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夙在师尊妤蓼视线过来时, 眼睫微眨间紧薄的眼皮便垂下,敛下了眸子里中的情绪。
妤蓼这般宽慰言辞下,孟询脸上的失意之色少了些许, 在师尊要走之时他露出个难得的笑意, 起身朝着她郑重道:师尊也永远都是我们的师尊。
妤蓼闻言不置可否, 朝他轻点了下下颌, 叮嘱他还是上床好好休养。
两人就此回到院中,妤蓼叮嘱了覃夙几句明日赛事规则, 明日的赛事最后将会决出最后两人,这两人便是此届争相簪花之人,最后的对决者。
覃夙微低首脸带认真的听完,就在妤蓼要走之时, 他伸手扯出了她右侧宽袖。
妤蓼略带诧异回身道:阿夙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她本想着此时去看看苏麻儿, 这样也好得知独孤前辈炼制哑魂解药的进度。
覃夙唇角微抿,纤长向下的眼睫微眨, 脸上神色似是犹豫了下, 但他最后还是出声道:师尊, 如若弟子往后犯了错,师尊还觉得弟子仍旧是您弟子吗?犯了错?妤蓼直视上他狭长的眸子,有些没懂他这突然的言辞指什么。
这么明显的话语, 她都要怀疑他在暗示上一世了,可先前的种种他都不像有上世记忆的样子。
妤蓼眼睫微眨抬首扫了眼他的额头,又想到比试台上那干净利落的剑招……莫非……覃夙他也回来了吗?古人言三思而后行, 阿夙若明知有错又何必再去犯?说着, 妤蓼微扬眼尾将视线打量在他脸上。
覃夙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松开手中她宽袖微低头道:师尊可知有时候没得选择?说着他话语微顿,微垂的视线对上她略微诧异的眸子接着说:师尊, 做抉择的时候我会选我所在乎的,至于对错,那从来就是胜利者所书写。
妤蓼在他这番话下彻底打消了去看苏麻儿的想法,当下,这徒弟的危险发言更该和他谈几句吧。
阿夙,我想我们该就这个问题谈下。
说着,她移步朝院中的石桌走去。
覃夙在她这话下脸上也是丝毫未见慌张,甚是坦然的坐在了师尊对面,甚至从储物袋中召出茶具,十指跃动间,一杯茶水便被推至了妤蓼面前。
妤蓼抚过茶杯果真一片温凉,知他运用了些灵力,有些没好气道:灵力便是让你作这般使的?覃夙闻言眼眸里滑过一丝笑意,这一世,师尊是随他一起出山的,这些时日,他见到了师尊很多不同于上一世的一面。
师尊早先劝诫师弟便费了些言辞,现下还要劳烦师尊同弟子说道说道,师尊还是用茶水润润喉才是。
说着,覃夙眼眸中笑意加深,微抬了下右手接着道:弟子现今灵力足够的,师尊不必担忧。
覃夙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妤蓼也觉口中似有些干渴。
她轻抿了口手中茶水,眸子直视上对面覃夙:阿夙我知你平日对他人事物看的极为淡漠,但你那句:对错从来是胜利者书写的话,为师觉得还是有些过于偏激了。
覃夙闻言也没急着做啥反驳,只是一副恭敬聆听的样子,手指时不时无声的敲打在石桌上。
就在妤蓼手中茶水过半时,覃夙两指并拢指尖微动,她手中的茶杯便到了他手中。
他将茶水添置上,须臾又恭敬的放回了她面前,这才掀起让人一看便心生凉薄的眼皮,轻声道:师尊,所谓正派里也多的是恶贯满盈,损人利己之徒…说着覃夙微顿了下,似乎是在控制着自个微颤抖愤怒的语气。
阿夙。
妤蓼喊了他一声,见他望向自己,这才接着道:无情道是你自愿入的吗?这一问,她直接挑明了她知道他也回来了。
覃夙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不似往常叫人难以发现的浅淡笑意,此刻的他直接笑出了些声音。
此刻的他笑声低哑,完全脱离了变声期的嘶哑,似乎带着说不清的魅惑感响在院中,传在妤蓼的耳际。
她扫了眼对面的他,手指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茶杯。
现下,妤蓼更肯定他也的确回来了,就是如此笑着的他将自个送死在了她清尘剑下,送死在了她手中握着的这把剑下。
无情道,是弟子心甘情愿入的。
话毕覃夙直视上她问询的眸子,心下再次回应道:无情道是心甘情愿为师尊您入的。
果然,上一世没有人能逼得了他,上一世又有谁能逼迫得了他这道修仙界的光,唯有他自己也才能弃自然道修无情道吧。
这般一想,她将上一世没得到的答案再次问道:所以,令阿夙无情道生情的女子是?覃夙做好了回应面前女子所有的疑问,唯独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一问。
