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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2025-04-02 00:44:52

傅珩轻笑一声, 黝黑的眸子里闪现出点点亮光,犹如星子在天际炸开,璀璨生辉。

幼时, 他起早贪黑、勤学苦读,唯恐虚度光阴,学得一身好本领。

少时,他登顶御座,攘内安外, 坐拥江山。

现如今, 他宵衣旰食,将大瑞治理的海清河晏, 夜不闭户。

他这半生,勤勤恳恳, 光明磊落,所作所为皆对得起民族大义,所做的,唯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是觊觎侄媳。

傅珩抬眸,沿着顾玫白生生脚踝向上看, 羽毛般的轻吻依次落到她的小腿处、大腿处。

他若是要脸面,便只能忍受一世孤寂, 他受够了孤苦清寂,活色生香就在眼前, 他还要脸面做什么。

顾玫微阖双目, 眼看着傅珩一点一点吻上来,他往日里温润儒雅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清的欲1色, 朦朦胧胧、迷迷茫茫, 拽着人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往下沉。

秋风萧瑟, 透过半开的轩窗刮到屋内,寝衣轻薄,冷得顾玫瑟缩一下,意识回拢,她猛地推开傅珩,蜷缩着身体,缩到床尾。

傅珩后退一步,转身将轩窗关上,待折回床榻边上时,脸上的欲色已消失殆尽,他撑开锦被,将顾玫盖了个严严实实。

顾玫抓紧被角,扬起脑袋,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傅珩点到即止,弯下腰在她耳边温声道:好好休息。

而后缓步走到墙角,俯身吹灭多枝灯。

屋外秋风肆虐,顾玫的脸却异常滚烫。

吴思成迎着秋风,匆匆到达宣室殿,一向稳重的老人儿,脚步却略显凌乱。

他跪到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哑声道:奴才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傅珩坐在檀木交椅上,身形伟岸,如一棵松。

神色淡然,声音也无波无澜:起来回话。

吴思成这才站起身来,只腰杆微躬,远没有往日里笔挺,他道:那五颗珍珠是浣衣局的宫女成碧所有,待奴才带人赶到浣衣局时,成碧已畏罪自尽。

成碧于去岁入宫,不过十四岁,生得娇娇小小,身穿一套碧色衣裙,吊死在浣衣局院子中间的杏树之上。

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成碧背后那人倒是好手段。

皇宫看似金碧辉煌、富贵无边,内里的污糟只有身处当中的人才能领会。

宫里每年无缘无故暴毙横死的人不知凡几。

无头的案子得不到沉冤的也比比皆是。

傅珩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碧色扳指,古井般的眸子看向吴思成,缓缓道:你去,将成碧的九族尽数诛杀。

吴思成一愣,脑门上冒出丝丝冷汗。

成氏家族里里外外共有一千二百人,一千二百人一夜之间被尽数屠尽。

成家被诛九族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不胫而走。

除了流云阁,整个皇宫的宫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成碧为什么自杀?听人说她在青峰山动了手脚,害镇国公夫人险些跌落山崖?她为何要坑害镇国公夫人?谁知道呢,莫不是心悦镇国公?成碧是庶女,被嫡母设计送到了浣衣局,但到底是官眷,身份并不低。

镇国公夫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倒真有可能嫁进镇国公府做个继氏。

啧啧。

众人一片唏嘘。

接着又有人道:成碧虽用心不良,镇国公夫人到底无甚大碍,怎么整个成家都被株连了?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镇国公夫人纯孝,深受太后娘娘宠爱,圣上孝顺太后娘娘,自然得庇护镇国公夫人。

是呀,是呀。

看来咱们以后一定得敬着镇国公夫人。

甬道宽而阔,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傅珩拾级而下,步入甬道。

元宝跪地行礼,开口道:太后娘娘请圣上到慈宁宫用饭。

傅珩嗯了一声,坐上龙撵向慈宁宫而去。

早饭清淡,适宜病人食用,受伤的病人却未到慈宁宫用饭。

没有顾玫,饭桌上十分冷清。

傅珩和太后相对而坐,默默用尽碗中粥食。

太后屏退宫人,看向傅珩:成碧死有余辜,但你为何要将整个成家尽数诛杀?成碧的罪责,并未到牵连九族的地步。

太后守礼,今日是第一次对傅珩的决定做出质疑。

傅珩回视太后,温声道:后宫不清净,儿臣需杀鸡儆猴,给有心之人警醒。

傅珩没有妃嫔,御极以后后宫一直十分安宁,太后也没料到宫内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惜,她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帮皇儿料理后宫。

