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哪门子孕啊, 她与宋旸根本就未进行到最后一步;更不可能是皇帝的骨血, 因她与隆庆帝手都没碰过。
她却想不到宋旸会这样问——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以为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就能生孩子么?且他是个太监,就算余根未尽, 到底不可能和正常男子一般,怎么生啊?徐绵无力同他解释,只能声音微弱的道,麻烦您给我倒点水来。
宋旸从善如流,两条长腿轻轻一伸,就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根本不用下床就已将桌上的紫砂壶取来,看得徐绵好生欣羡, 个子高就是这点好,省了多少力气。
她仰起脖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凉茶, 总算觉得脾胃里舒坦了些, 这才向宋旸解释道:你别乱想, 我就是晚膳用得多了,一时克化不完。
宋旸秀挺的轮廓映在浅淡烛火下, 看去竟有些凄清的沉默, 他轻声说道:你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看似突兀的一句话,貌似是因方才的误会怀孕想到的。
宋旸往常虽没怎么留意, 但见她与楚熔那般意气相投,总能玩到一处——若不是发自真心的喜爱, 是断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徐绵干笑两声,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长日漫漫,总得有些消遣。
再喜欢孩子又如何?宋旸总归满足不了她的期望,她也不可能去向别的男人借个种:这就太荒诞了,徐绵也不想找死。
她蜷起雪白的足尖,轻轻向宋旸膝上踢了踢,方才你是骗我的对不对?那灵芝姑娘若真是有意,怎么也不见你与她说上半句话?宋旸可不是那种性情含蓄的人。
徐绵之前是被楚沐放的风惊到了,一时来不及细想,不过太和殿的匆匆一瞥,那灵芝姑娘脸上可是半点新嫁娘的娇羞也没有,若真的有这层意思,总该流露出些许情绪的波动吧,而非死板着一张脸。
宋旸看着她不说话。
徐绵胆气愈壮,遂同情的拍拍此人的肩膀,说给我听听,是不是人家婉拒你了?灵芝说起来也是御前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曾侍奉过皇后娘娘,将来嫁妆的贴补自是少不了她的,恐怕她也不愿自己就此被指给一个太监——宋旸生得再俊又如何,脸又不能当饭吃,何况嫁了个阉人,晚上免不了独守空闺,其中滋味是个聪明女子都得掂量三分。
徐绵满以为自己猜得不错,正要安慰一下宋旸那颗饱经挫折的心脏,谁知对方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有异议,是我婉拒了她。
你?徐绵上上下下打量了宋旸几眼,很不明白他哪来的底气拒绝灵芝?比起他这个身若漂萍的孤儿,灵芝样样都强过他吧,别人还没说瞧不起他不能生孩子呢!其实……尽管徐绵很不愿意承认,灵芝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她更优秀一些,至少,灵芝可以成为宋旸名正言顺的妻,无人敢置喙半句,更不会留下诸多隐患。
宋旸的眸子黑如点漆,里头的情意泼墨一般洒在她身上,可是她不及你好看,就这一点就比不过你。
原来你是以貌取人的……徐绵嘟囔着,对这个答案似满意又似不那么满意。
当然,你不也是?宋旸在她唇角轻轻啄了啄。
徐绵无话可说了,她对于宋旸的好感,起初的确是建立在对相貌的欣赏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宋旸起初给她的印象那样恶劣,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值得叫人记住呢?但是后来么,她对于宋旸的感觉就掺杂了那么一点细微的情愫,这情愫许是出于他润物细无声的关切,又许是因为他时常半夜过来造访,带给她刺激而又缠绵的体会。
譬如他正往徐绵亵衣里伸的那只手,简直如老马识途一般,轻易的就找到了最敏感的所在。
徐绵在他做出更不可描述的动作之前,及时制止了他,小声道:今天不行,我小日子来了。
她可没有撒谎,毕竟徐绵在床笫之间向来是很诚实的,这也正是宋旸乐于逗弄她的原因——他喜欢坦诚的女人。
徐绵何尝不知道两人有日子没见了,要加深彼此的感情,身体交流是避无可避的事。
不过逢着月事来了也没办法,这大概是天意。
徐绵瞧见宋旸脸上的悻悻,心念一动,便娇媚的向宋旸怀中一靠,公公,不如由我来服侍您吧?既然宋旸不能用他固有的法子来取悦她,那么,徐绵选择投桃报李也未尝不可。
这回她学聪明了,不待宋旸回话,一手虚虚在胸前拦着作为掩护,另一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裤下伸去——她早就想看看宋旸那所谓的秘密了。
这回竟被她逮了个正着,可是徐绵脸上并没有窥见天机的欢喜,而是一片愕然。
怎么……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尽管没有着意去瞧,徐绵依然能感受到手心里坚实的触感,热的,宏伟的,还一跳一跳的很有精神。
有鸡,也有蛋,还是成双成对的。
这不科学呀!徐绵困惑的缩回手,公公,您是怎么做到的?她原本以为,那夜宋旸之所以潦草而就,大约是因到净事房里走了一遭,那啥的机能有所破坏,但是现下看来,他分明是完好无损的。
所以第一次的尴尬场面,单纯因为他还是个童男子么?徐绵仰头看着他那张脸,窘迫得说不出话来——不是自己害羞,是替他害臊。
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好在宋旸天生皮厚,即使在面对徐绵对其男性功能的质疑时,他也依然能面不改色,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现在该不必担心了吧。
