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025-04-02 00:37:33

管天管地还管到人脸上的表情来了, 徐绵极力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免得气势输他一筹, 不然呢?不然,我恐怕你以后连哭都哭不出来。

宋旸轻描淡写吻上她的唇, 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仿佛那上头带有致命的毒素,轻轻一碰就能让人化成石像。

徐绵知道他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现在就已这样不可理喻,以后还要狠。

按说她应该就此退后一步,可是习惯往往会使人的感觉变得迟钝,许是因宋旸从未对她做过实质性的伤害,她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是能讲道理的。

徐绵只得将姿态放柔和些, 扁着嘴不满的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撒娇这招对宋旸并不管用,他静静地说道:我是无理取闹,你可以不听, 只不过, 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的神色平淡到异样, 徐绵反倒吓得不敢作声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一会儿,终是徐绵受不了这种沉郁的气氛, 率先举了降旗, 我知道了,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心里则暗暗盘算着, 只要不被宋旸瞧见,就没什么大不了——他还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不成?宋旸总能洞悉她的一切阴谋, 莫忘了,这宫里到处是长眼睛的人,别妄想飞出我的手掌心,那是不可能的。

徐绵顿时如戳破的气球一般泄了劲,心里一股无名火反倒窜出来,她捏起拳头就去捶宋旸的胸口,恨不得捶破了才好,看看里头是怎样狭窄的一块地方。

宋旸轻而易举就将那两只粉拳攥住,放在怀里渥着,又盯着她问道:你和他认识有多久了?要是从前,徐绵一定会认为他指的是肃王楚沐,但经过方才的一遭,她自然听出宋旸另有所指,遂望着他笑道:怎么,你连小孩子的醋都吃?真是大快人心,怪不得不许她对楚燿笑呢,原来是醋劲又发作了——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泡菜么?宋旸并不理会她这些奇怪的比喻,依旧严肃的道:太子可不是孩子。

年纪是不小了,不过这样莽撞冒失的个性,使得徐绵很难将楚燿真正当成一个成年人看待,她根本就没将此人放在心上。

不过宋旸这副模样却是她乐意看到的,徐绵故意问道:就算太子殿下真的觊觎我这位庶母,你又待如何,暗地里下毒手谋害他么?莫忘了,他是本国的储君,大夏朝未来的承继人,他若出什么岔子,你我谁能担待得起?你明知如此,为何还故意设法引诱?宋旸讥讽的牵起嘴角,还是你觉得楚燿长情至此,千辛万苦的熬上帝位,还能记得你这个年老色衰的庶母?你未免太有自信了。

你胡说什么?徐绵气得满面通红,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尤为可气的是宋旸总拿年龄来说事,明明她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大姑娘,倒是宋旸,他究竟几岁了?徐绵总觉得此人的年纪实难分辨,容貌似乎相当的年青,行为处事却又老练自如,莫非生下来便是个妖怪?顾不得这些胡思乱想,要紧的是向宋旸解释她的动机,免得对方误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虽然她以后宫女眷的身份暗里与宋旸往来,已是犯了这条大戒。

徐绵因将自己从楚燿身上打的主意原原本本道出来,只要赵皇后发现她有一点勾引太子的迹象,就必然不会容许她继续留在太和殿侍疾,这样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抽身了。

徐绵满以为这主意精妙无比,宋旸听后必会大加赞赏,谁知对方却只是凉凉的看她一眼,这便是你的好算计?当然,要不是你中途打断,这计划已经实现了。

徐绵埋怨道,对宋旸那冰冷的一瞥仍心有余悸,当然更可气的是害得她与楚燿只说了两句话,还是不痛不痒的。

宋旸沉默了一会儿,你已经成功了。

啊?徐绵听不懂他的意思。

宋旸将半边身子转向亭外,伸手从林木间摘下一片青嫩的树叶,看着它飘飘荡荡的往下坠去,放心吧,想必皇后娘娘不日就会亲自过来照拂,用不着你了。

徐绵从他的眼神里体会到某种可怕的含义,一个念头渐渐占据她的脑海:难不成,赵皇后是比她想象中更阴毒偏狭的女人,仅仅因她与太子多说了两句话便如临大敌,甚至急于斩断这种联系?那么,赵皇后恐怕已经恨上她了,日后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呢!徐绵莫名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两条腿就跟煮软了的面条似的,站都站不稳。

