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顾玫睡醒时太阳已高挂在天际,她怔忪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皇宫,虽然她受了伤, 但一觉睡到大中午也是极失礼的。
顾玫赶忙坐起身,扬声唤燕归伺候梳头,燕归从门外走进来,躬身行了个万福,温声道:国公夫人睡醒啦, 太后娘娘担忧您的伤势, 早晨前来探望了一番,特地吩咐不准打扰您睡觉, 想让您好好休息呐!太后娘娘年近花甲还亲自来探望小辈,实在是让人动容, 顾玫心头涌起一股热意,愈发敬爱太后。
她道:太后娘娘和善,我却不能不知好歹,快帮我换一身衣裳,我要到慈宁宫给娘娘请安。
燕归是傅珩特地派到流云阁伺候顾玫的, 清楚的知道顾玫在傅珩心中的位置,断不敢忤逆顾玫。
燕归俯身把顾玫扶起来, 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伺候顾玫换好衣裳、疏好头发后才随着顾玫进了慈宁宫。
太后正在檐下逗鹦鹉说话, 见顾玫被人搀着进了门, 赶忙让嬷嬷搬了一把椅子,安置顾玫坐下, 关切道:你怎么起来了, 受了那样重的伤, 理应好好休息才是。
顾玫颔首,温声道:都是孙媳自己不小心,才从上山摔了下去,孙媳受得是皮外伤,无甚大碍,劳太娘娘惦念,可真是大大的罪过。
顾玫坐的端端正正,一副恭敬模样,太后瞧着她,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她更懂事的丫头了,明明是为了摘菊花才跌落,竟还把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真是又懂事又憨傻。
长辈疼爱小辈,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让小辈吃好吃的,睿智如太后也不能免俗。
大大的红木饭桌上摆着五十八道菜肴,十二盅补汤,八种主食。
太后笑呵呵看着顾玫,说道:玫丫头,你身子受损,须得好好补补。
菜肴且不论,桌上这些补汤,你必须得都用一些。
顾玫瞧了一眼太后,老人家是真心疼她的,但这补汤也太多了一些,她就是有十个肚子也喝不下呀!太后才不管顾玫心里的小九九,给燕归使了个眼色,燕归会意,盛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红枣羹端到顾玫跟前,拿起调羹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汤。
长辈赐不可辞,顾玫无奈,只好小口小口喝汤,当喝到第五道汤的时候实在是喝不下去了,顾玫抬起头柔声撒娇:娘娘,孙媳真的喝不下了。
太后看了一眼顾玫鼓鼓的肚子,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小姑娘嘛,总要吃得饱饱得才能将养好身子。
顾玫唯恐太后再强迫她吃东西,喝完补汤后就找了个由头折回流云阁。
刚踏入院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小黄门捧着药碗走到顾玫跟前,躬身道:药熬好了,请国公夫人用药。
那药碗比脑袋还大,里面的褐色药汁晃晃悠悠几欲溢出来,顾玫怎么喝得下?顾玫挥挥手:将药搁到饭厅,我一会子再喝。
说完便向花厅走。
不料那小黄门十分固执,端着药碗跟在顾玫身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圣上说国公夫人若是不肯喝药,他就亲自过来伺候您。
顾玫……她揉了揉鼓囊囊的肚子,深吸一口气,仰头将一海碗药汁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下午顾玫在卧房和盥室之间来来回回跑了七八次,她的双手包着纱布不能行动,只能让燕归伺候着小解,虽然都是女子,但顾玫从未让人伺候着如厕,感觉脸都丢尽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顾玫再不敢到慈宁宫陪太后用饭,只吃了两块糕点就上床休息去了。
夜静悄悄的,无事可分散注意力,手心的疼痛便愈发明显。
顾玫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躺了多久,总算有了一点睡意,刚要入睡,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推门而入。
顾玫赶紧坐起来,将锦被拥到身前,防备地看着傅珩,说道:这么晚了,圣上过来做什么?小姑娘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盈盈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如一只警觉的小猫,奶凶奶凶,傅珩的心都要化了。
他径直坐到顾玫身边,神色自若的将她的手放到手心,说道:麻疼不疼?自然是疼的,但顾玫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她梗着脖子道:不疼。
傅珩知道她在故作坚强,也不拆穿她,只掌了灯,给她拆手上的纱布。
你要做什么?顾玫想把手从傅珩的手掌心抽出去,却被他轻轻攥住了手腕。
