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5-04-02 00:44:50

沈彻察觉他眼里的异动, 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性残暴, 滥杀无辜, 残害手足, 他都听过, 哪怕沈砚也这么说, 他也不会生气。

但关乎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少不得扯一扯。

皇兄, 旁人说什么我不管,可我知道, 也相信,皇兄赤胆忠心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沈砚说得是肺腑之言,他虽然不闻窗外事, 但从废帝一事便能知晓,这个皇兄并没有人们说的那样凶残, 至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倘若真的野心勃勃, 那以沈彻的谋略和掌中筹码, 沈叙根本就不可能顺理成章地登临帝位。

沈彻也知道他这话并非违心,亦是为数不多还愿意信自己的人,心中十分感动,我与你并非同母所出, 却有许多相似之处。

父皇生前成日忙于政务, 他这个做兄长的, 平日的关怀终究是少了些。

要不然就可以赶在太后之前知晓了任嫣儿一事, 那即便是抗旨,也要替他争下这门亲事。

但眼下看来,哪怕没有自己,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错付一生。

至于要怎么开口才不至于伤他的心,好像是件难事。

提及母亲,沈砚不由地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只是早已释怀,便也没有激动的情绪,平静道,父皇向来就不喜欢我,我其实已经尽力了,可结果还是一样,比不过任何人。

你不用同任何人相比,每个人都长处和不足,做自己就很好。

一碗水本就难端平,更何况父皇是一国之君,膝下又有这么多孩子,有时候喜恶也非是他本意,坐在那位上谁能由得了自己?仔细想想,他当初若是器重你,天底下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又是多少人的肉中刺眼中钉,锋芒毕露才华尽显,这不是什么好事。

沈彻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讲讲道理,但也很快转了语调,轻松道,最近,可有什么开心的事,说给皇兄听听。

比如,又新得了哪些稀有的花草?虽然知道他说的话多半是为了宽慰自己,但沈砚听了却十分受用。

又见他提起花草的事,距离又拉近了不少,皇兄,我这哪里什么稀罕物,只因平日你们不曾留意,故而觉得新鲜。

若都跟我一样,自然而然也就觉得寻常了。

你这可有绿萼梅?沈彻目光在院子内扫了一圈,应当是没有的。

绿萼因萼绿花白、小枝青绿而得名,香气浓郁,更是花中君子。

曾听说过此花,十分难得,植一株在庭院内,倒可添一抹春色。

这绿萼梅……沈砚心中咯噔一下,好不郁闷,怎么好巧不巧就问到了这上头,有倒是有,不过得或者时日。

无妨,我不急。

沈彻只是随口一提,有没有,他并不在意。

那回头我给皇兄一个准信。

沈砚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若不出什么差错,今日那株绿萼梅也该到了,好在是约定戌时三刻,早晚沈彻也等不到那个时候,要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正想着,只听得外头吁的一声,有马车缓缓在府们前停下,门童开了门,呼哧呼哧跑进一人,身形魁梧,黄发微卷,是个两颊络腮胡的庄稼汉。

手中怀抱一盆绿萼梅,正大口地喘气。

小人今日来得早了些,不知道有没有打搅到殿下?话音刚落,那庄稼汉便瞧见了坐在正对面的沈彻,总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瓷杯停在唇边,沈彻眼眸轻抬,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目光落在那株绿萼上,意味深长。

沈砚脸色一白,没敢接话。

那庄稼汉没什么心眼,还以为他没听到,紧走几步上前,那株绿梅就在沈彻的跟前晃啊晃,好不耀眼。

小人不知殿下有贵客在,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那人将绿萼梅轻轻搁放在一旁的地上,转身就走。

似乎是忘了还有什么话要说,那人又折返了回来,大声大气道,殿下,这株绿萼同寻常的梅花不一样,花色别致,那位任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沈砚脸白了又红,他从来都是温和性子,庄稼汉走了,只是觉得有些生气,却从未想过要责备。

哪位任姑娘?沈砚放下杯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沈砚起先低声否认一声,但看到沈彻目光如炬,便知道再也瞒不住,小叹一口气,是任尚书的千金任嫣儿。

多久了?沈彻眸子一冷,察觉出事情恐怕早已出乎自己所料。

上元佳节那日,灯市上偶然相遇的,聊得还算投机,沈砚说着,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皇兄,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自卑里,可是嫣儿她并不嫌弃我,她还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的人。

……沈彻看着他一脸如痴如醉的模样,眉头皱了又皱,要不是自己亲眼见识过,倒也信以为真了。

可他又不是三岁孩童,这样疯癫的话,怎么就信了呢?回忆起来,先帝对这个皇子确实有诸多不满,轻则训斥几句,重则拳打脚踢。

年少时并没有多少快乐的日子,能叫任嫣儿几句甜言蜜语骗了去,自然也不足为奇。

你好像很喜欢她?沈彻问,对方陷得有点深。

喜欢的,沈砚语气柔和,眼里满是美好的憧憬,痴痴道,我什么都没有,可若是她想要,我什么都愿意给,哪怕是我的性命。

沈彻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摇头又叹气,病入膏肓,恐无药可医了。

皇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认识她?沈砚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回过神,满脸羞涩。