她祈求般的抱紧宋旸的胳膊,公公,您一定得救救我……以后你都会听我的话吗?宋旸认真的看着她。

徐绵鸡啄米似的点头,一想到自己可能在无心中树下仇敌,还是当今皇后这样的劲敌,她便觉得心脏快要爆裂开来,哪还能计较宋旸的态度是否和蔼可亲。

她急迫的说道:都听您的,您要是不信,我也可以向天发誓。

她果真举起手来,尽管略显颤颤巍巍。

宋旸轻轻将那只巴掌摁下去,柔和地说道:用不着发誓,你肯如此说就够了。

你知道我的性子,平生最恨有人撒谎,你若是骗了我,想必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嗯?徐绵望着他冷酷的俊容,不禁悄悄咽了口唾沫。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宋旸是故意吓唬她的,其实赵皇后并没想象中那么可怖,然而——她毕竟不敢赌呀!所以徐绵只能选择屈服于此人的淫威之下,反正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清白了,这辈子怕都得狼狈为奸。

大约这便是红颜薄命的下场吧。

徐绵感慨着,一股微微的自怜感涌上心间。

但是小清新的忧郁还未过去,她的唇便又被宋旸封住了。

宋旸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无法见人,吻得又准又狠,徐绵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快起皮了。

好在宋旸见她露出气力不支的迹象,总算大发慈悲的将其松开,又细心地将徐绵衣裙上的褶皱抚平,并道:等会儿我先出去,你略等一等,我会让白檀过来接你。

好像他们真是到凉亭来偷情来了,而白檀就是那牵线的红娘。

徐绵颇觉无语,又不好骂他,只得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看来今后这样的事是免不了的,她只盼着宋旸能隐蔽一些,别那样冲动,这样她的心脏迟早会承受不住的——现在就已经跳得飞快了。

*不提白檀如何在凉亭寻着了满面潮红的自家主子,徐绵又如何扯了番正直的由头敷衍过去,总之,这一关幸好安然过去了,并无人发现他们的奸情,真是老天保佑。

而事情果如宋旸所说,两三日后,赵皇后的咳疾便奇迹般的痊愈了,因此又能回到太和殿伺候她那心爱的夫君,至于徐绵,当然用不着做个电灯泡在这里碍事。

徐绵庆幸自己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但是又生怕赵皇后对她怀恨在心,这种事又不能向其当面对质。

徐绵有心向宋旸打听一下消息,说来奇怪得很,自打那日凉亭强吻她之后,她便甚少见到宋旸的面,仿佛一个吻就够他回味许久,连真人都不必见了。

这人就是个难以言表的怪胎,徐绵恨恨想着。

幸而这几日楚燿也没来问候她,想必赵皇后知道自家儿子老大不小了,正在血气方刚的时候,唯恐做出什么丑事来,于是加强了管束。

其中纠葛,宫中人讳莫如深,倒是在江清月的永和宫徐绵侥幸听了些究竟,原先那个多嘴的宫人已经被调走,新来的侍婢虽然嘴也活泼,胜在机灵,她笑盈盈的道:说是太子殿下和徐才人在太和殿前多说了两句话,皇后娘娘就恼上了,非但这几日将太子拘在宫中习字不许出去——她婉转的睨了眼徐绵,连徐才人的差事也夺了,这可真是莫大的冤屈。

其实也不算挺冤呢,毕竟太子楚燿是真的对她别有用心来着……这话徐绵自不敢提起,只宽宏大度的笑道:皇后娘娘同陛下乃是夫妻,由她亲自照拂自是再好不过,哪来什么别的情由,姑娘可别乱猜了。

