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眼睁睁地看着王子绕过自己,走向另一个女孩。
请问,能和我跳一支舞吗?王子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
那女孩兴奋得快晕过去了,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羞答答地把手递给王子。
两人于是走下舞池,翩翩起舞。
纪棠不尴不尬地站着,悻悻收回手,凑到唇边咳了两声。
她面上轻松,实则已经急得背后发汗。
难道这女孩才是灰姑娘,而她只是个类似灰姑娘的炮灰?她不由盯死了那女孩看,个子娇小,肤色苍白,洛丽塔打扮……等等,怎么有点面熟?她瞬间如遭雷劈,这不是她二姐凯蒂吗!王子爱的是灰姑娘的姐姐?她扭头一瞅,果然看见装扮美艳的大姐夏洛特,暗咬手帕,一脸妒恨地站在旁边,似乎也在为王子看上她平平无奇的妹妹,感到万分吃惊。
童话原剧情中,王子和灰姑娘跳了一夜的舞。
但纪棠发现,这次只跳完头一支舞后,王子就不咸不淡地交换了舞伴,对凯蒂好像并没有特别眷恋。
她终于嗅到了一丝希望的味道。
眼尖地瞄见王子离开大厅后,纪棠便婉拒了一众向自己邀舞的人,也提起裙摆,尾随着王子走到了花园中。
王子坐在喷泉池边,仰望着明亮的红月,眼眸中透出淡淡的忧郁。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个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你为什么不高兴?他讶然地一回头,看见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含笑凝视着自己。
她的长相无疑令人印象深刻。
他记得她,那个大胆又骄傲的女孩。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轻声说:刚才真是抱歉。
你是说你拒绝和我跳舞的事吗?没错,那确实让我挺没面子的。
纪棠坐到他身边,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高傲地昂起头,可是谁也不能强迫你,不是么?你没有眼光是你自己的问题。
王子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说得对,谁也不能强迫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轻叹着补充道,除了我父亲。
嗷,一个孤独的、承受着巨大家庭压力的男孩,讨厌父亲的独断□□却无可奈何!纪棠眼睛一亮,找到了突破口。
她刻意引诱着王子再多说一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父亲也是个罔顾意见的大家长,母亲过世后,他很快就娶了后妻。
我的绝食反对,在他看来,还不如那女人的一次蹙眉来得让他痛心。
噢,对不起。
王子怜惜地看着她,你的母亲也过世了吗?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吧,太久远了,我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样子了。
但她的手很温暖,歌声很动人。
她唱着摇篮曲哄我睡觉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月亮一样的光芒。
纪棠敏锐地抓住那个也字。
原来不仅受到来自父亲的压力,还是个缺乏母爱的敏感少年。
王子羡慕地说:你起码还残留着你母亲的记忆,而我一出生,她就已经不在了。
相信我,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纪棠自嘲道,如果我不记得她,就不会一直拼命回想她的一切,沉溺在过往的记忆里。
反而会更容易接受我的继母,开始新的生活。
不是的。
王子急切地捉住了她的手,目光热忱地说,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活在你的记忆里,不曾真正离去。
他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失礼,连忙松开手,红着脸向她道歉,啊,对、对不起。
纪棠嫣然一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今晚已经向我说过三次‘对不起’了。
皎洁的月光洒下一片银白,她冰雪一般的肌肤微微发亮,那明丽的笑靥仿佛瞬间刺中了王子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无法从眼前的女孩身上移开目光,一颗心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那在他看来,过分浓重妖艳的妆容,似乎也变得顺眼起来。
原来她丑陋的外表下,竟有如此明媚清澈的眼眸和纯洁的心灵!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
如果纪棠知道他对她今晚装扮的评价,居然是大写的丑陋,估计会先抽死他,再回去抽死那个仙女!-两人正在血月下畅谈人生,畅谈理想。
王子突然咽了一下口水,俊秀的脸慢慢向她凑近,羞涩得耳根通红,我可以……吻你吗?进度好快!不愧是血族副本,这说亲就亲啊!纪棠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望着王子的脸,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怪异。