不认得。

沈彻吐字轻快。

那下回我领她来见你。

我们说好了的,最迟过了这个冷冬,就成亲,到时候皇兄要来我们做个见证,沈砚一口气说了许多,突然想到沈彻如今还是孤身一人,总归是不妥,忙收了话道,皇兄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应当是位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吧……明明该想起那人,可不知怎地那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就闯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将他所有的记忆打乱,然后用那双无辜的小眼神盯着他。

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他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皇兄我送送你,还有这绿萼……不用。

沈彻冷冷打断他,走得急了些,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同府里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那小厮手里端得是几只描花瓷碟,不曾看到沈彻,只是朝里头喊话,殿下,你要的东西到的……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还不快赔罪。

方才已经够失礼了,再来一回,沈砚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不碍事,沈彻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厮早已吓得面如土灰,连句话也说不出了,双腿不停打颤,他有些无奈,莞尔道,下回小心些……是,小人谢殿下不杀之恩。

?自己几时说过要杀他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放任不管,竟传得这般离谱!沈砚快步将那小厮护在了身后,皇兄,过几日就是千秋节了,比花朝节还要热闹,不妨一块出来走走?不用了,我还有事。

沈彻向来不喜欢喧闹的地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随祁风上了马,绝尘而去。

才回府,祁风就从身后边追了上来,殿下,眼下该如何打算?先前的府医呢?任嫣儿的事,想着就心烦,越着急,越没法子,沈彻索性将它暂且抛在脑后。

……殿下,卑职这就去请。

算了,站好,别跟着我。

沈彻指了指他的脚尖,生怕他再追上来问个不休,连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隔着池水,远远就能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临窗而坐,方才走得太急了些,伤势如何也没来得及细问。

他的心像拥了一簇易散的云散,偏偏迷失在她的兵荒马乱里。

临近门前,他突然站住了脚跟,有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明明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苏文茵,怎么总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上了心?屋里头有谈话声响起,他屏住呼吸,这才发现怀绿坐在她的身侧,像个阿姊般耐心开导些什么。

姑娘是不是又想家了?每回沈彻对自己好些,她总是忍不住想家,想起阿娘,这世上能为自己拼尽全力,以命相护的也只有阿娘了,沈彻对自己是好,可比起阿娘却总还差得远。

她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目光平视前方,那里有飘落的黄叶,想。

很想很想……那为何从不见姑娘提起,姑娘若想回去看看,殿下一定会应允的,殿下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她也想的,可是阿娘已经不在了……她鼻子一酸,泪珠子悄然无息地落了下来,却硬着头皮,强装坚强,阿娘生前很喜欢京都,曾经说过想亲自来瞧一瞧。

门廊外沈彻掌心收紧,努了努嘴,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渐暗。

她看着窗外火红的云霞,想着夜幕深沉时,坐在小小的庭院中,一抬头也能看见星星,便站起身,朝着门口小步伐挪去。

沈彻心头一惊,怕叫人察觉,身子陡然变得僵硬,快步离开时,险些没被脚下的碎石绊倒。

动静之大,连屋子里头也听得清清楚楚。

怀绿朝窗外探出小半个身子,瞧了瞧,院内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我刚刚听见声音的……怀绿收了窗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许是猫儿吧……她随口回了一句,脚步已至门外。

眼前空空如也的地面上多了样东西,近前一看,却是枚玉佩。

玉质温润,种水极好,看纹饰应当是宫中之物,王府中除了沈彻,再无旁人了。

看样子,他刚刚应该来过这里。

那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必然是听到了。

会怎么想?说过要把王府当家的。

姑娘在看什么呢?仔细脚伤。

怀绿也从屋子追了出来,瞧见她掌心所托,亦十分诧异,这不是殿下的玉佩吗?怎么会在姑娘这里?怀绿想了想,有个理由再恰当不过,殿下送的,殿下把贴身的物件都送给你了…………没有的事,别胡说……她手一抖,像是抓着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往怀绿怀里一塞,方才在这儿捡的,许是他路过时不小心落下的……哦!怀绿长长应了一声,那我拿去还给殿下……好。

她如释重负,点点头。

走出几步,怀绿又折了回来,晃了晃玉佩,若有所思道,那这足以证明殿下方才来偷偷看过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脸颊一红,心头小鹿乱撞。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是自己说的话,让他有什么顾虑么?还是真的来偷偷看一眼?作者有话说:我做梦也没想到,评论区一堆蹲屁/股的……哈哈哈哈哈话说我到时候提醒你们,后台能看到么?摸不透阿晋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