太后轻叹一口气,盯着傅珩老生常谈:宫里事事都好,就是少一位主事的皇后,你若是早日将皇后迎进宫,有皇后打理宫务,后宫也就不会不清净了。

哎,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文治武功样样拔尖,怎么就是不喜欢和女子亲近呢!可怜她活了六十载,竟连孙子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孙子。

朕心中已有皇后人选,母后莫要再忧心。

傅珩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什么?太后又惊又喜,脸上的褶子都笑平了,是哪家的姑娘,你赶紧告诉母后,母后这就着人准备迎娶事宜。

感谢先祖,她盼了这些年,儿子总算开窍了。

母后年纪大了,无需劳神,儿臣大婚是政事,迎娶事宜有礼部操劳,母后只管等着含饴弄孙即可。

傅珩顾左右而言他,并未说出皇后人选,只将话题拉到了大婚上面。

太后的思路被傅珩带偏了,她对大婚没甚兴趣,只开始想象逗弄小孙的情景。

顾玫发现太后的心情格外好,连小食都比平日用的多,太后脾胃虚弱,不敢用太多的甜点,便让宫人将碟子撤了下去。

她笑盈盈道:皇儿今日过来用饭,告诉哀家他已有了皇后人选,哀家等了这么些年,原以为有生之年再无福气含饴弄孙,没成想皇儿突然就有了心仪之人。

后宫空置多年,圣上总算有了立后的心思,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顾玫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既已有心仪之人,又为何不顾人伦,将她囚在深宫?一个荒诞的念头出现在顾玫脑海中,她摇摇头,将那个念头驱逐出去。

她是镇国公夫人,哪怕与傅玄安和离,也是再嫁之身,傅珩总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凤位捧给她?悠悠众口,总是堵不住的。

衣袖内的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顾玫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无色,他怎能这样蛮不讲理,既有了心仪之人,就该放她出宫,一边与心仪之人来往,一边应付着她,他也不嫌累。

太后注意到顾玫苍白的脸色,只当她身子尚未痊愈,累着了。

便道:哀家乏了,你也回流云阁休憩去。

顾玫心绪杂乱,生怕在太后跟前露出马脚,便躬身退了下去。

月亮高悬,傅珩伸手推了一下跟前的房门,房门纹丝不动。

他轻笑一声,转身走到窗边,没想到轩窗也关得紧紧。

响起敲门声,高大清矍的身影映现在门外,顾玫轻哼一声,翻身朝向床榻内侧,用被子盖住脑袋,尽力忽略外面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恼人的敲门声才停将下来。

圆圆的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顾玫盯着身穿灰色圆领襕衫的男子,兀得睁大眼睛,傅珩他怎么、怎么悄无声息就进了屋子。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顾玫倏得站起身,立在床榻上,居高临下睇着傅珩,阴阳怪气道:圣上不嫌累吗?既要处理朝政,又要应付两个女子,他的精力倒是旺盛。

傅珩只当顾玫恼怒他夜闯寝房,他也不恼。

伸手拢住她的纤腰,手一提就将顾玫从榻上移到膝头。

顾玫不安地在他身前挣扎一番,见他毫不所动便停止挣扎。

低声斥道:圣上之举与街头无赖毫无差别。

傅珩点头,棱角分明的下颌在她的额头蹭了蹭,瓮声道:嗯!他这样大大方方承认,反让顾玫没了脾气。

她直挺挺坐在他的膝头,一言不发。

傅珩搂住顾玫的纤腰,将她往自己胸膛处拢了拢,离得近了,便闻到一股牡丹香气。

这个季节,只有慈宁宫的花房养着牡丹。

他随口闲聊:今日和母后赏花来着?顾玫难得迎和他,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侄媳和皇祖母赏了好一会子花呢!侄媳、叔父、皇祖母,她倒是恨不得时时提醒他。

傅珩不以为意,眼角余光瞥见八仙桌上放着一副五子棋,他喜欢象棋和围棋,倒是很少下五子棋,抬手揉揉顾玫柔软的发丝,低声问道:你喜欢五子棋?琴棋书画,顾玫皆有涉猎。

因象棋太过于费神,她便学了五子棋。

在闺中时常与小姐妹切磋,倒是从未有人能赢过她。

顾玫难得有兴致,她转头看向傅珩,二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到一起,无端的多了几分缠绵意味。

她强压下心悸,挑衅一般问道:可要比一比?乐意至极。

傅珩回答。

话音未落便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把她放到八仙桌旁的玫瑰椅上。

顾玫的手还未痊愈,行动不方便,傅珩便按她的指示替她移动棋子。

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看起来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

几局下来,傅珩惨败,竟是一次也没赢。

总算出了一口浊气,顾玫瞧着傅珩,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那笑带着三分狡黠,两份得意,美得动人心魄。