江清月虽然也看出其中的蹊跷,事关皇家体统,她亦不敢添油加醋,因循着徐绵的话接道:妹妹这话很是,本宫回头会叮嘱永和宫上下,莫再乱嚼舌根。

妹妹你也须提防着,无事少往椒房殿走动,免得引人误解。

这是委婉的提醒她,避免赵皇后对她不利。

徐绵心中感激,忙点头道:姐姐放心,我自然省得。

可巧楚熔睡了午觉起来,亟须散散精神,徐绵便自告奋勇带他出去走动,反正楚熔也正巴着她的大腿不肯放松呢。

江清月无奈的道:这孩子如今对你倒是更亲些。

罢了,只别往远处去。

又叮嘱楚熔道:好生听你徐姨娘的话,别瞎胡闹,仔细母亲罚你。

楚熔满口里答应着,蹦蹦跳跳的牵着徐绵出门。

徐绵其实很不愿意在大热天四处走动,只是不愿在赵皇后母子的话题上多纠缠,才找个借口避出去。

到了不远处的一块柳荫,徐绵便要坐下来歇一歇,只让乳母领着楚熔去浅水洼处摘些莲蓬,她自己则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短布,准备给楚熔做件汗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徐才人,想不到又见面了。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徐绵唬了一跳,那尖锐的针头险些刺着皮肉,险险才避开了。

正想着谁这般没眼色,及至抬头看到眼前立着的白衣人影,她越发没好气,肃王殿下,真是稀客。

懒怠搭理此人,徐绵仍旧埋头继续手上的针线活计。

其实往太和殿侍疾的那段功夫,她与楚沐也偶遇过两回,但都是淡淡的看了眼便过去了,连招呼都懒得打。

贵妃娘娘正在殿内,王爷您请。

徐绵情知他必是为江清月而来,是而懒得多说废话。

怎么,你从前对于贵妃不是也很热切的么,怎么如今却跟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是寻着了更好巴结的对象?楚沐微微俯身,面上尽管笑着,眸中却是一片霜雪凝寒。

徐绵凌厉的扫他一眼,你想说什么?没什么,小王不过觉得,陛下御前的宋旸公公,似乎与才人您走得太近了一些。

楚沐意态闲闲的道,原本也只是疑心而已,不过前日在亭中那般——他停顿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

徐绵莫名觉得针尖有些发涩,指端也有微微的细汗沁出,可她仍然不露声色,至少,不能让眼前这厮瞧出端倪来。

楚沐见她故作镇定,遂继续说道:或许小王看得不甚清楚,但只要查一查彼时在御前当值的内宦,想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是了,是她忽略了楚沐的洞察力,对方比她想象中的更要聪明,那日在凉亭中的旖旎风光必是被他瞧去了。

徐绵愤愤地将针线一扔,冷声道:那又如何?莫忘了,你也有见不得人的把柄在我手里。

她或许称不上一个清白的宫妇,可楚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何来的立场指摘她?光是惦记嫡亲的皇嫂这一条,就足以将他打入十九层地狱。

楚沐神色微变,继而轻轻笑道:徐才人何必着恼,本王也没说要检举你,不过闲来说笑罢了。

他知道就好。

徐绵重新拾起那块绷子,狠狠地一针扎下去,冷声道:早说过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最好,否则,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楚沐若想从她这里讨得便宜,甚至用此污点来威胁她,那便是妄想。

可是她似乎亦误解了楚沐的来意,但见他安然含笑,已转换了一副话题,本王想来也是,那宋旸是个阉人,自然知晓此事不可长久,如才人您更是不可高攀之辈,故而已经寻了一位更堪匹配的对食,想必不日就会有喜讯了。

什么意思?徐绵皱眉,总觉得楚沐话里有话,而她又听得似懂非懂。

原来才人您侍奉御前许久,竟还不知道么?楚沐适时地诧道,陛下有意将御前奉茶的灵芝姑娘赐给宋旸做对食,这样的喜事,才人您似乎还蒙在鼓里?徐绵的脸阴霾般沉下去,她知道楚沐是为什么而来了,原来是故意找茬来的,好报上次的屈辱,但是他竟然真的成功了,因徐绵所感到的憋闷比他更深、更严重。

难怪她几日不见那死太监踪影,原来是筹备嫁娶大事去了。

一段关系的开始,往往意味着另一段关系的结束,难不成宋旸终于想明白了,决心挥剑斩情丝,寻一位更加门当户对的妻子?那么她究竟算什么呢?徐绵只觉得胃里咕嘟咕嘟的冒起了酸泡儿,哪怕将那几根绣花针一股脑扔进去,也能马上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