟其芊一块从宫中回去,就看见那骊国的大王女,似笑非笑的站在御道旁,看到他的时候,眼中闪过几丝恼色,再然后,看向其芊:左相大人,即使再有情有义,对你而言,仍然不及荣华富贵来得重要吗?当时二人也是一头雾水。
那大王女轻笑一声,叹息道:他呢?完成心愿后,自己一个人离去了吗?左相似乎有点明白过来,眨眨眼,脸色变得怪异。
大王女却似乎自言自语的念道:原来,这就是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寂寞的原因!再不看他们一眼,眼睛微闭,黯然转身而去。
且静庭当时就觉得奇怪,左相却支支唔唔说不出过所以然来,最后,简单来了句:跟小公主有关。
如风二话不说,立马翻身倒在床上,拉上被子盖住,闷闷的声音从床铺里传出来:大哥,在骊国使者离开之前,我一步都不出门,你叫大家不要来打扰我啊!被如风一系列动作搞得莫名其妙,且静庭扯扯被子,如风却拉得死紧,说什么也不肯冒头。
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且静庭隔着被子轻问,如风身子一缩,一声不吭。
又扯被子,如风还是不理。
且静庭干脆往床边一站,整理整理衣裳,来一句:再不出来,我去邀请骊国大王女来此一叙?迈着优雅的步子,向着门口方向走去。
哥!如风从被子里探个头出来,一脸着急。
且静庭略略停顿:怎么?如风叹气:我说了,我说了。
笑容大大浮起,且静庭迅速坐回床边,看着她。
如风左右望望,红衣绿衣,柳月,你们先出去,绿衣,你在门外给我守好了。
转回头来,看着自家大哥一脸期待样,不由得胀红了脸,张了几次嘴,却总是说不出话来。
且静庭只觉得等得心焦,平时他都很好耐心的,可是今天一看如风的样子,就觉得迫不及待。
一想到妹妹将要说的,是太女和静飞都不知道的,越加觉得开心,待会拿到那两人面前去说,肯定要让他们嫉妒死。
如风泄气的又趴回被窝里,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且静庭挑挑眉:再不说我就要出门了哦!作势起身。
如风急忙伸手拉出,一张口:她把我当成了男人,以为我救左相是因为那是我心上人。
还有,她好像有点喜欢我。
闭着眼睛一口气吼完,等着大哥的反应。
等了半响没声音,如风睁开眼睛,就看见且静庭保持着起身的姿势愣在那,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大哥?如风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再然后,一阵大笑响起,且静庭跌座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如风咬咬牙,背对着且静庭缩回床上,算了,可别笑岔了气,她恨恨的咕哝道。
眼看着妹妹的窘样,且静庭也觉得自己笑得夸张了一点,使劲的想要收敛住。
可是,实在不行了,他脸憋得通红,又是一阵大笑。
好一会儿,且静庭才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站起,伸手拍拍胸顺了顺气,笑着问:好了,别生闷气,来给大哥讲讲。
房门外,红衣,绿衣,柳月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公主和皇子在屋里说的什么,已经听见大皇子大笑好几次了。
柳月偏头往里面瞧瞧,问绿衣:小公主很会说笑话吗?笑话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听?绿衣撇撇嘴:小公主随便说几句话,咱宫里那几个主子哪次不是笑得呵呵的?也是,柳月赞同的点点头。
等到且静庭笑得肚子隐隐作痛,擦着泪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如风脸色不善的跟着走出来,一边嘱咐道:大哥,你要记得哈,我这几天都不出门了,给太女姐姐她们说清楚……。
要给我说清楚什么?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如风抬头,看见且静苑走进来,一边给后面的人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小公主,且如风。
跟后面闪出来的人视线对上,如风只觉得头一下子大了,那人,赫然就是完颜珞琦。
完颜珞琦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震惊的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且如风,惠启王朝,如风,公主?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且静庭只觉得浑身无力,笑意又要溢出,只得死死低着头,扶着桌子坐一边去了。
如风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完颜珞琦,一点准备也没有,只得唤一声:大王女。
完颜珞琦看着她,一眨不眨,如风,且如风!看出两人明显不对劲,且静苑心里迷雾一团,知道如风曾经易容进过宫,但是左相当时说得不是太清楚。
这几日与完颜珞琦一见如故,今日谈到兴起,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让对方认识一下自家宝贝妹妹,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奇怪。
却不知道当时在骊国,左相被关押,对情况本身就了解得不太清楚,手下人与如风联络时如风也是穿着夜行衣,就更加闹不清楚状况,当然也没办法把事情给大家说明白了。
看着眼前如风一袭红衣,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动人,完颜珞琦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心里的涩然和愤怒同时升起,他居然是女子,居然是女子!霍地转身,完颜珞琦提气,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
大王女!且静庭连忙唤道,如风追上前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追上了,又怎么样呢,利用她,欺骗她,的确是事实。
且静庭看看一边大笑出声的哥哥,再看看满脸懊恼的妹妹,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