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紧要关头, 徐绵却蓦然觉得心如止水。
倘若说前次她心里还有一丝窥探隐秘的紧张感, 今次则平静到不可思议了。
她不信宋旸能在短短几日间, 就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转变成经验十足的老马,那样未免太不科学。
因此她只是静静躺着, 也不逃,也不避,只在喉间悄悄咕咽了一下。
宋旸对于她这种反常的顺从,虽然诧异,但更觉满意,他微微俯身下去。
徐绵感觉到他的吻轻轻落在自己脸颊、耳梢,及至颈间。
细雨如丝,宋旸的吻亦如那细密的雨点一般, 温和,从容,无孔不入的打在人身上, 这样的吻是令人安心的。
徐绵知道宋旸的用意是让自己放松情绪, 可是她一点都不紧张, 甚至于他这样磨磨蹭蹭的, 徐绵反而颇不耐烦。
她怀疑宋旸的举动是在掩盖自己的心虚,因此用眼神示意他快一点:要做什么就快做,若是不能, 就尽早滚蛋了事。
宋旸并不着恼,只微微笑着,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低语道:别着急,也别说煞风景的话,咱们慢慢来。
徐绵诧异于他语气的舒缓从容,比起上次的草草而就,这次他似乎真进益了不少——都说知识是力量的源泉,难不成是那些不健康的书籍给了他启发?她等着看宋旸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是宋旸的动作依然慢吞吞的,在她颈间逡巡不去,像一头找寻猎物的兽,咻咻探着气息。
就连两人的衣裳都俱是完好的,未露出半寸多余的肌肤。
徐绵终究忍耐不得,催促道:你不脱衣裳么?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语不啻于是个荡-妇,因此脸上有些微红,但不说出来她更加难以忍受:周遭的气氛实在安静到古怪,她宁愿宋旸早点完事走人——按照上次的经验,多半是他先投降。
宋旸却将一根食指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噤声,继而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柔柔说道:主子不知,这档子事,有时候不脱衣裳也能做的。
徐绵被他脸上的表情给吓着了,看来对方真是有备而来,这样子也不像摆空城计。
徐绵的头上原本横着一支翡翠簪子,将乌发松松挽住,这会子宋旸便轻车熟路地将其除下,放到床畔的紫檀桌上。
翠绿的簪子在烛火下泛着莹莹光辉,将室内照得幽幽一片,宋旸苍白的面容在这绿光下映照下越发温柔俊俏,像个年轻多情的地府魔君。
魔君宽大的手掌忽的捏起她的足弓,两脚并拢合在掌心里,如同在风暴中拦住一艘小船。
徐绵险些叫出声来,她当然知道双足被人把玩是古代女子的大忌,不过瞧见宋旸那副邪气凛然的面容,徐绵就知道骂了也是无用——反正他也不会听。
反正两人都已上了一张床,还在乎这许多的禁忌么?徐绵索性由他去,只是仍需咬着牙,忍住脚心传来的一阵酥酥麻麻的瘙痒——原是宋旸在那里轻轻按摩,手法轻柔婉转,如同品鉴一样罕有的珍宝。
这个朝代的女子是不兴缠足的,不过徐绵的脚仍是比寻常女子小上丁点,纤纤如同细笋,肌肤又是那样的莹白,跟雪堆起来似的,令人担忧其会被掌心的热力化掉。
这样美的一双足,宋旸自然爱不释手,徐绵则用袖子牢牢捂着嘴,强忍着那股甜蜜的羞耻感——跟掺了糖的砒-霜似的。
宋旸亵玩够了,从脚踝一路蜿蜒向上,穿过寝衣宽绰的缝隙,如同一条蛇温柔爬过她的肌肤,要回到那幽深的巢穴之中。
徐绵原被他撩拨得心神不定,这会儿忽然有了几分清醒,在小腿肚上捉住宋旸的手,气喘吁吁的摇头:不能再继续了。
真的不要么?宋旸笑得促狭,那模样竟是气定神闲,拿准了她不是真心抗拒。
徐绵不禁哑然,她觉得自身就像那尾干涸已久的鱼儿,而宋旸则是唯一能帮她解除焦渴的泉水,偏偏这汪泉水将她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她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徐绵只得闷不做声的将手腕收回,意思便是默许他继续。
宋旸轻声一笑,灵活的指尖复又攀援而上,曲曲折折,如入无人之境。
室中烛火昏黄,徐绵脸上却显现出难得的好气色,如同朝霞渐渐弥散,比胭脂还多出几分绮幻的光彩。
待得一套功夫做完,徐绵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那身子更是软化做一滩水,恨不得立刻淌到床上去。