果然,师尊温柔喜人的性子里带着她独有的恶劣感,就如一开始便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
他没了一开始的从容感,声音带了些委屈喊了句师尊。
妤蓼也不回应啥,仍旧一幅等候覃夙回话的样子,甚至手指轻抚着茶杯沿,望茶杯望石桌就是不望他,整个人端的是闲适又无聊的样子。
师尊,能令弟子无情道生情的,除了师尊您,三界再无二人了。
话毕,他在心下再次应道:覃夙心仪之人是这三界中,人界的临界守护者挽清道主:妤蓼。
妤蓼他这话下,闲适的表情没有绷住,微挑眼眸瞪了一眼他,不知羞。
覃夙自是没错过她这微瞪后的笑意,有了上一世记忆的他,答案不需要在簪花大会后了,他已经得到了师尊的答案。
院中的敲门声响起,三声一过来人便兀自进了院子,也就打断了妤蓼还准备问询的话语。
看着进来的顾伽,虽然妤蓼有众多关于上一世的疑问,此刻也不是问询覃夙的好时机了。
挽清道主,两位这般清闲,就不怕明日的簪花大会没了吗?说着,顾伽捏着折扇的手指微动,他手中折扇耍的一下便挥开。
扇面上的赤色‘顺’字,在顾伽的挥动下招摇极了。
顾公子此话怎讲?妤蓼微起身做了个手势,示意顾伽也坐。
顾伽也不客气的坐在了覃夙身侧,扫了眼覃夙这才对着对面妤蓼道:苏慕,他身上的东西。
虽然顾伽说的含蓄,但妤蓼早在苏慕在台上时便确信了他中的是哑魂,所以毫不意外其它门派中也有中这哑魂的弟子。
就是,如今弟子中这药物控制的,肯定没有上一世那般的多。
独孤前辈的哑魂解药也在研制中,二师兄也带了无垢山的灵药加入研制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哑魂的解药会出来的。
能中哑魂者,需连续十五天不间断的服用哑魂,别说多数修士已然辟谷,就算是饮用水,这中条件却是需要是身边极亲近的人着手的。
所以,如今的凶手究竟是谁?这需要他们在心中有个数的,这样也好阻止更多的人中此哑魂。
顾公子这么一说,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吗?妤蓼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但目前还需明日的验证,是以她将问题抛了回去。
顾伽爽朗一笑,这才出声道:我说的苏姑娘未必相信在下。
话毕,他便停止了说辞,只是眼眸带笑的看着妤蓼。
妤蓼闻言放下轻抿的茶杯,浅笑道:顾公子,话说一半,□□下饭。
师尊,我要是下药之人的话,我会给每个门派里弟子都下,且控制中药者资质优劣均有来下。
说着,覃夙朝顾伽扯了下唇角,接着说:顾公子,贼喊追贼的故事一向很有趣不是吗。
顾伽闻言捏着的扇子停了下来,眼眸微眯对视上覃夙,对方扯的那下唇角已然没了痕迹,一副淡漠的脸仍旧不惧的盯着自个。
这敌意可真是越发明显了,可真有意思。
我赞同阿夙的说辞,所以下药者极有可能也是受害者。
说着,妤蓼脸带欣赏的扫了眼覃夙,想着他与自个对下药者的元凶是谁,心中想的大概是差不多的人。
顾伽自是没错过她这抹欣赏的视线,看着面前二人这状似眉来眼去的样子,他脸色微妙的变了下,手中扇子被他一把甩到了石桌上。
嗯,顾某的提醒也送到了,苏姑娘多做准备吧。
说着,他又捡起了石桌上扇子,少了往日的潇洒肆意,脸上带了些烦躁接着道:告辞。
顾伽,告辞。
妤蓼。
身后传来的这略带郑重的话后,顾伽微停顿下脚下步伐,手中扇子被他抓握了下,这才抬步走向了院子外。
待外边人走了些距离,覃夙看着师尊仍旧望着院子外的视线,有些不悦道:师尊,顾伽他在上一世于我们是空白,我们还是需要多加防范才是。
妤蓼自是知道他意思,将杯中茶水饮尽才道:为师只是不想他误入歧途,有时候身份并非你我能选择的,魔族也有善的资格。
她未注意到,对面覃夙在她这话下,眼眸中飞快的掠过一抹戾气。
师尊,师尊是相信魔族也有为善的资格吗?妤蓼闻言朝问话的覃夙浅笑了下,眼眸含笑道:为师确信,怎么啦?难道阿夙不相信吗?说着,她眉目略一思索又笑道:先前你不还自个说的吗,所谓正派中有恶贯满盈,损人利己之徒,那么反之,魔族有向善之心的阿夙又何必不相信。
覃夙淡淡的应了下,最后还是出声应答道:弟子相信。
所以,说着魔族有向善之心的师尊,为啥上一世不能容下堕魔的他呢,非要给到他一封生死对决的战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