但她很快就选择性地忽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默念着都是任务,都是套路,轻轻嗯了一声,含羞带臊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两人气息相近,眼看就要肌肤相亲之时,忽然窜出一只猫,倏地从他们中间越过去,呲着牙,凶恶地发出喵——的叫声。
纪棠吓了一跳,捂着小心脏,险些后仰摔倒。
好在王子及时地搂住了她的腰,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嗯。
那只猫幽幽地盯着王子搂腰的那只手,看得纪棠心里发毛,不着痕迹地从王子怀里挣脱出来。
她怕王子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哪来的猫?王子望向那只猫的眼神,居然隐隐含有几分畏惧。
他说:这是我父亲的猫,名叫渺渺。
渺渺?好熟悉的名字。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她记忆中破壳而出,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纪棠抚着额头,不禁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王子以为她受了惊吓,便说:我送你回家吧?然而刚说完,他自己就先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辛德瑞棠。
她说。
王子温和地回敬了一个吻手礼,我叫威尔。
在他吻上她手背的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身子。
威尔王子是浑身过电一般的激动和快乐,而纪棠,却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惶恐。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宏伟瑰丽的城堡——除了灯火通明的大厅,其他房间都深陷进一片漆黑中。
仿佛沉睡的巨兽蛰伏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蓦地想起那只猫,再扭头去找,可哪里还有它的踪影?-这是整个城堡中最神秘的房间,没有来过的人,无法想象其奢华精致。
暗红色的墙纸和胡桃木的书架相得益彰。
华丽的烛台完全就是个装饰品,上面没有蜡烛,也没有灰尘,就像崭新的一样。
因为它的主人,已经不记得上次看见光明是什么时候了。
他完完全全生活在黑暗中。
此时,他穿着金线缝边的披风,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花园中那一对处处相配的璧人。
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一丝情绪,喜或者怒,都没有。
唯一的例外,不是人,而是一只猫。
它正伏在他的脚下,讨好似的拿脸蹭他的裤脚。
因为它觉察到了主人不高兴,十分、非常、极其不高兴。
它毫不怀疑,如果给他手心里放一只水晶杯,他一秒钟就能把杯子捏得米分碎。
渺渺。
他开口,声音却不是想象中冰冷,反而带上了一点渗人的温柔,那个女孩,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呢。
你看,她和威尔说话的时候,把头稍稍凑过去,朝他微笑,那段脖颈多美。
饶是渺渺心理承受能力极其强大,还是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
哦,快十二点了,她要走了是吗?他们在告别,依依不舍。
嗯?威尔又亲了一下她的手,她的脸红得像最娇艳的玫瑰花,真是诱人。
你看,威尔似乎也想立马吃掉她呢。
他唇角一勾,幽深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不定。
渺渺被他的语气吓得又退了两步。
威尔追得太急了,害她跑得过快,掉了一只鞋。
他的眼眸一点点眯起,你去把那只鞋叼回来。
后一句是对渺渺说的。
喵——它应了一声,唰地飞奔出去,生怕再待一秒钟,他就要发怒暴走。
呜呜呜,这一世的主人好可怕!-十二点一到,纪棠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这座城堡好像真的有古怪,她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一样,不管威尔王子说了多少温柔缱绻的情话,都不能使她安下心来。
不过收获还是很丰盛的,看样子,王子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
只要再留下那只高跟鞋,让威尔顺利地找到她,然后举行结婚典礼,这个副本应该就算是通过了。
纪棠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将高跟鞋甩在台阶上,赤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马车,快走!乌鸦执事驱着三匹黑马,很快就消失在了王子的视线中。
威尔王子怅然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喃喃道:神秘的辛德瑞棠,你到底是谁?我还能见到你吗?他恍然想起她留下了一只高跟鞋,连忙回头去找。
可是台阶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