别动,朕给你换药。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脖颈处,酥酥麻麻一片,顷刻间,顾玫就红了脸。
傅珩强忍亲吻她的冲动,将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解下来。
入目所见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所幸已凝结,不像刚受伤时那样触目惊心。
傅珩凝视着顾玫手心的伤痕,心内升起一股自责之意,若不是没有护好她,她也不必受此痛楚。
他是天下之主,合该护着她,让她享受最美好的一切,她受伤是他之过,若不是他考虑不周,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傅珩俯身,将手巾浸湿,轻轻给顾玫擦拭伤痕,手巾温温的,但擦在伤口上有些疼,顾玫微微瑟缩了一下,所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还是被傅珩瞧了出来。
忍一忍,马上就好。
他低声安慰。
傅珩低着头,神色专注,从顾玫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如墨的黑发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平日里她只注意到他儒雅的气质,却忽略了他的长相,其实他生着一张极俊雅的脸呢!突然之间,顾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且不论面前这人是九五之尊,但论辈分,他可是她的叔父,她怎能用女子瞧男子的标准来衡量他的长相?顾玫暗暗斥责自己,傅珩是个不要脸面的,难道她也疯魔了不成?傅珩虽低着头,却也注意到了顾玫的异常,温声问道:怎么了?他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不知她为何恼怒。
顾玫没有脸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她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催促道:还没擦完吗?马上就好!他知道她在敷衍她,既然她不想说,他便不问。
傅珩放下手巾,打开檀木盒子,取出里面的药粉,用药匙挖出来,往顾玫的伤痕上洒。
钻心的疼痛从手心传到四肢百骸,顾玫疼的眉头紧皱,汗珠子从额头低落而下。
傅珩单手搂住顾玫的纤腰,低声道:要是疼的话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他边说边利落的将药粉尽数洒了下去,他怕若是慢了,便再也下不了手。
待傅珩把纱布扎好的时候,顾玫已出了满身汗。
脸色煞白,半点血色也没有了。
整个人都疼得脱了力。
傅珩坐到顾玫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这药霸道,初初换上会很疼,但去疤生肌的效果很好,用不了几天你就能痊愈。
顾玫知道他不会骗她,但因着疼痛,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便想发发脾气。
她斥责道:我看你是在故意折腾我!顾玫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傅珩却只觉得高兴,她终于不再战战兢兢,将他当成皇帝看待。
他凌驾于众人之上,唯独想与她对等。
是朕不好。
傅珩很快便认了错,双手搂在顾玫腰间,紧了一紧。
顾玫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僵着身子不说话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傅珩站起身出了寝屋,顾玫轻舒一口气,心道这人总算走了,哪成想眨眼间他又端着一个铜盆折了回来。
傅珩将冒着热气的铜盆放到床边,起身拉起顾玫的脚踝。
顾玫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脚底一凉,绫袜被脱掉了。
她的脚嫩生生的,又白又软,脚指甲上也染了红色丹寇,五根脚趾蜷缩起来,如一朵小小的花。
顾玫扯过被子,想把脚丫子遮住,没想到傅珩一抬手,竟把被子丢到了茶榻上。
你!顾玫怒不可遏,睁大双目瞪着傅珩。
寝衣轻薄,没有被子挡在身前,她感觉像是没穿衣裳一般。
傅珩垂眸瞧了顾玫一眼,贴身的寝衣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身形,小小的两点透过衣衫印了出来,像两点花蕊。
小姑娘的脸已经红成了虾子,耳朵尖要着火一般,傅珩收回目光,蹲下身子,将顾玫的脚丫放到铜盆中。
大手在她的脚背揉了两下:烫不烫?还行。
顾玫的脑子有些迟钝,说话也全凭本能。
傅珩的手像一只羽毛,在她的脚掌和脚心处动来动去,她知道他在认认真真给她洗脚,但她的脚掌心就是觉得痒。
傅珩用白棉布将顾玫脚丫子擦干,而后在她的脚心处亲了一下。
顾玫又惊又羞,脚丫子那么脏,怎么能亲呢?她下意识往回缩脚,傅珩却不依,牢牢握着她的脚踝,又在嫩生生的脚背上亲了一口。
酥麻的感觉从脚部传到四肢百骸,顾玫怔愣片刻,而后才低声斥道:你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