宋旸从背后虚虚抱着她,莞尔道:如何?齿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徐绵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天才。
聪明人不可怕,勤奋的人更不可怕,可怕的是既聪明又肯刻苦,那就简直万夫莫敌了——鬼知道他私底下偷偷琢磨了多久,居然能够化理论为实践,还运用得这样好,真是罪恶的领悟力。
更难得的是到现在他仍是衣冠齐整的,真正狼狈的就只有徐绵一个而已,但不得不说,她其实很享受,享受到衣衫凌乱了都无心理会。
当然她仍有余力狠狠的瞪一眼宋旸,不为什么,只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宋旸掩下眸中的自负,体贴问道:要不要喝点水?徐绵虚弱的点头,之前她还把自己比作干渴的鱼,现在则是更渴了,这档子事果真费力气。
宋旸将青瓷的杯盏注满茶水,递到她唇边,扶她啜饮了一口,并密密道:你若喜欢,以后我会常来。
还来个鬼呀!今儿这一遭胡闹,少不得徐绵又得及早起床收拾床褥,可是她顶想睡个懒觉的,真是麻烦。
当然她也明白,她就算口头上拒绝了,宋旸还是会腆着脸造访的,只好在要紧关头强硬一些,不许他乱来就是了。
两人各怀鬼胎谋算着心事,也算是难得宁谧的时光。
徐绵在他怀中静坐了一会儿,又将刘良人的事重复一遍——生怕他忘了。
宋旸戳戳她的额头,你的事,我哪回没放在心上?偏你还时常疑神疑鬼的。
倒也是,宋旸虽说有喜欢吊人胃口的恶行,但归根结底不曾辜负她的嘱托,此人的品质还是可堪信赖的。
徐绵在他脸上浅啄了一口,表示相信。
宋旸难得见她这样主动,淡淡的笑意在眼中晕染开来,他抓起徐绵柔软的指节,在掌心松松把玩着。
徐绵蓦地记起,还有件事自己得问一问,便道:听说赵丽妃在暴室自裁,其中可有你的主意?宋旸脸上神色不改分毫,她本就必死无疑,我用得着多费功夫?倒也是,宋旸是那种能省力便不肯多出力的人设,哪犯得着同一个畏罪的嫔妃过不去?徐绵眉目舒展开来,那我就放心了。
宋旸挑了挑眉,怎么,你觉得她死得不值?当然不是,徐绵诚恳的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你多惹麻烦。
因为宋旸的麻烦就是她的麻烦,如今他俩就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哪里还拆得开?而在徐绵那胆怯卑微的念头里,只想安心活到老皇帝离世,余者一概不想沾染。
宋旸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重新把玩起徐绵的头发来。
*徐绵夜间劳乏不少,尽管很想在床上多赖些时候,但最终还是尽责的早起,必得赶在白檀进来之前将一切可疑的物件梳理齐整。
目光掠过床畔的木屐,她下意识联想到宋旸那双足靴,看来还是得尽早安排起来,不然宋旸跟个追命鬼似的整天在身后催促,她心里都觉烧得慌。
白檀进门为她梳洗时,便意外的在她领口发现一根浓密的黑发,才人,这是怎么回事?要知徐绵许是血气不足的缘故,发色较常人偏浅一些,且质地更加柔软。
这一根却是偏硬的。
徐绵从镜中望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扔到地上,这几日我勤于练字,许是让墨汁浸染到了,无须理会。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出神入化的演技,看来宋旸再多来几回,她都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了。
白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就是再聪明一点儿,也绝联想不到徐绵的床榻上曾躺过一个男人——这满宫里哪来真正的男人?太监压根不算。
徐绵舒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和宋旸减少来往为妙,不然迟早会被人发觉的。
正在那里筹划措辞,门外的小唐领着一位稀客进来回话,椒房殿的王公公来了。
这位王公公正是上次传召她侍疾的那位,徐绵一听就知道,是赵皇后又想念她了。
果不其然,这老太监草草行了一礼后,便直奔来意,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商,还请徐才人速去一趟。
继而浓浓的堆出一脸笑道,另,还有一物,娘娘特交代了必请才人过目。
他从身后随侍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一瞧,柔软的紫绸上方,赫然是一节渐趋腐烂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