担心什么?徐绵张口结舌。
当然是孩子的事。
宋旸平静的理衣起身,如同授课的夫子那般淡定从容,无需庸人自扰,咱们以后会有孩子的,也许不止一个。
胡说八道,谁要给他生孩子?徐绵涨红了脸,抓起桌上的一颗梨就往窗外扔去,可惜死太监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一直到脸上的余热渐渐褪去,徐绵才陡然记起,自己成功的被他带偏了话题,他还是对自己隐瞒了至关重要的秘密:在他初初进宫的那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他这个人的身世来历又究竟如何?徐绵原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对于宋旸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然而通过今夜的重大发现,宋旸身上似乎重新笼罩上一层迷雾,愈发的看不分明了。
☆T.X是独家?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七月流火,暑气渐渐散去,徐绵也成功迎来了她在宫内的第一个秋天。
夏日的薄衫已压到了箱底,冬日的棉衣也该慢慢置办起来了。
这几个月却是相当舒坦的,宋旸娶亲的流言终究只是流言,不足以成为困扰,而赵皇后似乎将她目为微不足道的一粒尘芥,并未刻意寻她的麻烦。
枉费徐绵提心吊胆了数月,结果却是庸人自扰,她气得将宋旸叫来对质,那人却道: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我可没有说过半句皇后娘娘的坏话。
倒也是,然而他当时在凉亭内那种肃杀的神情,容不得人不多心。
徐绵此时方知自己被他给骗了,不禁面红耳赤,下意识的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打,恨不得立刻与其拼命,我打死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坏蛋!居然利用这种漏洞逼她立誓,迫使她心甘情愿的依附于他,这人的心思也太狡猾了。
徐绵怒上心头,恨不得再用力骂他两句,然而骂人的词汇毕竟有限,颠来倒去也只是没良心强盗杀千刀的之类,听着倒和打情骂俏一般。
宋旸脸上的表情更是享受的很,他牢牢攥着徐绵两只洁白的拳头,嘘声道:徐主子,您马上要晋封婕妤了,可别在这当儿坏了您的好事。
为了奴才一个,不值得!徐绵哼了一声,到底忌惮被人看见,只用力在宋旸足靴上碾了两下,便昂首挺胸的离去。
只留下宋旸满面笑容的目送她离开——他自然是不介意的,徐绵那点力道还不及猫爪子挠呢,说句造孽的话,他甚至希望徐绵多踩他两脚,如此更能显出对他的重视。
江清月向来是言出必行的,随着中秋的节庆进入筹划之中,徐绵的册封礼也该预备起来了。
徐绵其实不太在意位分的升迁,不过较高的地位,总是能带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宫里碾死人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可若那只蚂蚁足够巨大,铠甲足够坚固,那么心怀叵测的人总该忌惮她三分。
且她私心里仍是盼着隆庆帝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让她能在殉葬的圣旨下来前赢得更多喘息之机。
尽管已对宋旸做下那样的承诺,可徐绵仍未准备好将自己完全交托给他——她对于宋旸的了解其实不深,一旦选择了如此,便再没有退路了。
怀着既喜且悲的念头,徐绵总算迎来了象征团圆的中秋。
一年一度的盛会,隆庆帝自然希望妻妾子女们也能与他同乐。
宴会还是在崇芳阁举办。
徐绵刚得了晋封,又有救楚熔一命的交情,因此很荣幸的被安排在江清月身侧。
但这般殊荣也未给她带来更多的注目,自从那班西域来的舞伎鱼贯入殿之后,众人的眼睛便再挪不开了。
尤其是居中领舞的那一位,格外出色。
灵蛇一般的纤腰坦然露在外头,细细不盈一握,遍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深紫色纱巾,该遮的地方倒遮得严严实实,偏生那样影影绰绰,带给人无穷无尽的遐想。
且这舞者姿态翩翩,动作利落,一举一动莫不媚态尽显,看得出专业素养亦是非凡,难怪把满大殿的眼球都给吸引过去了。
与徐绵一道晋封上来的汪才人看了半日,便悄悄的向她道:看来宫里又要添新人了。
她话里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意味,因隆庆帝也没能摆脱天下男子的通病,被这妖媚女子攥住了心神,眼睛都直了。
而不管得宠或是不得宠的嫔妃,私心里都不愿有新人进来分宠,毕竟宫中的资源就那么点,多了一个,就难免有人稍稍吃亏。
徐绵作为一个看热闹的旁客,对此自是喜闻乐见,不过,她瞧着这位肌肤好似蜜蜡的胡姬眼神似有些古怪,她根本没注意看龙椅上的皇帝,倒是紧盯着一旁站着的宋旸不放呢,身形旋动中,脸上的媚意如涟漪般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在座男子的神情都有些不忍直视。
不过宋旸在这种热闹场合向来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胡姬抛了个数百个媚眼,他也如老僧入定一般,眼皮都未肯抬一下,那女子的姿态于是略有些力不从心,唇角也僵硬了不少。
徐绵险些笑出声来,及至接触到宋旸匆匆投来的一瞥,她才赶紧正襟危坐,装出认真观舞的模样,但是心里仍免不了惬意的想着:宋旸有人看不稀奇,不过这姑娘的口味还真独特呢,难不成,她天生就喜欢太监?这是什么神奇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